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月烏啼聽着衆人商議怎麽找人,怎麽救人,心中有一種詭異的不對勁。
白熊性情暴躁對待敵人一般都是當場咬死,從沒有叼着獵物回窩的習性,更別說一只帶着幼崽的黃級白熊。
白熊的領地意識強到離譜,非常不喜歡自己的窩裏有別人的氣味,曾有人遇到落單的白熊幼崽,等尋到它的母親時因為幼崽身上沾了生人的氣味,母熊竟然當場将幼崽咬死。
那麽這只白熊,為什麽會把獵物留活口呢?
正想到這裏,已經有人通過法陣羅盤尋找到那個倒黴道友的蹤跡了,人還活着,但是危在旦夕,正在日月山中。
月烏啼聽聞他的位置,挑起一邊的眉毛來,果不其然,這是有人故意為之,黃級白熊恐怕已經被人收服。
衆人勢頭正盛,七嘴八舌地說着解救同伴力殺白熊之類的,月烏啼不好出口滅自己人志氣,只匆匆給廖智傳音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廖智在這一輩之中頗有聲望,由他在路上引導勸一勸應該可行。
等大部隊走出去好一會兒,有人突然發現極星宗那個月烏啼和岳拂門的黎皎不見了。
月烏啼這時已經到了日月山腳下。
之前在楓林之中她的感覺沒有錯,若有若無的危機感一直沒有讓她放下警惕,在山腳時這種感覺更明顯了。
月烏啼微微皺眉,這是當年魔主最喜歡的把戲,先抛出一點誘餌吸引獵物,游刃有餘地等獵物進入陷阱,玩弄夠了以後再一舉拿下。
魔主巫行濯,是月烏啼最不想對上的難纏人物。
那只直接在靈府和魂魄深處造成壓迫感的地獄之手,是月烏啼曾經的噩夢,即使她一劍破天頓悟了自己的道,也忘不掉那種痛。
望着眼前高聳入雲的日月山,月烏啼嬌小的身軀仿佛蚍蜉撼樹,又如螳臂當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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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閉雙眼,任由自己一閃而過的退縮情緒,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中走馬觀花一般呼嘯而過許多往事,最終定格在某一日。
夕陽西下,偷跑出極星宗的樂昀寂才五六歲幼童的模樣,她身上的弟子服制略微有些髒,臉上還有擦傷,但是那雙眼睛卻神采奕奕。
那天她出去買芝麻糖,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圍觀的路人紛紛給她叫好,甚至還在惡徒叫來幫手時紛紛将她護在身後。
風敲竹迎着夕陽牽着她,她的手上一大包路人給買的芝麻糖,二人一邊說着家常話,一邊走上極星宗正門前的九十九階靜心梯。
她如今還記得,師兄的手掌寬大又溫暖,芝麻糖也香甜酥脆,身後的百姓善良還熱情,她從最後一塊階梯上回頭望,腳下是燈火萬家人聲鼎沸。
秘境中的靈氣被莫名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月烏啼靈臺清明,那顆正在拼命容納靈氣的金丹旁,願靈如母親溫柔的雙手緩緩将金丹包裹在其中。
“巫行濯。”月烏啼對上魔主的注視,咧開嘴笑道:“我确實怕你,如同被狗咬了一口怕它的獠牙一樣,不過,我既然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日月山前夜風獵獵,鋪天的腥風之中,赤衣的少女繃直了背脊,提着戰意昂揚的同晖,頭也不回地一腳踏入。
虛空之中,似是有人輕笑一聲,很快又歸于寂靜。
金烏是太陽之鳥,天生喜歡光明與火焰,暗無日月的地方會讓月烏啼感覺到微微的窒息,胸腔中在渡劫時受的傷正在悶痛。
吸進胸口的每一口空氣都帶着粘稠的惡心感,身體受了不小的影響,距離進來,大概過去了半個時辰,月烏啼停下腳步,靜心凝神。
她與魔主的較量,更多的還是比心境。
魔主就算修為更勝從前,如今的正派也并非都是酒囊飯袋,極星宗當然可以與魔族一戰。
就像魔主了解怎麽對付月烏啼一樣,月烏啼也了解這位老對手,他并不是喜歡故弄玄虛的人,至于到現在仍然只是暗中搞事情,恐怕肉身重塑得不盡人意。他無法回到實力的巅峰,所以不會和月烏啼及其身後的極星宗正面對上。
這也更加證明,魔族費了這麽大力氣搞出種種動作,都是為了魔主能成功重塑肉身,比如願靈。
所以,真槍實劍的戰鬥魔主眼下容易吃虧,他就只能企圖攻心,從內部動搖月烏啼必勝的決心,和她死都不會退一步的覺悟。
思緒翻轉很多,時間只過去了一盞茶的功夫,月烏啼眉心的金紋漸漸顯現,她這才繼續向山巅走去。
為了穩固心緒,月烏啼腦海中時不時閃現那些美好的回憶。
樂昀寂在極星宗是無法無天,她年紀最小,身世又令人動容,風無涯幾乎是又當爹又當媽的養着她,連帶着幾個師兄師姐也萬事都順着她。
好在風無涯沒有溺愛孩子,教了她人情冷暖是非黑白,帶她看了山川四海也看了烏鴉反哺卧冰求鯉,樂昀寂雖然一言不合提劍就打,卻也知道保護弱小伸張正義。
她的金烏血脈純正,修煉起來一日千裏,等她十四歲時已經再難逢敵手,百戰百勝的戰績名揚千裏,唯一一次輸是輸給了拂行衣。
首次下山歷練是在七歲,風敲竹接了一個清除魔障的任務,她跟去撿漏撿人頭,回程的時候碰上魔修在打家劫舍,于是她拔刀相助。
從那之後,南海境的極星宗小師妹就開啓了她拳打南山魔族據點腳踢北海妖族接頭點的罪惡一生。
随之而來的,就是誤傷索賠。
南海境內的人因為看着極星宗的面子都是好聲好氣地來,私下裏找人,其他境的人基本就差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了。
極星宗財大氣粗家底豐厚,每年賠出去的錢財珍寶不計其數,如此一來,讓樂昀寂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
幾個師兄師姐見她因為這個郁郁寡歡,只得更加勤奮的修煉,劍修就積極自創招式出版體會心得的書籍換錢,符修就畫出更好效果的符紙符咒獨家售賣換錢,藥修就多挖掘發現名貴的藥材煉丹去換錢,總之,一切都為了小師妹能沒有後顧之憂地除魔衛道。
極星宗如今的財大氣粗,也就是在那時候打下的基礎…
想到這裏,月烏啼不禁莞爾一笑,極星宗日進鬥金都是謙虛了,她當年越是打得頻繁,來找上門索賠的人越多,極星宗的財富竟然能越多。
略一擡頭,亂石嶙峋的山巅近在眼前,白熊果然在這裏,正伏在地上打瞌睡,周圍沒有什麽幼崽,白熊也是雄獸。
那名倒黴蛋弟子也在,被陣法關着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月烏啼看了他一眼,确認只受了皮外傷沒有性命之憂便不再看他。
魔主如此費盡心機想引那些弟子前來,料定了月烏啼會提前趕來解決麻煩,所以眼前的局,只能她一人孤身入。
附近如同天然的山澗,唯有白熊所在之處能藏着入口,月烏啼上前兩步率先動手,白熊果然在假寐,沒等她到了近前就張着血盆大口險些咬住同晖。
黃級妖獸可輕易殺死五階以下的修士,這只剛剛進階成黃的白熊能讓廖智那些隊伍打退堂鼓,眼下卻在月烏啼收下撐不過一刻鐘,殺掉白熊之後,傳送陣便顯露了出來。
陣法中紫光環繞,月烏啼研究了一下畫陣的手法,心裏頭簡直要破口大罵。
陣法的光芒分藍光、紫光和金光,符修中會陣法的很多,課程也會專門修習,陣法的好壞和運轉時發出的光有直接的關系,藍光是最普通的陣法核心,而紫光核心,則證明魔主麾下不僅有人修,而且實力還不俗。
月烏啼一劍劈向傳送法陣,只聽同晖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陣法僅僅停了一下,又幽幽的繼續運作。
對方與自己如今的修為不相上下。
這一劍投入了七成靈力,竟然對陣法沒有絲毫損傷,看來事情遠比想的棘手。
不過也不礙事,月烏啼捏了捏腰間鼓鼓囊囊的乾坤袋,她可帶了不少好東西,任何花花腸子在絕對的火力覆蓋下都翻不出什麽水花來。
她再次圍着紫光陣法轉了一圈,心裏有了打算,擡腳一步跨入。
就在月烏啼被風吹起的衣角消失在陣法中的一剎那,黎皎背着琴匣出現在陣法之外,一眨眼的功夫,陣法瓦解在空地上消散,空氣中僅僅有一點點靈氣殘留。
黎皎皺起眉頭盯了一會地上,即便他來早一步恐怕也進不得陣中,這裏處處透着詭異,應當是魔主專門為月烏啼設下的餌。
…………
眼前一陣光芒閃過,月烏啼握緊同晖,還未睜眼就嚴陣以待。
等适應了之後,她細細打量了四周,只見自己身處于一座輝煌大氣的宮殿,看樣子似乎和風敲竹的擎陽殿不相上下。
大殿上沒有別人存在的氣息,月烏啼謹慎地四處看了看,把目光投向了那把富麗堂皇的寶座。
寶座金光閃閃還雕刻着兩條威風凜凜的金龍,椅背上鑲嵌着好多五彩的寶石,整個座就是“我很值錢”四個大字。
月烏啼扯扯嘴角,心裏嫌棄魔主的審美品位。
不再關注寶座,她開始尋找大殿的出口。
殿內空曠又寂靜,月烏啼的走路聲音都被無限放大,吧嗒吧嗒聽得人心驚。
不對勁。
她想,腳步的回聲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