第13章
第13章
靳葦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她懷疑姜行雲是故意的,但是他的表情正正經經,看不出一絲戲谑。
靳葦不得不告訴自己興許是自己想多了,讓自己趕緊鎮定下來:“臣睡的很好,謝陛下關懷。”
這廂話剛說完,杜千菁便進來了,靳葦心裏暗忖,看來姜行雲找她過來,是為昨日的事。
“見過陛下。”杜千菁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起來吧”姜行雲擺擺手,緊接着問道:“青煙巷的事,你如何得知?”在她面前,姜行雲一向開門見山。
杜千菁理了理思路,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她既然決定徹底背棄杜徳佑,便一定會不遺餘力,把他那些事一件不落揭露出來。
“你是說,你親眼看見劉臣齊交給杜徳佑一個包袱?你如何肯定那與先太子有關?”靳葦問道。
“我不能肯定。”杜千菁實話實說,她并未看見包袱裏裝了什麽,與先太子相關,只是她的猜測。
靳葦和姜行雲對視一眼,對這個說法并不能完全信服。
“那天是六月十六,是……我母親的生日。”杜千菁解釋道。
六月十六,是姜行堯遇刺三天後。
杜千菁提到她母親時已然能夠一臉平靜,饒是如此,靳葦心中還是有些內疚。因此,盡管還有些疑慮,但是她沒有再追問下去。
杜千菁離開後,姜行雲看着靳葦問道:“夫子怎麽看?”
靳葦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在心中反複梳理着這些支離破碎的信息。
良久,才緩緩開口:“陛下認為,劉臣齊為何要幫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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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與杜家同為世家,一個書香門第,一個武将世家,向來看彼此都不對付,而且這些年,杜家風頭正盛,遠遠蓋過了在官場深耕的劉家。
賀州的事,說到底是杜家自己的事,如果被捅出來,杜家受到重創,劉家該喜聞樂見才對,為何冒着這樣大的風險,刺殺先太子。
“劉家的野心,從來都不小。”姜行雲似是想起了什麽,冷冷地說道。
靳葦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後面的話。
“我八歲那年……”姜行雲的思緒回到了那段不太愉快的記憶。
自他有記憶以來,父皇與母後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那一年,宮中來了個劉貴妃。父皇像變了個人一樣,每天一下朝就往劉貴妃的宮裏鑽,漸漸冷落了母後,也連帶着對他們兄妹幾人不聞不問。
不久,劉貴妃懷了孕,他彼時年紀小,聽宮裏各種各樣的傳說,對劉貴妃很是好奇,于是有一日,背着母後和大哥,偷偷來到了她住的宮殿。
那日正好父皇在那裏,八歲的他把窗戶紙戳了個洞,踮起腳尖偷偷往裏看。
卻聽到劉貴妃嬌滴滴地對父皇說:“臣妾定要為陛下生個小太子。”
他那時年紀小,但也知道太子意味着什麽,那個時候,他的大哥雖然才十二歲,卻已經是大臣們交口稱贊的儲君,這個女人居然敢觊觎。
可他的父皇,對她的僭越絲毫沒有生氣。只是一臉笑意地摸着她的肚子,什麽都沒說。
姜行雲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不過看後來情形便知,劉貴妃并沒有得逞。
“陛下是說,劉家只是把杜家,當成擋箭牌?”讓杜家把不臣之事做盡,劉家,好坐收漁翁之利。
姜行雲點點頭。
靳葦的腦子轉的飛快:“既然各懷鬼胎,劉、杜兩家,便不是鐵板一塊。”
“夫子是說……”姜行雲看向靳葦,卻看到她憋着一絲壞笑。他微微有些吃驚,平日見她都是一本正經,沒想到還有蔫兒壞的一面。
靳葦胸有成竹地說:“陛下忍了這麽久,也是時候該反擊了。”
杜千菁往杜府傳了那麽多次信,姜行雲那些起居瑣事,杜徳佑都快背下來了,但是這一次,他卻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陛下近來時常對着一個女子的畫像發呆……”
若是身邊人,觸手可及,不可能整日對着一張畫像肖想,那便只有一種可能,這人不在宮中。
但是姜行雲整日待在宮中,哪裏有機會,接觸到別的女子?
他思來想去,決定從靳葦身上下手探聽探聽。
靳葦看着桌上的帖子,嘴角噙着一絲笑,很顯然,魚兒上鈎了。
不得不說杜徳佑心思着實多的很,明明是自己要見靳葦,卻偏要借杜千熒的名義将她約到杜府,然後在她陪着杜千熒把府中盛開的菊花賞了一圈之後,才制造了一出菊園的偶遇。
看到杜徳佑對靳葦和顏悅色,明顯很是器重,杜千熒心裏很是高興,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方才的交談中,她已經把她的父親賣的幹幹淨淨。
靳葦随着杜徳佑來到書房之中,寒暄過後,杜徳佑裝作不經意地問起姜行雲近來的情況。
“陛下一切如常,只是……”靳葦一臉猶豫,一副不知當講不當講的樣子。
見靳葦吞吞吐吐,杜徳佑着急地問:“只是怎樣?”
“陛下有一日突然問起封後的事情,大人知道,先帝薨逝不久,這……于理不合。”靳葦一邊說着,一邊觀察杜徳佑的表情。
“你說的對。”杜徳佑毫無感情地附和着。
杜徳佑在心裏盤算着,眼前靳葦所說,恰好印證了前日杜千菁的來信,這事,來的突然,來的蹊跷。
他又繼續問道:“陛下近日可有接觸什麽人?”
靳葦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番,随後搖搖頭:“不曾,陛下每日在宮中……”說着,她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麽。
“怎樣?”看靳葦這個表情,杜徳佑急切的問。
“月初的時候,陛下說想吃裕香樓的點心,便出宮,去了趟裕香樓,臣陪着去的。”
“可有遇上什麽人?”杜徳佑追問道。
“遇到了劉臣齊劉大人……”靳葦皺着眉,似乎在努力回憶着。
一聽劉臣齊的名字,杜徳佑瞬間警醒起來。
“對了,還有他的胞妹。”靳葦漫不經心地說。
是了,杜徳佑在心中冷笑,這不是劉家一貫的伎倆嗎,八年前送進宮個劉貴妃,險些如了意。八年後,又盯上了姜行雲。
劉家果然還是那個劉家,他就說劉家怎麽突然轉了性,竟要與他站在一起,原來人家背後有自己的打算。
一旦劉家女進了宮,真生下個皇子,他這一番努力,可都成了為他人作嫁衣裳。
靳葦知道,此番已經成功在杜徳佑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但是還遠遠不夠,在合适的時機,一錘定音,才能徹底搗碎劉家和杜家的結盟。
劉家那邊,也得抓點緊。
在靳葦的慫恿下,姜行雲不情不願地以張太妃的名義給劉家嫡女劉元然下了個帖子,邀她來宮中賞菊。
消息傳出去,在京中引來了不小的轟動。誰都知道張太妃還是先帝的妃子時便清心寡欲,先帝薨逝之後,更是在自己的寝宮中吃齋念佛、深入簡出,怎會平白生了邀請臣子之女賞花的心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背後是誰的意思。
劉家卻犯了難。
此次名義上是太妃相邀,但是劉家自己清楚,是因為姜行雲那日在裕香樓偶遇了劉元然的緣故,聽說他還畫了劉元然的畫像,在宮中日日觀看。
按理來說,張太妃相邀,劉元然不能不去。
可是眼下,誰都知道杜徳佑的狼子野心,他緊緊盯着姜行雲,把他當作他的獵物一般,容不得旁人觊觎。劉元然一旦去了,就算與姜行雲沒有什麽瓜葛,杜家也勢必要與劉家翻臉。
當前的時機,躲在杜家身後是最安全的,還遠不到劉家冒頭的時候。
劉臣齊當然是再三反對,在他看來,劉元然稱個病,拒絕了這次邀約,并不會有什麽後果。但是如果和杜家鬧掰了,他此前鋪了那麽多的努力,便會毀于一旦。
但是他的父親,劉家的家主劉豫卻不這樣認為。
在他看來,劉家什麽都沒做,就讓劉元然入了姜行雲的眼,這是老天相助,天予不取,必有殃災。
所以劉豫不顧劉臣齊的反對,一臉笑意地把劉元然送上了入宮的馬車。
八年前他沒有得到的,或許這次,可以如願了。
張太妃只是個幌子,最後陪劉元然在宮中四處閑逛的,當然還是姜行雲。
然而有美人作陪的皇帝陛下回到自己的寝殿,卻并不開心。
靳葦看着他那副蔫蔫兒的樣子,打趣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才貌雙全的劉家嫡女,陛下都瞧不上眼嗎?”
姜行雲斜躺在榻上生着悶氣,對她的調笑并不理會。
見姜行雲這個樣子,靳葦有些不知所以,不就是陪劉元然賞了個菊?自己還不是天天在杜千熒面前陪笑?他這脾氣來的真是莫名其妙。
盡管如此,她還是走到榻前,好言哄道:“陛下?”
姜行雲騰地翻身坐了起來,眼睛盯着靳葦,一字一句地說道:“聽說孟涪被關在祠堂,就是因為不想娶劉家女的緣故……”
靳葦一愣,她從未與姜行雲說過此事,他從哪裏得知?
姜行雲看她這個反應,心裏更生氣了,他死死盯着靳葦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底。
“夫子這樣極力把劉元然推給我,是不是有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