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模拟游戲（14）
模拟游戲（14）
在行星背陰面的永夜中，在這座高不可攀的山峰腳下，加拉和皮姆背對着埋頭苦幹的挖礦大軍，參悟了這顆行星的奧秘：
它的地殼中包含了天然的合金超導體，背對太陽的一面就會産生“引力溢出效應”；在質量不變的情況下，重力顯著增大。
“背陰面引力大于向陽面，”加拉順着皮姆起的頭，繼續口若懸河地分析，“也就能解釋這顆行星為什麽形成不久就被潮汐鎖定。”
“但是，”她自我質疑道，“當行星最終完成潮汐鎖定，為什麽恰好是它的海洋永遠向日，而它唯一的一片陸地則位于永夜之中？”
“這很好解釋，”皮姆回道，“天然超導合金必定集中在陸地板塊的岩石層裏。故而大陸在入夜後會産生更大的引力，将整個行星的自轉剎住。”
“而且，”他仰望着那高入宇宙的奇峰，“這也能解釋這座奇峰的成因。”
“當陸地處于永夜之後，”他解釋，“它所蘊涵的超導合金礦脈将持續産生引力溢出效應，結果就是該物質不斷地在地殼中集中，進而從地面凸起，日積月累，最終形成了這座不可思議的高峰。”
加拉邊聽邊點頭，接道：“其實我還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征服者手中的魔杖，”她繼續，“如果其材質就是從礦石中提煉出來的超導合金，又是如何用它來隔空移物的呢？”
“是個問題，”皮姆皺起眉，“我猜測，這顆行星上的靈長目生物，體內都富含鐵元素等導磁體。當使用者緊握超導合金長杆，體內的微電流與其形成通路，就形成了一塊無比強大的電磁鐵，從而能夠遠距離吸引或者排斥同為磁體的對手了。”
“而且你看，”他接着說，“無論是進攻原始村落的騎兵，還是驅使奴隸們的監工，在使用魔杖之後，都會精疲力竭地喘息起來。”
“這說明，”他把話說完，“在揮動魔杖隔空移物的時候，征服者們也需要使出吃奶的氣力！”
“那麽，”加拉領悟道，“那片當地人稱‘泰亞’的生物膜所進化出的新人種，能夠握着魔杖，讓自己飛升起來，這又是如何做到的。”
“比起之前的人種，”皮姆思索着說，“新人種的機體肯定要強大千萬倍。”
“他們原地飛升時所借力的抓點，”他繼續，“極有可能是行星內部的超導合金礦脈！”
“因為，”他說，“超導體在産生引力溢出效應的同時，必定形成強磁場，故而可以與生物體握緊超導合金長杆時所産生的磁場相互作用，讓使用者自身飛往任意角落。”
突然，工地上傳來一陣喧鬧。
“糟了，”加拉急忙低頭假裝挖礦，“監工發現咱倆偷懶了！”
“并不是！”皮姆看向騷動的人群，“恐怕是奴隸們起義了！”
果然，永夜中的不停勞作，饑寒交迫下的死亡，讓礦工們終于忍無可忍。
他們抓起手中的鍬鏟，不再去敲擊岩層，而是向壓迫他們的監工揮去。
後者便用魔杖遠距離還擊，但是宇宙裏終歸是要能量守恒，屈指可數的幾個看守面對汪洋大海般的造反者完全是無能為力。
很快，在這座高峰的寬坡上，奴工們完全控制了工地。
加拉和皮姆完全不敢參與其中，就連忙往坡上方跑了一段距離，然後躲在一顆巨石後面觀察。
就見遠方的地平線上，大批大批的騎兵駕着長角馬，打着火把從漆黑的地平線上殺來。
他們排成很長的一排，在統一號令下一齊揮動手中的魔杖，将起義者們成批成批地抛向空中。
眼看形勢不利，奴工們卻不願再次被奴役。
手裏攥着之前的工具，他們朝四面八方逃跑，很快就消失在冰冷的黑夜。
“騎兵們要去追奴隸了吧？”加拉躲在石頭後面，悄聲說。
“為了他們自己着想，”皮姆回道，“最好不要。因為如果大部隊分散開來，就又失去了集中的優勢。散兵游勇對抗成群的起義者，就沒有勝算了。”
果真，征服者并沒有分頭去抓捕逃跑的奴隸，而是幹脆原地紮營，親自上手開采礦石。
不過，他們的工作效率是要比奴隸們高很多。因為只消用鍬鏟将礦層略微松動，接下來就可以揮動魔杖，将一塊塊礦石從坑道中飛出來，飛進馬車上，然後又專人護送運回行星正面的金字塔城市。
“不知道，”加拉評論道，“那些逃亡的奴隸在這寸草不生的行星正面中能否生存下去。”
“他們會想辦法！”皮姆回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勞作中的征服者被什麽東西擊中，悶聲倒地。
然後，第二個、第三個、以及成片的征服者被原始的彈弓擊中頭部，倒地不起。
他們連忙從腰間抽出魔杖，打着火把尋找敵人——可見到的只有繁星點點的夜空，白雪覆蓋的山地，連攻擊者的影子都沒見到。
“你能找到攻擊者嗎？”加拉躲在石頭後面，一面用挂在耳朵上的只能單片鏡搜尋着，一面跟搭檔說，“我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啓用動态捕捉，”皮姆提示道，“否則根本看不到對比度極低的物體！”
加拉便不惜還剩不多少的電量，按啓了對運動物體的捕捉功能。果然，單片鏡便将在冰雪中亂竄的人型生物顯示了出來。
那些家夥們渾身都長着白毛，趴在白花花的地面上，幾乎與環境融為了一體。
觀察他們的面孔，并沒有這個星球其他人種那樣凸起的眉弓，而眼睛也變得很大，黑洞洞地瞪着。
就這樣，攻擊者憑借幾近于物理隐身的僞裝色，以及能夠駕馭黑暗環境的超高視覺，對礦上的征服者們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這些攻擊者，”加拉悄聲說，“是行星背面的原住民嗎？”
“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疑問道，“怎麽可能會進化出智慧生命？”
“他們不是原住民！”皮姆回道。
“你仔細看，”他指向那些不斷發起進攻的白毛怪。
加拉這才留意到，對方手裏握着的竟然是之前奴隸礦工所用的長柄工具，不少白毛怪竟然還披着發給奴工們取暖的厚鬥篷，而那些沒有披鬥篷的戰士，袒露的脊背上好幾處根本沒有長出白毛，因為那裏分明是之前皮鞭狠狠抽過的傷痕！
“難道說，”她驚訝道，“這些白毛怪是那些逃跑的礦工變的？”
“應該是進化了吧，”皮姆回道，“他們為了适應行星背面的永夜，就演化成了這副摸樣。”
“就算這些都是模拟，”加拉仍然覺得難以置信，“從趕來的騎兵将起義奴工打跑，到後者變成白毛怪殺回來，不可能過去太久的時間。”
“這麽短的時間，”她把話說完，“生物體的性狀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嗎？”
皮姆認真地答道：“如果行星正面覆蓋大海的生物膜‘泰亞’，能夠在短時間內進化出一代代的人種，那麽行星背面的奇峰，不也有可能對生命進化産生類似的催化作用嗎？”
“對啊，”加拉也被說服了，“我總是把地球上的情形作為通例，但事實上，地球上漫長的生命演化過程，放在宇宙裏也許是個特例！”
一陣歡呼聲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
從山坡上俯視，只見白毛怪們已經消滅了全部的騎兵，占領了整個礦場，從奴隸翻身成了新的“征服者”。
曾經屬于前主人的一切，現在都成了起義者的戰利品。
白毛怪們一面吃着繳獲的幹糧，一面從倒地的敵人屍體上抽出銀灰色的魔杖，嘗試着揮舞起來。
勝利者驚喜地發現，他們也能用魔杖來隔空移物了。
一陣更大的歡呼聲響起。
就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從山後騰空飛了過來。
這名最特別的白毛怪，腰間別着銀灰色魔杖，表情顯得無比堅毅；
他的前胸和後背則是一道道沒毛的鞭痕，顯示着他桀骜不馴的過去。
其他的白毛怪見到他，紛紛跪倒在地，齊聲高呼道：“魁罡！魁罡！魁罡！”
“‘魁罡’應該是這家夥的名字，”加拉小聲說，“而作為唯一能夠用魔杖飛翔的起義者，他毫無疑問是衆人仰慕的領袖！”
說話間，魁罡竟然發現了加拉和皮姆。
他用生滿白毛的大手一揮，就将兩個地球人從其藏身的巨石後面帶飛出來，然後重重落在坡地上，還好沒讓兩人受傷。
其他白毛怪，全都圍攏上來，好奇地圍觀着，讓加拉和皮姆一時間緊張不已。
突然，高高在上的魁罡将目光轉向遠處，而其他白毛怪也騷動起來。
用聽不懂的語言叫嚷着，他們抓起繳獲來的武器，轉身迎敵去了。
加拉和皮姆相互攙扶着站起身，望向白毛怪奔向的方向。
只見黑黢黢的夜空中，蝗蟲般飛來了大批戰士。
他們披甲戴盔，手裏都握着那銀灰色的魔杖。
加拉和皮姆認出來，這些人其實就是生物膜“泰亞”進化出的新人種，那些天生能夠利用魔杖飛翔的高級族群。
在行星背面至關重要的礦場兩次被造反奴隸奪走之後，這些能夠飛翔的新人種親自上陣，誓要看看這顆星球上，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統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