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緩
緩
“Beta?”
孟盛夏聽說過有一些Omega因為激素分泌水平異常的問題,直到一定階段才會“體現”出原本的第二性別。但他一點兒也沒想過,這種稀少的案例會出現在他的現實生活裏。
牧周文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孟盛夏想挪開卻覺得有點做作,只能老實地坐直了。他看到牧周文苦澀地笑了笑應到:“哥哥那時候都快成年了,所以我們都很意外。”
以Beta的身份活了前十七年,突然掉入Omega的世界裏,孟盛夏代入自己思考了一下,覺得換作自己肯定接受不了那樣的變化:“這……”他回想起嚴恩從确定性別到目前的生活,心裏不免生出了共情,“确實很辛苦。”
“對了,”他忽然想起牧周文說到的複讀的問題,開口問到,“你哥哥是因為這個緣故複讀的嗎?”
“是。”牧周文回答得也很幹脆,“哥哥他,其實不太能接受……我能看得出來。但他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表現過不滿。”
如果不是牧周文把這個事實講出來,他自認無法察覺這一點。畢竟牧周語表現出來的形象,實在太過于符合社會默認的Omega的模板。孟盛夏嘆了口氣沒有說些什麽,他是個Alpha,在這個問題上不論表達什麽樣的觀點,說不定都只是一種源于身份帶來的傲慢;他永遠無法體會那種生活,所謂設身處地的感嘆不過是一種憐憫。這兩兄弟都不是需要他同情的性子,于是他也不再追問了,而是問起了更加實際的問題:“你明天有課嗎?”
“新年有假期。”
“你要回家嗎?”
牧周文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頭到:“我會把票退了的。”
孟盛夏心裏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但他知道不能那麽自私,還是裝作關心地勸說到:“不回去嗎?我想你家裏人應該很想你。”
“本來打算早上打早走的。”
“……抱歉。”
“學長,你不是說不要老是說對不起嗎?”牧周文拍拍他的肩膀,“我會留下來陪你的。”
“……我說,你是不是把我當女朋友對待啊?”孟盛夏終于回過味來,他總覺得今晚的牧周文有些體貼得異乎尋常,這下終于找到了源頭,“有能夠把你抱起來的女朋友嗎?”他挑眉問到,牧周文的眼神卻真的因為他的說辭有些偏移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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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跑去看那些戀愛課程了?”
這句話才一出口,牧周文臉上的表情就變化得很精彩,孟盛夏乘勝追擊到:“所以今天你這麽做也是書上教的?”他帶着笑調侃道,盡量讓這樣的詢問聽上去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玩笑。可他不能欺騙自己,如果對方對他的好是對于那些戀愛經驗的模仿,那麽他心裏雖然感動,也會有些不是滋味的。
“我……”
孟盛夏嘆了口氣,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把這個話題轉過去,就看見對方先臉紅了,語調有些急促地辯解道:“我有看,但是——”
“但是?”
“學長,”牧周文深深呼吸,然後沉聲說到,“我不太明白戀愛這種感情,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不用想太多,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 孟盛夏十分感動對方願意為他這麽做,只是他知道牧周文越是做出了超出他預料的舉動,他越是會因為對方在某些問題上沒有達到他的預期感到沮喪,也許人的本性就是貪得無厭。但他也明白他們相處時間的時間如此短暫,要讓習慣了理性的對方不理性,怎麽說都太強人所難,“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太拘束了。”
“學長,其實我很感謝你。我喜歡他這件事,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永遠不會承認。”
“啊?”牧周文去掉了對于牧周語的稱謂,這讓孟盛夏有點意外,他花了一點時間才反應過來牧周文在說什麽。
“我一直都喜歡他,習慣了這種 ‘喜歡’的過程。所以,”牧周文停頓了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但他認真的眼神還是讓孟盛夏也繃緊了神經,“學長,你對我的喜歡……讓我有點害怕。”
“溺水”,孟盛夏忽然想起牧周文在喝醉的那晚做出的比喻。對于一個擅長游泳的人來說,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出現差錯,也許比不擅長的人還要記憶深刻吧:“害怕?”
“我嘗試去看那些分享的內容,那些經驗……但我還是不知道你會做些什麽,也不知道如果你做了我預料之外的事情,我應該怎麽回應你。”
牧周文的臉上顯然有點沮喪,他似乎是認真地在思考怎麽樣才能做到完美,孟盛夏沒忍住為他這種執着笑了一下:“沒關系啊,你又不是在上課,難道還想拿一百分嗎?”
只是調侃,牧周文卻真的點了點頭,孟盛夏反而有點不知道該接什麽話。他從前在戀愛中沒有太深刻地思考過許多事項,很多時候是随着性子來,現在只能以自己的角度講出自己的看法:“人不可能沒有瑕疵,感情也是。”
“我害怕讓你對我的期待落空。”
牧周文的話很簡單,孟盛夏卻聽得有點怦然心動,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摸對方的臉龐:“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點喜歡上我了?他沒有說完這句話,而是凝視着牧周文的臉龐,觀察着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牧周文的表情有一些恍惚,他微張着嘴唇好像要說些什麽,可孟盛夏等了很久,也沒有等來對方的回複。于是他閉上眼,将牧周文的話用輕柔的吻封緘。
他們的吻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孟盛夏就狠心主動結束了這樣的親昵。
“我的脾氣不是太好,上頭就喜歡惹事。如果你覺得不開心了,就直接和我說,我能改的一定改。”
他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和自己的戀愛對象這麽表态,越說越有點難為情,但牧周文卻似乎沒聽見他在說些什麽。直到孟盛夏在他面前伸手晃了晃,他才緩過神來,紅着臉應到:“我不覺得學長脾氣不好啊。”
“我……唉,”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這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怎麽和對方實話實說那麽難呢,這點面子就這麽拉不下?孟盛夏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實話實說到,“我犯渾的時候,我家沒一個人能受得了的。”
“可是……”
“就像……就像今天這樣。我有時候暴躁起來,我自己控制不了。”不論是孟依斐或者嚴恩,雖然并非時時有意為之,在親密關系裏他總是容易傷害他們。
“但你今天控制住了。”
可是以後未必,孟盛夏下意識想這麽說。但他看着牧周文醺然的神色,又轉了個彎,讓話題變得輕松一些,而不是染上未來這樣沉重的色彩:“你……剛剛那個,”孟盛夏點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示意到,“這麽不适應嗎?”
牧周文伸手去遮自己的嘴唇,回避他的注視,孟盛夏又接着問到:“讨厭嗎?”如果牧周文實在無法适應這樣的親密接觸,那麽他以後也會注意收斂自己想要觸碰對方的沖動的。
“我只是覺得有點難為情。”
“啊?那你之前不是還——”
“那是給學長喂藥,不是接吻吧?”牧周文很快就了解了他的潛臺詞,他手足無措道,“學長也不是因為想親我才——”
“是想啊。”
“啊?”
“我不僅是想親你。”
牧周文似乎是回想起他之前的發言了,他用雙手蓋住自己的臉,一動不動像是縮回了殼中。
“對不起。”剛才的事情,也許不能當做一個玩笑。孟盛夏鄭重地和對方道歉到,“我以後不會那麽做了。”
“學長,你要不給自己的發小打個電話确定一下情況吧,我……我也和許大哥講一下……”牧周文有點慌張,找的理由也很生硬,“還是确定一下比較好吧?”
“你怎麽認識他的?”
“哥哥之前溺水許大哥救了他。許大哥的哥哥好像也想撮合他們……我當時有想過他們會不會……”
許英頌。孟盛夏在心裏喃喃許迩頌大哥的名字,感覺自己又找到了一個牽涉牧周語事件,他之前卻沒有預料到的對象。許迩頌救了牧周語這件事要是被嚴恩知道,恐怕對方能理解也得吃醋好一陣子。但這樣的意外只是意外而已嗎?他回憶起嚴恩先前就醫的事情來:那一晚上他們四個人的“聚餐”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哥和他沒那種關系,你放心吧。”嚴恩的手段孟盛夏是了解的,許迩頌這樣的性格沒法敵過他。他斬釘截鐵地否定了牧周文的猜測,“你知道我發小和他一對了,現在就不要去打擾人家的好事啊。”孟盛夏把話題重新引導回牧周文提出的建議上,“你信不信他們現在不會接電話?”
“不會?”
“你覺得他們在做什麽?”
“……”
“唉,你還是懂的嘛。”孟盛夏壞笑到。
“許大哥和學長發小真是一對?”牧周文突然提起了另一個問題,像是不想要被他牽着鼻子走,總想争回幾分主動權。
孟盛夏點了點頭,心平氣和地回答道:“是。”經過這一晚上的遭遇,他竟然開始覺得承認這兩個人的關系沒有原來那麽糟心了。
“哥哥和我說,你們在學校裏面……”
孟盛夏知道牧周文講的是A大校慶時候,恐怕那天牧周語全程在場,把他們那幕狗血劇盡收眼底:“你說那天啊。怎麽說呢,要是你家的大白菜被豬拱了,你宰不了它,是不是起碼也得踹它兩腳撒撒氣?”
牧周文沒想過他會用這麽接地氣的形容,他愣了一會兒才接着說到:“可是——”
“有些人的性格是很被動的,沒有外力的推動,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察覺到自己的感情。”牧周文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呢?孟盛夏看着對方,暗自嘆了口氣,“所以我陪嚴恩演了那出戲。”
“……”
“我是喜歡嚴恩,”牧周文的沉默,催生了孟盛夏心裏惡作劇的念頭,“但是——”
牧周文沒有說話,但表情有一瞬間的黯淡。孟盛夏不得不說,這也許就是他期待對方做出的反應:“可我不想和他做那些事。”
牧周文做了完美的捧哏,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對方立即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孟盛夏用近乎唇語的音量向他解釋到:“光是被你看着我都能硬。”
話音剛落,牧周文就露出了如臨大敵的神情。孟盛夏捧腹大笑,然後收斂起笑容,鄭重其事地承諾道:“但我不會逼你和我做那些事,如果你接受不了。”
牧周文還是沒有說話。孟盛夏又稍微靠近了一些,用清晰的聲音向對方請求到:“不要害怕我,好不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