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rescendo
Crescendo
“熱水的話可能需要現燒。”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牧周文體貼地沒有多問就離開了。孟盛夏用這個借口把對方支開,自己進了衛生間裏。
冰冷的水從頭頂澆下來,凍得他有些打顫,他匆匆解決了一下個人的問題,感覺自己內心的沖動完全平靜了下來,這才回到了床邊。
牧周文坐在他的床沿,孟盛夏用毛巾擰着頭發走過去,近了才瞧見對方打起了盹。牧周文今晚一定累得夠嗆,孟盛夏有點內疚地在心裏和牧周文道歉,不由自主地盯着對方此刻恬靜的臉龐。
牧周文的臉上沒有恐懼,也沒有慌張,他的嘴角甚至噙着若有若無的笑,看得孟盛夏的心也柔軟起來:“坐着也能睡着啊?”孟盛夏伸手輕輕去碰牧周文纖長的睫毛,可當他的手指快要觸碰到的時刻,牧周文就像有心電感應一般睜開了雙眼。
古堡沉睡千年的公主被喚醒的剎那,整個随她一起沉沉睡去的世界都清醒了——這樣的比喻有些不恰當,可在牧周文睜眼的時候,他無法克制內心的悸動,不得不偏過頭去避開牧周文的注視,然後有些別扭地問到:“困了嗎?”
“學長,舒服點了麽?”牧周文伸手想要摸他的頭頂,孟盛夏馬上往旁邊閃了一步,躲開了對方親昵的舉止:“我頭發還沒幹啦,會弄得你一手水的。”
“水在床頭櫃,先喝一杯吧。”牧周文也沒有因為他誇張的行為生氣,只是用尋常口吻關心他道,“不夠的話,我再去倒。”
孟盛夏乖乖按牧周文的指示把水喝了下去,他背對着牧周文,不太敢回頭,就那麽背着對方說到:“你……”他想問的問題太多,一時之間反而有些詞窮。
你為什麽會來那裏,剛剛為什麽不走,我去浴室的時候,也是你離開的最好機會……這些問題彙總起來,其實也只有一個簡單的問題。
“你不怕麽?”
“怕?”
孟盛夏說不出口。他隐約知道自己想要從牧周文那裏得到什麽樣的答案,可他也明白對方不一定會給他。然而最讓他難以啓齒的是,他希望牧周文給出的答複,能夠超越他的期待。
“今天晚上太危險了。”孟盛夏沉吟道,“每一件事都是。”他想牧周文這樣的好孩子,也許到現在的一輩子,也沒有體驗過像是今晚這麽密集的危險境地,可對方現在竟然已經平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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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沒想過會發生那種事。學長,好像電視劇啊。”牧周文的答複卻有些輕描淡寫,這讓孟盛夏又內疚,又感謝對方這樣的泰然處之。這讓他感覺這一系列的事情好像也沒有那麽嚴重,從自欺欺人的角度來說,也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
“抱歉。”孟盛夏也沒有想過他們竟然敢幹出這種事。這幫小兔崽子,平日裏嘴上跑馬到天涯海角,但借他們八輩子的膽量,也絕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事一定有蹊跷,不是嚴恩的舅舅編排的,那一定是白衍指示的!然而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去醞釀,如何與牧周文解釋他的家庭……
“學長的發小好……漂亮。抱歉,這麽說是不是不太合适?”
“……漂亮?”正在思考的孟盛夏被這句話打斷了思路,他有點發愣,不知道為什麽牧周文關注的重點會落在嚴恩身上。
“Omega果然都很好看……”牧周文似乎陷入了回憶,“雖然我沒有見過太多,但是看到他們就能明白,為什麽大家都會喜歡他們。”
可是這樣的喜歡,大多數時候只是覺得他們好控制、才這麽說罷了。要不社會為什麽不用可愛這個詞彙描述Alpha呢?孟盛夏輕微地搖了搖頭,對牧周文的說法不置可否。他知道牧周文的心裏,一定是純粹地看待Omega們的,可牧周文卻并不了解在這光明之下潛藏着怎樣的灰色地帶。
嚴恩……孟盛夏一想起對方就一陣心痛。他差點就傷害了他,也差點傷害了牧周文。一想到這裏,孟盛夏不免更加生氣了。他不動聲色,但心裏已經開始清點今晚讓他如此“丢人”的對象都有誰。這份新年大禮他畢生難忘,不好好準備回禮,豈不是不符合投桃報李的傳統美德?
“你是不是O性戀啊?”孟盛夏在心裏盤算着,嘴上卻調笑起了牧周文,“怎麽是個Omega,你都有好感。”
“唉?”
“唉什麽唉,你自己沒發現嗎?”孟盛夏轉過身去,在牧周文的身邊坐下了。他本擔憂對方會下意識地挪開一些,然而牧周文卻沒有動,這讓他心裏有點小小的雀躍。
“是這樣嗎……”牧周文困惑地說到,好像真的開始回憶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這一點。
孟盛夏覺得他的較真大概真的是運用于各個方面的,換平日裏多少讓人有點頭痛。但不知為何,今晚的牧周文對這種無心的玩笑也要思索的模樣,都叫他覺得心動不已:“你一開始不也覺得我是Omega嗎?我說,哪有我這麽高的O啊,國外也很少好吧。”
“可是學長是挺好看啊。”
“哦,那和你見過的Omega比呢?”
“這怎麽比。”牧周文笑了起來,終于從孟盛夏有點誘導的話語裏回過神來,“這種東西沒什麽好在意的吧。”
“我比較好看啦!”孟盛夏按住他的肩膀,虛張聲勢地宣稱道,“你看着我就好了。”
牧周文聽着他的話,卻越發大笑起來:“太孩子氣了吧。”
“幼稚就幼稚了!”他玩笑似的把對方撲進床裏,“快答應我,要不然我就不讓你起來。”他這麽做了才發現有些不妥,之前他剛剛粗魯地對待過牧周文,對方不會突然回憶起那段糟糕的記憶吧?他悄悄去瞧牧周文的神情,卻發現對方像是看待一只家養的大狗把自己撲倒了一樣,一點兒也沒有緊張的情緒,看上去還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你和他們是不同的,為什麽要放在一起評價呢?”牧周文笑着,突然風輕雲淡地說出情話一樣的答複,手也擡了起來。為他的話愣住了的孟盛夏心一緊,本以為對方會碰自己的臉,卻沒想到牧周文抓住他垂落的毛巾,為他擰了一下要滴下水珠的發尖,“先吹頭發,別待會着涼了。”
牧周文的瞳孔裏都是他的臉,孟盛夏不知怎麽的,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發燙。他想隐瞞這一點,然而在這麽近的距離之下,他們連彼此的呼吸在臉上浮動都能感知,他的臉紅自然引來了牧周文的擔心:“唉,學長,你的臉好紅啊,需要再吃一道藥嗎?”
“沒事。”孟盛夏難為情地應到。他不敢和牧周文講清自己臉紅的理由,只能收了手老實起身,特意隔了牧周文一段距離再坐下。
先前他的沖動可以推脫是本能,可現在呢?他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簡單的話語和舉止都有讓他心動不已的力量,他們之間還是保持一段适當的距離比較好。
“我吹一下頭發。”孟盛夏翻找起了吹風機,而牧周文也站了起來走到他旁邊:“我幫你吧。”
“我自己就行。”
“別人幫忙會快點。”
牧周文堅持到,孟盛夏也就由着他去了。孟盛夏在床邊坐下,感受着溫暖的風和牧周文的手穿過他頭發的縫隙,烘幹着那濕冷的發絲。他在對方熟練的服務裏昏昏欲睡,直到牧周文關了吹風機,才猛然驚醒過來:“唔?”
“還好你把頭發剪短了,要不然吹起來可麻煩了。”牧周文把吹風機的線纏起來,認真地評價起孟盛夏的發型,“果然還是短發好打理。”
“你之前怎麽剪了個短寸啊?”孟盛夏也就着發型這個問題說了下去,他想起他們最初相見的時候,牧周文剪的那個并不适合他的發型。現在想想,還是覺得不适合到了讓人看上去就會發笑的地步,“也是為了好打理?”
牧周文沉默了,他把吹風機塞回了床頭櫃裏,還是沒有開口,似乎在糾結要不要和他表明實情。
孟盛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原因八成又和他大哥脫不開關系,于是也知趣地沒有追問。誰知道就在他打算轉而提起下一個話題的時候,牧周文自己開口了:“我想變得更有男子漢氣概一點。”
“噗。”
“別笑啦。”牧周文有點無奈地說到,可也和孟盛夏一起笑了起來,只是看上去笑得有點腼腆,“我在假期特意曬黑了很多,”他把自己鬓角的碎發別到耳後,随後進一步解釋道,“也嘗試了一些辦法……學長!”他出聲喝止笑得越來越大聲的孟盛夏,頗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這是孟盛夏先前沒有看過的對方,他抹去自己因為大笑從眼角流出的淚水,安撫有些愠怒的牧周文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繼續說。”
“爸爸媽媽其實還挺支持我這麽做的。”牧周文的臉上忽然有點迷茫,“不過大家都說有點奇怪。”
“确實,那不适合你啊。”
“嗯。”牧周文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只是我原來想勉強一下。”
“你哥怎麽說呢?”這種改變反正應該和牧周語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孟盛夏聳了聳肩,替牧周文把對方引進了話題。
牧周文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牧周語,他沒很快接上孟盛夏的話,而是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道:“哥哥他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但他沒有說什麽。”
牧周語應該是知道牧周文的感情的。牧周文是一個不會隐藏自己情感、但會守口如瓶的人,牧周語并不遲鈍,可顯然也不會接受他的感情。如果不是自己的突然出現,也許牧周文的感情,會成為兩個人一輩子心照不宣的秘密吧。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了保護他?”孟盛夏知道自己在問一個他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但他想聽牧周文自己說。只要牧周文願意說出來,就證明他是信任自己的,至于之後如何去面對牧周文過去的感情留下的“遺跡”,就是未來他們要一起面對的事了。
“是的。”牧周文回答他的速度之快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孟盛夏不免轉向牧周文,發現對方正認真地看着他。他這才察覺剛剛他們對話的時候,牧周文或許也是一直看着他的,“因為哥哥的人生被改變了。我想,這是我唯一能夠照顧他的機會了。”
“改變?”
“哥哥他本來是個Beta。”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