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意識到這點的月烏啼簡直汗毛直立,手中用力握緊同晖,仔細感應四周,終于發現了一處藏得很隐蔽的裂痕。
月烏啼運轉靈力用同晖直接揮向裂縫,一陣裂石般的聲響之後,寶座之上出現一個俊美的黑衣男子。
魔主,巫行濯。
巫行濯身形半隐半現,一只手支着額頭,嘴角帶着淺淺的微笑,正望着月烏啼,“吾友,你的感應退步了好多。”
月烏啼将同晖橫在身前,警惕道:“我沒時間跟你敘舊,廢了這麽大功夫請我來,不會只是為了嘲諷我吧?”
巫行濯笑了笑,說:“自然不是,三十年未見,想不到還能與吾友再相見。”他頓了一下,才道,“只是不知,吾友的金烏之血如今這具軀殼能留存多少呢?”
話音剛落,大殿內驀然一黑。
很顯然,巫行濯對于古月秘境的掌控已經比較熟悉,竟然能在秘境之中建造另一個空間。
月烏啼目不能視,耳邊更是寂靜無聲,五感被剝奪了二感,對于她的處境可謂是兇險萬分。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深呼吸幾次讓自己冷靜下來,對上巫行濯決不能自亂陣腳。
凝神去感知之後,月烏啼發現自己并不是處于真正的空寂之地,雖然不能随意神識外放,但仍然能感應到細微的動靜。
她将同晖反手背在身後,擡腳向一個方向走去。
起初,只是有規律的水滴聲音,漸漸的變成了涓涓細流聲,月烏啼跟着聲音又走了幾步。
一抹光亮出現在眼前。
月烏啼不敢掉以輕心,屏息仔細感知了一會兒才肯繼續走近。
她率先看到一座巨大的瀑布,從十餘丈的高處傾瀉而下,浩然磅礴,離得近了就能感受到水汽與風夾雜着撲面而來。而瀑布下的洞窟深不見底,連接着奔湧着的河水蜿蜒到很遠的地方。
Advertisement
待看清楚了瀑布的另一面,讓月烏啼的瞳孔緊縮,呼吸急促。
那一邊,竟然是已經消失了許久的雲圖。
…………
黎皎蹲下身研究了片刻陣法遺留的痕跡,也得到了和月烏啼一樣的結論,正道這邊有魔族的奸細。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有些擔心月烏啼,她應該已經見到了魔主。
提到魔主,就不得不提起金烏的聖地雲圖,據說百年前金烏還是鼎盛時期,族人世代繁衍頗具規模,那時雲圖是人人都豔羨的桃源仙境。
但是魔族和妖族勾結,企圖讓金烏為己用,并散播謠言,将與世隔絕的金烏一族污蔑成邪惡的象征。然後紛紛對雲圖發動入侵,十二境當時難以自保,又跟雲圖無甚交情,對此信以為真,竟然叫這二者将雲圖屠殺殆盡。
雲圖被戰火摧毀,火光與濃煙遮天蔽日。
直到魔族得到雲圖秘寶,反手開始對十二境野心盡顯,仙門百家才有人醒悟。
十二境能在魔族手下撐過數十年,全是因為雲圖在負重前行,眼下金烏滅族雲圖覆滅,魔族終于可以肆無忌憚了。
天道為金烏的慘狀六月飛雪悲戚痛心。
魔主在雲圖被金烏所傷,似乎是只有金烏純血方能救治,但是雲圖已經成為焦土,哪兒來的金烏純血?
便在這時,魔族得知還有金烏血脈遺留在十二境的消息,于是發動了封魔之戰。
魔族與十二境的忠勇之士在埋骨之地進行了不計後果的苦戰,魔主意圖一統十二境,并綁回樂昀寂。又因為最後一戰是在暴雨的夜裏,封魔之戰也稱封魔之夜。
極星宗前任宗主風無涯舍身與巫行濯同歸于盡,巫行濯借助魔族再生的特性瀕死逃走,被樂昀寂追殺至春之谷誅殺。
魔主死後,剩下的戰線逐漸呈現正道的優勢,十二境贏得了封魔之戰的階段性勝利。
但是八方誅煞陣運作許久,八方誅煞陣召喚了極淵生出的無數魔物,十二境持續天崩地陷,又是樂昀寂挺身而出結束了這場浩劫。
魔族籌謀這麽久,大動作小動作不斷,而且很有可能魔主已經蘇醒,對身負金烏純血的月烏啼虎視眈眈。
思緒到這裏,黎皎罕見地生出一點煩躁。
巫行濯實在該死。
他不再研究地上的陣法殘留,站起身神識外放,元嬰中期的修士足以将大半個古月秘境看透。
韶光在他的背後隐隐顫栗,似乎感應到主人的識海外放而戰意蓬勃。
不多時,一處奇怪的空間引起了黎皎的注意,他好像聞到了魔族特有的惡心氣息,于是毫不猶豫奔向那一處。
…………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雲圖。
金烏被滅族時樂昀寂才剛出生,她在蛋殼中昏昏沉沉,只偶爾會偷偷窺視蛋外的世界。
她知道高大威猛的是父親,溫婉喜歡跟她說話的是母親,時不時還會來一些陌生的男女,或是找父親商量事情,或是同母親交談金烏幼鳥怎麽養。
總之,她是一只很幸福的小金烏。
母親偶爾會抱着蛋出去曬太陽,她見過無數模樣的雲圖,最終只有火光沖天的雲圖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
周圍是哭嚎着的族人,母親帶着傷護着她跑過枯萎的木槿花,依依不舍給蛋殼下了無數禁制然後轉身就走,她的背影那麽決然,孩子已經安全,她要去找她的丈夫。
再次醒來,是風無涯不知情緒的臉,他眼中有淚光,身旁是已經弱冠的風敲竹。
月烏啼放緩呼吸,不敢驚擾眼前的景象。
木槿花開滿了雲圖,極目望去一草一木都是最生機的模樣,遠處甚至還有幼小的金烏孩童在一起放風筝。
她走過小溪潺潺走過微風拂面,根據殘缺的記憶來到家的門前。大門開着,屋內的擺設也絲毫沒有變,走了兩步甚至能聽到母親在裏面說話的聲音。
她又在隔着蛋殼跟孩子交流了,即使孩子還不能回應她,也說得起勁。
近鄉情怯...月烏啼緩慢走近,擡眼看去,一名紅衣的女子正在繡着嬰兒的小衣服,還時不時跟搖籃裏的蛋比一比,似乎在想象孩子破殼後的大小。
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滿臉。
她不敢走近,只能背靠着屋子的牆壁痛哭流涕,這麽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像決堤的河水一般,瞬間将她淹沒。
哭得哽咽,突然一陣耳鳴,月烏啼睜大了淚盈盈的雙眼,看到不遠處的沙燼海正在翻騰,綠意盎然的生命樹也漸漸褪色,轉瞬間就成了灰敗的枯樹,人們悶頭亂跑神色驚恐。
月烏啼幾乎窒息,久久回不過神來,眼前正是金烏滅族的慘狀。
一名身上帶血的男子疾步走過來,仿佛看不到跪坐在門口的月烏啼,幾步就進了屋子,對女子說道:“魔族與妖族來勢洶洶,眼下雲圖即将淪陷,你速速帶着祝餘去南邊,順着澤水飄出去就能安全!”
女子迅速收拾好東西,問:“那你呢?”
男子說:“我是金烏族長,勢必要與我的族人和雲圖在一起,雲溪,保護好孩子。”
祝餘...是他們為孩子一起取的名字嗎?
樂祝餘。
“你是金烏的叛徒,不配叫這個名字!”
“叛徒!叛徒!”
“殺了她!她是雲圖的叛徒!”
月烏啼頭痛欲裂,突破渡劫時的竊竊私語又卷土重來,那些字句就像最鋒利的武器,紮在識海中甩都甩不掉。
“我們已經等了你數十年,你為何不就此自絕?!”
“來吧!來到我們身邊來!”
“金烏一族只剩你一人了,你為何不肯為冤死的族人報仇!”
“懦弱!你為何不肯為金烏報仇!你還不如去死!”
“報仇!報仇!”
“去死去死去死!!!”
衆多惡毒的聲音中,卻有一道溫柔的女聲,在其中并不明顯,但是因為很熟悉,所以她凝神去聽:
“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寶貝,我們永遠都愛着你,不要複仇不要懷恨,那樣太痛苦了,金烏注定有此一劫...”
“你要平安健康的長大,我們只願你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再見了我的孩子,我的小寶貝。”
是母親為她設下保命的禁制時所說的話,月烏啼又是一陣淚意,痛得彎下脊背,仇恨太重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巫行濯暢快地嗅着來自月烏啼的情緒,多麽甜美的東西,悔恨、憤怒、懷念、委屈和絕望,簡直是魔族的美味珍馐,他一步步靠近蜷縮着的月烏啼,她好像在企圖用這種姿勢奢求安全感,真是...可憐又可愛。
他伸出骨瘦嶙峋的右手,那只手帶着病态的蒼白,皮膚之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緩慢地緩慢地摸上了月烏啼的肩頭。
便在這時,一道足以和灼目的陽光争輝的劍光閃過,巫行濯的右手頓時鮮血淋漓。
他斂去笑意,低眸看去,面前的少女雖然仍然在顫抖,但是擡起了頭,巫行濯看到了一雙堅定又明亮的眼睛。
她竭力握穩了手中的劍,猶帶着淚痕的臉龐一派平靜,面對随時能取她性命的魔主,她似乎已經抛棄了無用的情緒,緩緩直起身子。
月烏啼忍着識海裏的翻江倒海,用同晖抵住巫行濯的弱點處,“我說過,我既然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因為空間的主人重傷,本就不穩定的這一片随着月烏啼毫不猶豫的一劍而頃刻間分崩離析,戰火紛飛的雲圖和鮮血滿身的魔主都不見了蹤影。
月烏啼單膝跪地,用拇指撫摸了同晖的劍柄,這才緩緩呼出了口氣。
不遠處,站着捧着琴蓄勢待發的黎皎,他匆匆趕來便見到巫行濯正在靠近月烏啼,趕過去已然來不及,當即便掏出琴來。
幸好月烏啼戰勝了心魔,及時調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