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來了
他來了
二零一五年的暑假既漫長又短暫,蟬鳴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減弱,翠綠的喬木葉旁挂起道道紅色橫幅,橫幅上面用白色的正楷字體寫着:歡迎新同學!
清晨的校園捎帶着涼意,微風吹過,只覺舒爽。
此時的校園還很安靜,操場上只有三兩個晨跑的少年少女,迎着朝露,揮灑青春。
今天是新生報道的第二天,也是不可多得的周日,女生公寓裏還是一片安靜,顧以初放輕動作緩慢下床,盡量不吵到睡夢中的室友。
輕點手機屏幕,六點零五分,還早。
她去到陽臺上靜靜洗漱,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溢出一絲微笑,鏡子裏的女生皮膚光潔,濃密的眉毛彎出自然的弧度,杏眼亮晶晶的,看着清澈極了,她對着鏡子中的自己微笑,覺得笑容太大,又收斂了一些,反複調整,才讓自己滿意。
快速的結束洗漱後,顧以初輕手輕腳的回到室內,取出一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印着碎花的短T恤和款式簡單的牛仔褲,這是她挑了很久的衣服,因為這件上衣襯得她很溫婉,褲子款式雖然簡單卻勝在版型好,她本來也不矮,身高有一米七,這條褲子穿上,顯得腿又細又長。
這可是她挑了好久才選定的,方便幹活的同時還能凸顯她的身材優勢。
宿舍的角落裏放了一塊一米左右長的鏡子,往那一站,就能看到自己的整個樣子,齊肩的長發紮起,額前幾縷劉海被她從側面分開別在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正照着鏡子,睡在她上鋪的舍友蘇柚睡眼惺忪的下床,看到她早早整理好的樣子沒有絲毫意外,徑直去了衛生間,等出來時,人清醒了不少,顧以初正在淺笑着的穿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遇上什麽好事了。
不就是新生開學,去校門口做志願者嗎?
就沒見過這樣的人,幹活還開心。
蘇柚走過去,彎腰湊過去看她的臉,小聲問道:“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志願者裏有你喜歡的人?”
聽到她的話,顧以初下意識搖頭,一雙眼睛澄澈極了,根本藏不住秘密。
“那你開心什麽?這麽喜歡幹活?”蘇柚總覺的她這幾天不對勁,又是搭配衣服,又是關注發型的,昨天還特意把今天要穿的衣服用薰衣草味道的洗衣液洗了,肯定要見什麽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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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也是新生報到日,她還不是穿着學校發的醜到極致的志願者衣服去接人的,偏偏今日換了一身自己精心準備的衣服。
不是志願者裏的人,那就只能是今天會來的人。
是今天來報到的新生無疑了。
蘇柚的睫毛眨了眨,心裏有了猜測,也就直接地說了出來:“你男朋友考上咱們的學校了?”
像是被說中了,顧以初有一瞬間的慌亂,耳朵瞬間爬上了紅霞,宿舍裏的空調明明還開着,可她身上就是驀的升起一股燥意。
瞬間的慌亂沒有逃過蘇柚的眼睛,她了然一笑,“你藏得夠深啊,有男朋友都不跟我們說。”
“不,不是。”顧以初解釋。
“不是男朋友?”
顧以初點點頭,把頭低了下去。
不是男朋友,她又這麽重視,那就是暗戀,蘇柚看着她的素顏,暗中搖了搖頭,去到自己的桌子前,取了化妝包過來。
“我跟你說,你這樣不行,你要見他,肯定要打扮打扮,雖然你長得還不賴,但是化了妝能讓你更迷人,把他迷得死死的。”蘇柚從化妝包裏取出瓶瓶罐罐,準備往她臉上擦粉底液。
顧以初往後躲了躲,“我今天還要幫新生搬行李,出汗了容易花。”
蘇柚一拍腦門,放下手中的粉底液,換了一個玻璃瓶的,“我剛好有防汗的,用這個。”
貼合膚色的的粉底淺淺的敷了一層,顧以初聞到了淡淡的香味,陰影,眼影,口紅,散粉依次在她臉上掃過,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體,讓人挪不開眼來。
“你眉型挺好看的,不用描了。”蘇柚去抽屜裏拿出一盒新的散粉遞給她,“這個帶上,出油出汗就淺淺的敷一層。”
顧以初站在鏡子前,看着裏面的那個人,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确實比之前好看,她笑了一下,鏡子裏面的人也笑了一下。
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喜歡嗎?
“初初,你好美啊!”一直睡在床上的任婷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她從床上下來,驚訝的欣賞現在的顧以初。
“你今天去約會啊?”
蘇柚拉了下她的衣袖,意味深長道:“她去接她的意中人。”
“加油!”說着,任婷跟打氣一樣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拿起挂在一旁的奶黃色小包,把手機、紙巾、散粉這些東西裝進去,背在肩膀上,最後照了下鏡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兩個室友:“還好吧。”
“很美!肯定能把他拿下。”蘇柚重重點頭,很滿意自己的化妝技術。
顧以初羞赧的低語,“那我走了。”
“自信一點,肯定沒問題的。”
室友的鼓勵讓她揚起了頭,将脊背挺得更直,她擡步往外走,準備迎接那個人的到來。
“等一下。”任婷匆匆忙忙的去到她的桌子前翻找,拿出一個精致的粉紅色的玻璃瓶,“斬男香,必須要噴。”
淡淡的香味萦繞在顧以初周身,讓靠近的人忍不住輕嗅。
終于出門了,往常走在路上,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可今天只是從宿舍到志願者服務的辦公室這一段距離,就有三四個人看她。
是太奇怪了,還是很難看?
明明還可以的,算了,先去簽到。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他,顧以初走路更輕快了。
辦公室裏已經有兩三個人了,個子最高皮膚很白的那個是主管志願者小組的學長丁洛晟。
他是顧以初見過的人中組織能力最強的,從一開始的志願者組織到申請辦公室,他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讓老師們都贊嘆。
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運動褲,左側肩膀上挂着紅袖章,上邊寫着‘志願者’三個字。
“來這麽早?”丁洛晟整理表格紙的手沒停,餘光看到她換了身裝扮,複又擡頭仔細地打量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我就說嘛,學校發的黑色T恤吸熱,哪有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
顧以初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袖章,往左側手臂上戴,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學長,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領早飯吧。”
學校鼓勵學生參與志願者服務的同時,也給予一定的支持,餐補就是其中的一項,昨天和丁洛晟一起幹活的男生因為學院有事而離開了,他一個人去難免有些吃力。
學校一共有四個大門,志願者也分了四個組,以便各司其職。
顧以初被安排到的西門,是學校最高最大的門,據說當年修這個門耗材不少,甚至一度成為打卡景點。
“好啊。”丁洛晟一口應下,他把訂書機的出針口對準裝訂的地方,使勁往下摁壓,‘咯嘣’一聲,訂書針尖利的兩側瞬間貫穿厚厚的材料,丁洛晟胳膊上的肌肉也因此鼓起。
興許是手上出了汗,顧以初捏不住扣針,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扣上,還險些紮到肉。
“我來幫你。”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顧以初的視線,清新的味道從他身上傳過來,像是很久以前用過的一款洗發水的香味。
他從顧以初手中拿過扣針,溫熱的指尖一觸即分,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只是周圍的空氣更熱了。
修長的手指靈活迅速的把袖章固定好,丁洛晟順手幫她把褶皺理平,轉身去做別的事了,拉開距離後,顧以初覺得好受了許多。
她就近去搬礦泉水,方便一會兒的發放,剛搬完一件,就聽到丁洛晟随口一問:“你是不是噴香水了?”
不好聞嗎?她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香味很淡很清雅。
她有些擔心這個香味讓他不喜歡。
丁洛晟見她沒回應,接着說:“還挺好聞的。”
不是難聞,顧以初稍稍放下心來,繼續手上的動作,不經意的回道:“天氣太熱了,遮一下汗味。”
吃過早飯後,顧以初和組員各就各位,校車在門口來來回回的跑,去火車站接新生。
門口漸漸熙攘起來,志願者們忙的腳不沾地。
顧以初先接了三個女生,帶着她們去各自的系棚登記信息,再領她們去宿舍安置。
忙活半天後,陽光也熱烈起來,剛搬完行李的丁洛晟鼻尖冒了汗,一手摘了棒球帽扇風,一手拿起打開了的礦泉水猛灌幾口,偏頭看到幫新生填表格的顧以初。
顧以初臉頰紅紅的,束好的頭發有幾縷散落下來,虛虛遮在她的側臉上,棒球帽只能遮住一小片陽光,細細的脖頸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他順手拿了瓶礦泉水,走過去遞給她。
顧以初擡頭,發現是他,輕聲道謝後準備接過,可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瓶身,丁洛晟把水又移走了,她心裏不解,剛想開口問,就看到他把瓶蓋擰開了。
很貼心啊。
“謝謝。”顧以初再次道謝後,接過來喝了一大口,一上午都沒歇過,也确實渴了。
登記表上已經快填滿了,只剩下個別部分是空白,密密麻麻的都是新生的字跡。
丁洛晟拿過表格掃了一眼,說道:“咱們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你下午可以不用來,提前休息。”
一沓紙裏面上千個名字,她只對一個人存了私心,可他還沒來,她不想這麽早離開。
“我也不是很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嘛。”
男生笑着把棒球帽扣回頭上,“行吧,你想來就來吧,不來也可以。”
丁洛晟返回行李存放處幹活,顧以初拿出手機看了眼,只有一條信息,是顧爸爸發給她的,說是送何灏來學校,讓她到時候來接。
一個上午都快過去了,連個人影都沒見着,他不會不來了吧,也是,以他的成績,遠可以選一個比這更好的學校,可是錄取通知書确實收到了,應該不會臨時變卦。
可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正胡思亂想之際,一道清亮的男聲在身前響起:“學姐,是在這裏登記嗎?”
循聲看去,是個頂着碎發的帥氣男孩,沒有父母跟着,一個人拿了兩個行李箱,額頭因為熱而出了不少汗,他眼睛亮晶晶的,看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真誠,他在她擡頭時,笑了一下,左邊臉頰露出一個酒窩。
“是的。”顧以初收起手機,問他:“同學你哪個院的?”
“化學與分子工程學院。”
這個學院也是何灏的學院,登記表往後翻了三四頁,找到了化學院,顧以初把筆遞給他,看着他在學號後兩位為01的那一列簽字。
鄧書瀛,名字挺特別的,隔了三四行還有一道空白,俨然是何灏的信息欄。
“你把行李存放到那邊貼上信息,會有車拉到宿舍樓下的,然後就可以去交材料繳費了。”
順着顧以初指的方向看過去,鄧書瀛看到幾個身高體壯的男生正幫着新生往行李上貼信息紙,一輛三輪載着滿滿的行李往西邊去。
顧以初接過他手裏的行李箱,帶着他過去,安排好後,帶他去了繳費處,一切都安排好後,顧以初準備去接其他新生。
禮貌道別後,卻被鄧書瀛喊住,男生眼睛亮亮的,臉熱的通紅,“學姐,謝謝你幫我搬行李,作為感謝,我請你吃飯吧。”
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顧以初委婉的拒絕了他,“不用了,都是我應該做的。”
被拒絕後,鄧書瀛只覺得遺憾,掏出手機晃了晃,“那加個微信,這總可以吧。”
被新生要微信,再正常不過,出于禮貌,顧以初每次都會給。
她拿出手機,調出頁面,準備把自己的微信號告訴他,好巧不巧,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顧爸爸的。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顧以初點了接通,“喂,爸,怎麽了?”
“不是,是我。”熟悉又冷淡的聲音,宛若電流般穿過顧以初的心間,是他,即便很長時間不見面,她依舊能準确的分辨出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