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杜千菁之所以答應為姜行雲賣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娘親的緣故,如今她娘親殁了,杜千菁若是知道了……
靳葦趕緊進了宮,當面向姜行雲禀告了此事。
姜行雲聽完後皺起了眉,既然杜千熒托靳葦将這個消息帶給杜千菁,那就說明杜千菁娘親殁了的事,杜徳佑并未告知她。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即吩咐門外的內侍:“傳杜千菁。”
內侍一退出去,靳葦馬上一臉擔憂地看着姜行雲說:“陛下,真的要告訴她?”畢竟,杜千菁的反應不可預測,如果她一時腦熱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姜行雲此前的努力都會毀于一旦。
“夫子是不信她,還是不信我?”姜行雲猛地看向她,眼神有些熾烈。他比她足足高出半個頭,低頭看着她時,竟讓她有一種威圧感。
“我……”靳葦的臉莫名發燙,她不自在地把頭偏向一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近來她總是覺得,姜行雲仿佛很喜歡問她這種選擇類的問題。
姜行雲沒有再進一步,而是踱步走到了一邊,言語中帶着堅定:“沒有人喜歡欺騙,她有權知道真相。”
不喜歡欺騙嗎?靳葦突然心裏一涼。如果他有朝一日知道,一直與他并肩作戰的夫子,是天底下最大的騙子,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想到這裏,她心裏突然有些發酸。
不一會兒,杜千菁進來了,神色如常,此時的她,怕是對即将聽到的消息一無所知。
靳葦看着她的臉,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杜德佑的書房前,杜千菁的娘親哀嚎着,被下人拖走的畫面,若是當時她在場,心裏該有多難過。
“你的娘親……殁了。”姜行雲徑直開了口,絲毫沒有給杜千菁緩沖的機會。
杜千菁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行雲,想要在他的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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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姜行雲就那樣看着她,坦坦蕩蕩。
她心裏的堤壩瞬間坍塌了,一下子全身脫力,整個人完全癱軟在地上。
怎麽會?
出府前,她明明跟娘親千叮咛萬囑咐,讓她在府中好好的,安心等她回來,她一定會帶她逃離杜府。
她這才離開了幾天?
那個人呢,她又想到了杜德佑,那個人在幹什麽!她還在為他賣命,他卻連她最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
靳葦看着杜千菁的表情,從難以相信,到接受,再到憤怒,最後歸于平靜。一個人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出重華宮。
靳葦突然有點于心不忍,從杜千菁的娘親在杜家的遭遇便能看出來,她們母女二人,這些年在杜家怕是受盡了委屈,遭盡了罪。
但是看着杜千菁眼中的失魂落魄和絕望,她居然有些羨慕。
杜千菁可以有一個娘親去擔憂、去挂念,她可以為她拼命,去報答娘親十月懷胎的辛苦。
而她呢?從來不知道,有娘親,是怎樣一種感覺。
姜行雲回過頭看她時,發現她眼眶濕潤,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錯愕之餘,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要為她擦掉。
靳葦卻先他一步,驚慌地避開了。
杜千菁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三天都沒有出去。
三天後,她照例給杜徳佑送去一封信,信上像往常一樣,依舊記錄了姜行雲的日常。
只是,在信的末尾,添了一句:“娘親生辰快要到了,镯子煩勞父親轉交,是女兒為她備下的生辰禮。”随信送去的,還有一只玉镯。
當天,她便收到了杜徳佑的回信。
她坐在燈下,顫顫悠悠地打開,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行字:“玉镯你娘親已收到,甚喜勿念,大事為重,莫要留連。”
她內心大恸,一個人在屋子裏,嚎啕大哭。
她的娘親斷不會收下玉镯還滿心歡喜。當時娘親為她戴上時,曾再三囑托,萬萬不可摘下。她看到這個镯子,怎麽會甚喜!
可大哭之後,接續而來的,便是對杜徳佑刻骨的恨意。那個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才是她們母女兩個悲劇的根源。
如果說之前夾在姜行雲和杜徳佑之間,她還時常搖擺,此刻,她已經完全放下了。
她心中生出了一個強烈的念頭,她要那個男人死,要他為娘親陪葬!
靳葦沒有想到,杜千菁有一天會主動找到自己,她與她,一向沒什麽往來,甚至初見時,她還曾一劍刺傷了她。
只見杜千菁把她帶到一個偏僻處,看着四下無人,才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交給了她。
“這是?”靳葦看着手中的紙條,不解地問道。
杜千菁一臉平靜地說:“為了報答你帶來我母親的消息。”
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頭上戴着一朵小小的素色鍛花。
靳葦想提醒她,宮中不能随意佩戴白色的東西,更不能私下祭奠。但是想着她就在姜行雲眼前,姜行雲不可能沒發現,想必是他默允了的。
靳葦拆開紙條,上面寫着一個地址,她一頭霧水,看向杜千菁的眼裏,滿是疑問。
“可能與先太子有關。”杜千菁說這話時,面上依然了無波痕。
可卻在靳葦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
先太子姜行堯在查賀州土地兼并案的途中遇刺,連人帶馬車摔下懸崖,這一直是姜行雲心中的一根刺。
賀州與杜家有所牽連,他一直懷疑姜行堯的死與杜家有關,為此不惜屢次與先帝相争,想要先帝徹查此案。可是先帝非但不聽,還将姜行堯草草下葬,姜行雲更是為此與先帝徹底翻臉。
之後便是杜徳佑打着“清君側”的名義逼宮,先帝自戕,姜行雲被扶上帝位。
可以說,大周的局面,正是從姜行堯遇刺開始轉變的。
而杜千菁,身處閨閣,又一向被杜徳佑冷落,這樣的密辛,杜徳佑是肯定不會讓她知曉的。
可她的手上居然有姜行堯的消息,這怎麽能不令她震驚!
“哪來的?”靳葦看着她,一臉的懷疑。
“大人不必管,我既是早早打定主意脫離杜府,手中自然不會毫無準備,這權當,我的投名狀。”
聽了杜千菁的話,靳葦知道她是真的舍棄了杜徳佑。
她沒有多說,只是拍了拍杜千菁的臂膀,留下了“保重”二字,便轉身去找姜行雲。
但是臨到門口,她又猶豫了。
姜行堯對姜行雲而言意味着什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長兄如父,自小姜行堯待他,比先帝都要好。
這樣的消息告訴他,她怕他失控。
但是不告訴他,她怕他日後怨她。
她門口徘徊不前,誰料姜行雲正巧從屋內出來,一個不留意,她整個人盡數撞進了姜行雲的胸膛。
姜行雲下意識地将人一把摟住。
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她趕緊掙紮着,從姜行雲的懷抱中撤出來。
雖然有些尴尬,但她心裏藏着事,顯然對這個插曲無暇顧及,更是錯過了姜行雲的一臉遺憾。
“夫子有事?”姜行雲看她魂不守舍,主動開了口。
“嗯。”靳葦點點頭。
姜行雲側身相邀,請她進去。
方才在外面,她在說與不說之間搖擺不定,真正進了屋,面對姜行雲時,她卻瞬間拿定了主意。姜行雲看她時,總是一臉摯誠,讓她不忍心對他說假話。
于是,靳葦便将杜千菁與她所講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姜行雲,最後,遞上了那張紙條。
然而,姜行雲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她預想中他的失控并沒有發生,而是摩挲着手中的紙條,凝視着上面的文字。
她陡然覺得,當皇帝的這些天,他好像變了很多。
“夫子怎麽看?”他擡頭看向她,問她的想法。
“我想過去看看。”畢竟眼下的杜千菁,沒有理由拿這種事騙她。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姜行雲便接着道:“我跟你一起去。”
靳葦沒有拒絕,雖然此去可能有些危險,但她知道,在這件事上,姜行雲心裏還是在意的,拒絕的話,她說不出口。
夜深之後,靳葦與姜行雲乘着馬車來到了紙條上所寫的地址,同行的,還有姜行雲的侍衛陵游。
姜行雲讓陵游把馬車停在了百米之外,自己和靳葦走過去。普通人家深夜門口停一輛馬車,多少有些惹眼。
青煙巷地處偏僻,此時夜已深,路上并無行人。饒是如此,姜行雲還是在巷口再三确認之後,才敲響了南面第三家的門。
他們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出來開門,是個步履蹒跚的老翁。
一見是生人,老翁便要關門,陵游是個通事的,掏出了幾塊碎銀遞到了老翁的手中,再三申明自己只是打聽點事,問完就走,老翁這才讓人進去。
院子不算大,只有一間正房,姜行雲和靳葦跟在老翁的身後進了屋,屋內并沒有旁人,顯然平時只有老翁一個人住。
屋內有些昏暗,老翁又點燃一支蠟燭,房間裏瞬間亮堂了不少。他把蠟燭放在桌上,請他們過去坐。
然而姜行雲走到桌子近旁時,一眼便看到了正中央擺放的一個牌位,待看清牌位上的字時,他腦子嗡的一聲,差點站不穩。
“愛子劉空青之靈位。”
空青!他居然姓劉!
作者有話要說:
祝我男神1101歲誕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