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五層樓(4)
五層樓(4)
加利昂先生肯定是知道兩位警官是第一次光顧五層樓公司,因為機器人迎賓員必定有高超的面部識別功能,任何人只要來過一次肯定會被記錄在案。
所以,這位東道主就不厭其煩地為兩位貴客介紹起五層樓所提供的游戲服務。
尤其是,必須注意的事項:進入游戲的玩家不能被簡單地從設備椅上喚醒,否則,醒來的将不再是游戲者本人,而是其在游戲中所扮演的角色。
“那麽,”加拉順理成章地問道,“進入虛拟綠袖城的游戲玩家該如何安全登出游戲呢?”
“為了很好地解釋這個問題,”東道主竟然賣起了關子,“需要先了解現實綠袖城與虛拟綠袖城的相互位置。”
“就像‘五層樓’這個名字所指的那樣,”他繼續,“從22世紀到18世紀這五個版本的綠袖城是層層疊加起來的,就像一棟五個樓層組成的樓房那樣。玩家只能從一個樓層,向上進入新樓層,或者向下返回原樓層,卻不能自如地跳入不相鄰的另一層。”
“比如,”他接着說,“從今天22世紀的綠袖城,玩家可以登入21世紀的信息時代綠袖城,途徑就是來到我們這個游戲大廳、從設備椅的屏幕上選定一個游戲人物、然後做到椅子上、後腦枕在面板上、從而瞬間附着在游戲人物的身體上。這當然是從第一層上到了第二層。”
“正如兩位警官所見,”加利昂手指着大廳裏的一組組玩家,“這裏所有設備屏幕所顯示出來的被真人玩家附身的游戲人物,都是21世紀中葉的綠袖城居民。”
加拉和皮姆環顧四周,發現果然所有設備屏幕顯示出的游戲角色照片,都是信息時代居民的打扮。
“說不定,”皮姆打趣道,“這裏面哪個角色就是我的直系祖先。”
“哦,”加利昂先生立即領悟,“皮姆警官是一位自然生吧。那還真的有可能哦!因為所有虛拟版本的綠袖城都是根據歷史資料構建的。其中的NPC也都是市政戶口檔案裏有名有姓的真實人物。裏面極有可能就有您的祖先呢!”
“至于我,”加拉在一旁評論道,“就算我的祖先存在于游戲中,那我跟對方也無從相認。畢竟,所有基因編輯嬰兒是無法得知自己生物學父母的情況的。”
可能是覺得這個話題有點尬,加利昂先生繼續介紹。
“剛才說了從第一層上到第二層,”他繼續用英倫腔的地球語說,“那麽又該如何從第二層回到第一層,也就是如何從21世紀綠袖城登出,回到今天的22世紀呢?”
“簡單,”東道主自答道,“玩家只需找到‘傳送門’即可。”
“所謂‘傳送門’,”他馬上解釋道,“也可以說是虛拟世界裏的第二項反物理設計。在虛拟世界裏的NPC看來,那不過是一道生活中普普通通的門,可以是房門、樓宇門、車門、艙門、甚至保險櫃門等等。”
“但在進入游戲世界的玩家眼裏,”東道主繼續介紹,“當将這扇門關上後,門縫中将會透出瑩瑩的綠光。游戲者便知道,這是一道‘下樓’用的階梯。只需要将這透着綠光的門開啓,走入進去,玩家就可以安全地從這一層虛拟世界登出,回到前一層世界中去。”
“但是,”加拉緊接着問道,“玩家是從游戲登出了,像剛才看到的一幕,從設備椅上蘇醒過來。那麽,游戲中那個被附體的角色會發生什麽?”
“問得非常好,”加利昂先生贊許道,“因為登入游戲的玩家其實是與被登入的游戲角色交換了意識,所以當真人玩家恢複了自己的意識,游戲角色也會擺脫被附體的狀态。又因為游戲角色的意識暫時居于玩家大腦的這段時間裏,玩家本體處在靜止狀态,故而恢複意識的游戲角色會發覺自己剛剛經歷了一段記憶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打開并進入那扇看似普通的傳送門裏。”
“這十分類似于夢游症患者的情況,”皮姆評論道,“夢游症發作的時候,病人會進入完全無意識的狀态,或是漫步目的地游走,或是會穿好衣服,做一些其所熟悉的簡單日常,如沏茶、削水果、打掃衛生等等。當病人突然清醒過來,則會對自己當前狀态大惑不解,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在此地做此事,也完全記不得發病這段時間裏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麽”
“就跟那位‘梅內姆先生’一樣,”加拉喃喃道,“也許我錯怪了這位夢游症人士。”
“什麽?”加利昂和皮姆雙雙不解問。
“沒什麽,”加拉搪塞道,“我想說,那些已經登錄游戲一整年的玩家,哪怕現在就登出,那麽也會在游戲中留下一名夢游了整整十年的NPC。這名NPC之後的日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過。”
“還好,”加利昂先生打趣道,“我們惡作劇的受害者不過是相互關聯的十幾萬行代碼,而非一個真實的人類。”
“不管怎樣,”東道主繼續介紹,“我剛才介紹的‘傳送門’,是每一層世界‘下到’前一個世界的途徑。至于從一層世界‘上到’後一個世界的方式,每一層世界都各不相同。就像咱們這第一層22世紀是通過我司的設備來進入第二層信息時代綠袖城,每一層虛拟世界都有着自己獨特的‘上樓’方式。”
“那麽,”加拉問,“每名玩家在登入之前都會被告知‘傳送門’的所在,被告知進入後一層的方式,是吧?”
加利昂先生将右手食指指向高聳的大廳穹頂,優雅地晃動着,說:“我司産品的一大賣點,就是玩家進入虛拟世界之後,無論是‘下樓’用的傳送門,還是‘上樓’的方式途徑,統統需要游戲者自己去尋找,而尋找線索就是各種奇聞異事、都市傳說。”
“比如,”他繼續解釋,“如果傳聞說,有人在走入某一扇看似普通的門之後,突然發了瘋,聲稱自己過去一段時間的記憶完全是空白,那麽玩家就應該懷疑這扇門就是傳送門。”
“再比如,”東道主接着說,“進入某個版本的綠袖城,你可能會聽人說,某某地方會給你帶來奇特的體驗,而其他人則憑借常識表示不相信。那麽你就可以去這個場所轉轉,說不定就會将你帶上後一層樓。”
“如果是21世紀的綠袖城,”加拉咂摸道,“那我覺得他們肯定也有虛拟現實技術,無非是比貴司的技術低若幹檔次。我敢說這就是從信息時代綠袖城上到臨近的20世紀綠袖城的途徑。但是工業時代的綠袖城和浪漫時代的綠袖城,如果要從那裏進入後一層,我實在想不通能用某種科技來實現虛拟世界,只能是憑借某種魔法了!”
“加拉警官先別急于下結論,”加利昂先生笑道,“您和皮姆警官進入虛拟世界後可以自行探索,這裏就不做劇透了。”
“不過,”他盯着對方的眼睛,語速放緩,“兩位警官今天光臨,究竟要調查什麽呢?”
“涉及案情,”加拉煞有介事道,“不便透露具體細節。但我倆需要進入21世紀綠袖城走訪調查。”
“我看到設備椅子上方的屏幕顯示,”皮姆接道,“玩家本人照片旁邊跳動的當然是現實時間,而那張陌生的游戲角色面孔旁邊顯示的,則是2046年3月9日星期五的傍晚,請問這是當前信息時代綠袖城的時間嗎?”
“是的,皮姆警官,”東道主回道,“正如您所見,游戲時間正以現實時間的十倍速正在流逝。”
“現實中再過三天多的時間,”加利昂先生繼續,“這第二層綠袖城将會迎來萬衆矚目的焦點:人類第一條超級高鐵的處女航事故。如二位所見,游戲大廳基本上已經座無虛席。”
其實,加拉和皮姆對Hyperloop的慘烈事故也很感興趣。只不過,兩位執法者對于此事件的關注點與廣大玩家的惡趣味不同,她和他是想搞清楚這起事故與僅僅四天後艾羅伊貨運飛船被偷襲的事件,究竟有何聯系。
“剛剛好不容易空出來的那個位子,”加利昂先生說道,“已經為兩位警官預留了。另有一位玩家在游戲裏已經在往距離他最近的傳送門趕了。後者按照半小時車程計算,那麽再等三分鐘,玩家就會蘇醒過來。略微恢複一下,他的設備椅就能給兩位警官使用了。”
“你說,”加拉跟搭檔商量着,“咱們現在就進入信息時代綠袖城走訪調查嗎?”
“其實,”皮姆肯定道,“咱倆來的時刻非常巧。因為現在這第二層世界正好是周五傍晚。21世紀中葉的城市文化,特別重視這一晚,因為它标志着一連五天工作日的結束,周末雙休的開始。那個時代的上班族,稱這一晚為TGIF Night, Thank God It’s Friday.”
“因此,”他繼續對十分好奇的搭檔說,“這一晚的綠袖城将會十分豐富多彩,所有市民都會出門活動,所有店鋪都會營業到深夜。”
“就比如,”皮姆把話說完,“本城的A牌運動鞋專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