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碼球鞋（1）
42碼球鞋（1）
這場艾羅伊星球過往的模拟，從加拉和皮姆進入墜毀飛船的貨艙開始，經歷了無數次的生命與死亡，最終以兩人重新回到飛船貨艙而宣告結束。
不過，這對搭檔現在仍然身處虛拟之中，因為四周都是一團漆黑，只有兩名地球人和兩名艾羅伊人的形象清晰可見。
皮姆剛剛問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如果引導兩名警官獨自進入飛船是為了保密，那麽耗費資源将行星的整個歷史模拟出來，究竟為了什麽？
“既然你們都會說地球語，”皮姆繼續跟對方争辯着，“想必知道人類兩百年前曾經向宇宙深處發射了兩顆‘旅行者號探測器’，各自搭載了一張純金唱片，表面刻下了關于地球和人類的若幹信息。其中旅行者一號甚至循環播放着一首象征和平安寧的歌曲《茉莉花》。”
“不要告訴我，”他說着說着，就有點哭笑不得了，“你們這艘不幸墜毀在地球上的飛船，就是艾羅伊星的‘旅行者號’。即便到了機毀人亡的田地，還要誘騙地球人進入船艙，進入虛拟現實，親身領略你們母星的演化史和文明史，哪怕差點把命搭進去！”
“兩位警官，”艾羅伊人十分冷靜，“出此下策，誘導你倆來這裏，其實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請求。”
“讓我猜猜，”加拉插話道，“你們想讓我倆幫忙，取得跟母星的聯系。”
“而且，”她繼續，“你們本來有機會直接跟綠袖城官方取得聯系，将事件公開化，但大概是因為對人類政府缺乏信任，于是就求助我們兩個基層執法者。”
“這樣的話，”她接着說，“既能夠利用我倆身為公務人員的條件，又能夠保證保密。”
“但是，”她話鋒一轉，“你們就那麽信任我跟皮姆嗎？就不怕我倆回到地面就把你倆賣了嗎？‘艾羅伊：人類接觸到的第一個他者文明’，這是多麽勁爆的材料，我倆肯定會大賺一筆呢!”
皮姆在一旁咳嗽了一聲，又推了加拉一把，惹得對方很不高興。
“推我幹啥？”加拉怒容朝向皮姆。
“咱倆還在艾羅伊飛船裏，”皮姆弱弱地解釋說，“如此對主人家不敬，恐怕不好吧！”
“不好又能怎樣？”加拉毫無畏懼，“還能滅口咱倆不成嗎？”
“咱倆若是死在井下，”她繼續，“當局還能不派其他警員或是機器人下來探查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加拉翻着眼睛說，“咱倆在井下的時間，沒有半個月也有十天了。留在井口的那臺設備車肯定早就通知上面，派人下來找咱倆了！”
“說不定，”她把話說完，“他們早就發現了這艘飛船，不是想辦法進入貨艙裏，就是想辦法将其從井底拖上來呢！”
加拉叨叨了這麽多，她搭檔就默默低着頭，什麽話也沒說。
而兩名艾羅伊人從容道：“加拉警官，皮姆警官，我們保證不會傷害到你們。”
“但反過來，”對方繼續說，“人類怕是也傷害不到我們。”
“為什麽？”加拉眉頭一緊。
“因為，”皮姆在一旁插話了，“他們可以做到徹底的隐身！”
“對啊！”加拉也想起來了，“這個潛水艇形的大家夥是在岩洞裏突然現身的。在此之前，連我倆佩戴的單片鏡都沒有任何報警！”
“這意味着，”加拉繼續一臉震動，“飛船不僅僅光學隐形，而且做到了物理隐身：在現實空間完全探查不到！”
“艾羅伊的科技，”對方說道，“還是要遠遠高于地球的。”
“畢竟，”兩名他者繼續，“是我們來到地球，并非反過來。”
“所以，”皮姆得出結論，“保證我們兩個人類警員現在不會被傷害的唯一原因，就是你們仍然有求于我倆！”
“那麽，”他繼續，“到底是什麽忙，需要我倆來幫呢？”
“還能有啥忙？”加拉在一旁說，“無非是幫忙秘密聯系母星。”
“不過呢，”她繼續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在不通知上級的情況下，就與地外文明暗中聯系，這種事情至少我是不會去做的！”
“不說別的，“她看向兩個艾羅伊人投影，“單看你們在自己星球上對待親緣物種的殘酷，就能想象到我們地球人在你們眼中無非是會說話的牲口罷了！”
“摩洛克，”兩外星人突然說出這樣一個詞，“母星上那些曾經的原始人自稱是‘摩洛克’。”
“模拟中艾羅伊人與摩洛克人的殘酷內戰，”兩名他者繼續，“已經是一萬個地球年之前的事情了！”
加拉聽到對方這樣講，突然覺得兩個艾羅伊人不那麽像壞人了；她和他的話語間，甚至帶上了一層悔過和自責。
“你們想讓我倆幫的忙，”皮姆說話了，“絕不會是幫忙聯系母星這樣簡單，否則就用不着叫我倆親身體驗你們的整個演化史了。”
“當然，”他繼續，“我倆也絕不會擅自向星空的特定方向發出地球坐标的！”
“即便，”他說，“我們內心裏願意相信科技水平與道德水平成正比，但是在實際操作中，面對宇宙的深淵，面對未知的黑暗，我們寧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能輕易地暴露己方。”
“更何況，”皮姆把話說完，“你們對‘道德’的定義，可能跟地球人的三觀恰好相反呢！”
“兩位警官無需擔心，”艾羅伊人說，“既然我們已經來到了此地，甚至會講地球語，那就說明我們對人類已經有了十分深入的了解，也就不存在是否暴露地球坐标的問題了。”
“如果你們不願相信這點，”她和他繼續，“你們也無需向宇宙發送什麽信號，只需要幫忙查清發生在地球上的一件往事。”
“三句話不離‘地球’，”加拉評論道，“你們跟藍星的瓜葛還挺深的！”
“他們把魁罡流放到了這裏，”皮姆怔怔說。
“你又對了，皮姆警官，”兩東道主看着客人說，“盡管兩位并未參與到艾羅伊與摩洛克的內戰，虛拟演示的結論依然是基于史實的。當年，‘泰亞’指示我們這些勝利的艾羅伊人，要把反叛領袖流放到你們的星球。”
“當然，”她和他繼續，“魁罡先被四枚禁锢蹄鐵變成了一只四足動物，又用能量項圈維持生命，然後才永久流放到地球上的。”
“哈！”加拉忿忿不平，“你們把藍星當成西伯利亞了！真是太尊重我們了！”
“也就是說，”皮姆接道，“艾羅伊星距離地球不太遙遠。”
“那就是在比鄰星的星系嗎？”加拉問。
“不太可能，”皮姆先答，“距離太陽最近的恒星比鄰星，其實是一個穩定的三星星系。而我們看到，艾羅伊星球只有一顆太陽！”
“我們的母星，”兩名他者答道，“距離地球十分遙遠。一萬年前，當‘泰亞’告訴我們的祖先要把魁罡流放到那顆毫不起眼的地球時，所有艾羅伊人都驚訝萬分。”
“但是，”兩外星人繼續，“泰亞是不會出錯的。她的所有指示，都是對艾羅伊星球的最優解。”
“她？”加拉對這個代詞十分敏感。
“嚴格說，”兩各艾羅伊人答道，“泰亞并沒有性別。但因為她是艾羅伊星所有物種的進化母體，所以習慣上還是用陰性代詞。”
兩位警官不敢吱聲了。艾羅伊星球上的一切，都與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如此大相徑庭。兩人不敢再多說什麽，只能對東道主的講述洗耳恭聽。
“正如兩位在模拟中所見，”兩名他者繼續說道，“艾羅伊星最大的特點，就是它在形成之初，陸地地殼中就包含了天然的室溫超導合金。這片尚未分裂開來的整塊大陸，每到夜晚，就會激發你們所謂的‘引力溢出效應’：天然超導體熨平了自身空間中的細小維度，讓引力常數g顯著增加，表現為行星背面的重力劇增。”
“所以，”皮姆接道，“艾羅伊行星很快就将海洋的一面永遠朝向太陽，重力劇增的陸地一面則處于永夜。”
“是的，”外星人用流利的地球語說，“這個過程也可以稱其為‘潮汐鎖定’，但是這畢竟與主恒星與艾羅伊行星的總和引力無關。”
“對啊，”加拉也加了進來，“這種因為‘引力溢出效應’導致的行星背陰面重力異常，讓過往的航天器無法應付。”
“于是，”她接着說，“我倆進入虛拟現實的第一晚，就看到各個種族的太空船紛紛從天空墜落，我跟皮姆還打劫了一群觸角怪，搶了它們的烤甲蟲吃！”
“凡事都有兩面，”兩個艾羅伊人說，“正是那些因為重力異常而墜毀的太空船，給剛剛形成的艾羅伊行星帶來了海量的生物信息。”
“以至于，”她和他繼續，“當行星正面的大海被永不落的太陽不斷蒸幹時，‘泰亞’在這危急存亡之秋應運而生，延展着她厚實的軀體，為艾羅伊星保留了最後一片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