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臂長所及的
第24章 臂長所及的
可以看到,從這一年起,何塞的行動軌跡在歷史書卷裏逐漸清晰起來。
當我們把這些路線在地圖上進行标注後,我們發現他的足跡遍布魔法大陸。
——摘自《魔法百科全書之魔法殘卷補錄》
何塞醒了。
接下來煩雜的事務也紛湧而來。
避入疆圪,與世隔絕的日子幾乎一晃而逝,何塞幾乎要忘了那些欠條,黑魔法盟會的懷疑與搜尋。
他們這一群人,有老有少,總不能一直住在山谷裏,剛有點起色的火繩铳研究也不能中斷。
秋季透亮的光線灑在洞口,空氣裏有涼薄的寒意。
而洞穴裏,火把忽明忽暗。
簡在為何塞分析,給他講在他昏迷期間,他們來路上的見聞和消息。
而何塞半倚躺在氈毯上,渾身的重量靠一支胳膊撐着,弓着一條腿,另一只手随意拉着胸`前松散的外袍,不讓外袍從肩上滑下去。
“戰火或許會一路燒到主萊城,但不會持續太久。米拉并不想奪取竺萊,沒有那個實力。竺萊沒有被徹底掏空,反擊戰一定會時不時發生……” 簡說着,見何塞目光有些飄散,他停住了。
簡起身在地面找了一會,撿起半截枯樹枝,草草在地上畫着簡易地圖。
卡卡把何塞的火繩铳放在圍裙上擦試着。
小六挨在何塞身後,背着兩只手貼向石壁,仔細聽他們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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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簡寫好地名,他在地名之間圈出一個大弧形:“我們所在的這片地帶,會一直處在混戰與争奪之中。”
簡給出他的建議:“我們最好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至于去哪,得好好商量。”
小六看向何塞,他在沉思。
何塞用那雙黑金色的眼睛,在黃泥土畫出來的地圖上移動。他的智慧并沒有比記憶裏的那些人超過一絲一毫,在相似的一無所有困境中,他逐漸理解了盧粟他們那一種人不折手段的做法。
不論他如何逃避,舊式的問題不會得到解決,新的問題還會接踵而至。
“我不想再逃着走了。”
何塞把這句話宣諸于口之後,他的處事做法随之轉變,而這種變動真正的流向,則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從那些軌跡裏觀察出來。
簡隐約聽出他藏在話裏的東西,他拿着樹枝的手頓了頓,不由擡頭。
過去他從沒有在何塞的任何一句話裏聽到類似的情緒。
這股情緒是如此微妙,以至于聽到的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因為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即将産生的争鬥。
那股情緒叫野心。
之前何塞喜歡開解簡,那些開解鼓勵之語跟這股情緒相比,前者更像是一種轉移視線的把戲,在現有的風景裏翻找,把焦點從壞的移向好的。而後者,簡不太确信自己的想法。但他克制不住地想到,難道何塞的意思是想創造一個新的焦點?再往大了說,一片新的風景?
他憑什麽?簡暗想,憑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想嗎?
“所以朋友們,”何塞聲音洪亮:“我有個新計劃!”
簡按下心底的質疑聲,諷刺道:“哦?我們有過舊計劃?原來我們淪落的這麽狼狽,是你的舊計劃在起作用嗎?”
何塞哈哈大笑,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我要從過去的經歷中學習到一些東西。”
他學簡的動作,在地圖上畫圈:“不必走遠,疆圪曾堆放大量備戰物資,無主的戰馬。我們離得不遠,正好可以回去摸走剩餘物資。”
“遇到匪盜怎麽辦?那片失守混亂的地方,應該有許多匪盜四處亂竄。”
何塞正躍躍欲試,馬洛爵士信奉拳頭大的道理,然後被拳頭更大的王子吃掉了。這種黑吃黑、以暴制暴的規則給了他靈感:“假如遇到匪盜更好,我們可以反過來打劫他們。多撈點東西,我們才能找一個穩定的地方發展……算了,這種事等我們計劃成功再說。”
簡握着手裏的樹枝轉向何塞,殘忍指出他最大的弱點:“想得真美!咱們這支隊伍,連你在內,不是老弱就是病殘,什麽人都沒有,拿什麽來打劫匪盜?”
這個問題沒能難倒何塞。
第二天他們一行人動身出發了。
何塞自掏腰包,在沿路遇到的商人那買了一堆物品,又用一輛驢車拉着幹淨的清水和食物。
土地上的黑色硝煙還未散去,這種時候藥品比食物珍貴,擔心被打劫,因此傷藥由會魔法的簡保管。
他們偶然經過村莊城區,街道上淨是破敗的碎陶,被砸壞的屋頂。幾只大盆和樹葉勉強遮住洞口。
沒人願意在路上多作停留,行跡匆匆。
不少散兵游勇,一些傷兵,他們擠在無人的破屋裏,紮堆在一起,彼此照顧。每一次戰争過後,街上就會多出許多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因為得不到及時救治,留下一些明顯腐敗症狀,入骨的痛苦将會在他們人生的後期時不時爆發出來,折磨着他們。這樣的情形,在戰場上,何塞已經看得習以為常了。
附近的村民偶爾會提着竹籃,裏面裝着少量的食物。
耕田被毀壞了,新種下的農作物需要時間生長,存糧不多,連村民們維持生存也很困難,農戶家庭提供不了多餘的物資。
見此情景,何塞把驢車上的物品和藥品施惠于這些傷兵,并告訴他們:“朋友,我是一名……上校。”
他欺騙了他們。
何塞真誠地說道:“看到你們就像看到我的部下一樣。請你們不要灰心喪氣,好好休息養傷,我們遲早會奪回竺萊金光燦燦的榮耀。”
榮耀總是通過金銀來表達,它們之間的聯系應當不是一種巧合。
這句話果然說得大家眼睛一亮。
那些人接受了何塞的贈予,清水和食物。傷兵還能多得到一份止血的草藥,一塊鹹肉幹。
他們當中有人忽然向他發問:“大人,你要前往什麽方向?”
何塞需要他們的跟随,可他沒有向他們許諾夢想與金錢。
人們仰望騎在馬上的何塞,他引用了一首詩裏的句子,語氣配合着詩的韻律,緩慢而威嚴地說:“‘朋友,我要去找一些子彈,找一些槍’。”(維克多雨果《希臘孩子》,寫一個漂亮的希臘男孩經歷了殘酷的戰争後幸存下來,別人問他需不需要鮮花和果子,他說他想要子彈和槍。)☉
那些失去了土地、無所依靠、只會打仗的男人被何塞說得心中大動,他們繼續發問:“我們能不能追随你?”
何塞欣然接納了他們。
一些傷兵在養好傷後,按照何塞留下的路線,跟上前去。
在他們重新返回疆圪之前,跟在何塞身後的隊伍已經已有百數人。
何塞帶着一批人,一踏入疆圪,發現這裏竟在短時間內變得熱鬧非凡,內心升起不妙的預感。
他們找了一小塊平地紮營,期間何塞派出小六探頭探腦觀察四周的情況。
小六仗着年紀小,不受人重視,大着膽子挨個溜達一圈,回來報告:疆圪現在魚龍混雜,多方勢力盤踞在此,有游擊隊,私人兵團,各種以血緣為紐帶的同邦人,響馬匪幫。
這些勢力彼此相距頗遠,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燒炊火,練兵,馴馬,飲酒,維持着脆如薄冰的平衡。
自竺萊戰敗,何塞以為這裏要麽已經被米拉控制住,要麽是等着竺萊來收拾殘局。最适合他的情況是這裏方圓百裏,罕無人跡。
沒想到疆圪的确無主,真實情況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何塞與簡一同走到僻靜之處時,何塞問道:“怎麽辦?”
懸浮在四周的緊張感讓簡不由謹慎,他搖搖頭,哪怕看起來四下無人,仍然不是敞開說話的地方。
簡打了個簡單比喻:“依我看,這些人就像禿鷹,正等候着雄獅決鬥完畢後,分食雄獅掉落的肉。”
“會是什麽?”
“還不清楚。”簡微微擰眉。
作為曾經的執事官,簡對宮廷、貴族、黑魔法盟會之間的關系了如指掌。外面的那些是常年游蕩在外的勢力,簡缺乏了解,一時間難以判斷。而竺萊當局為這些勢力取了一個共同、但含混的名字,野蠻人。
野蠻人的機動性太強,當他們向某座城池發起掠奪的時候才會被注意到。他們重創城池,搶了就跑,逃跑方向四面八方,海上或是沙漠,極難抓捕。而野蠻人又很容易遭遇什麽意外,從此消失。極少會有人主動記錄他們的蹤跡。
不過簡不怎麽擔心,雖然察覺到了危險,但那危險與他們無關:“他們能保持互不幹涉的和平,估計是因為這塊‘肉’還未真正落下。不用急,遲早會浮出水面的。”
何塞有些追悔:“早知道聽你的,遠離這裏。哪裏想到這裏什麽都沒有,還這麽危險。”
之前他抱了點期望的戰時物資早被瓜分幹淨了,這會兒連殘羹剩飯沫兒都沒剩下。
“別忘了,我支持你的決定。”那天深秋裏,帶着涼意的洞穴內,何塞并未說太多,可簡就是借助他的話,在想象中看到了一幅新的風景,他被這樣的想象點燃了一絲希望:“其實你說的對,逃避不是辦法。既來之則安之。”
他們說話的時候,下流之語從不遠處頻頻傳來。
這情形也很讓人難安,簡面色難看:“只是我們要降低一些期望,做好雙手空空的準備。”
在疆圪呆上幾天後,何塞就遇上了所有稚嫩的新手必須要面臨的問題:不太豐厚的施與,平易近人的交流,沒有共同經歷過浴血奮戰——這群未經凝聚過的散兵很快從何塞手下跑走了,走向別的營地。
他們去的營地比何塞施與的要刻薄許多,那些地方強調忠誠,對待叛逃者的懲罰手段更殘暴,因此,那種隊伍更具攻勢,比何塞的隊伍強得多。
他們的選擇無可厚非。可流失的人數越來越多,好不容易彙聚的人數眼看要少去一半。何塞一路辛苦,就像是為了給這些陣營送禮物似的。
何塞卻顧不上心灰意冷。
夾雜在野蠻人的勢力之間不好相與。
何塞不知道自己已經給別人留下了一個管束不了手下的印象,這讓他不間斷地受到故意為之的挑釁。
何塞的隊伍已經跟多方野蠻人生了幾起摩攃事件,且越演越烈。
這些野蠻人堂而皇之地從何塞的營地拿走東西,肆無忌憚地拖走何塞營地上圈養起來的騾子與馬。
在一次哄鬧打鬥中,他們失手殺死了何塞手下一名無辜的人,事後無任何表示。
簡對此只說隐忍即可避事。
還是何塞先回過味來,這麽下去不行,簡習慣了在有規則的情況下明争暗鬥,沒有在這種地方摸爬滾打過。不管是用找回場子還是找回面子,一樣的,何塞需要示威,炫耀自己的力量,他得做點什麽。
從來不是一個弱者能立足的安樂窩,比那要更惡劣,這裏完全就是殘酷的角鬥場。
他們不是可以通過文件進行協商,從而遵守約定的群體。
沒有規則,沒有方式,這群野蠻人近似野獸,常常讓奴隸們上演着生與死的較量,唯有沾着血的勝利者才能享受狂歡呼喝與獎賞。而這種場面只不過是野蠻人之間用來打發無聊的樂子。
這天,一名兩米高壯漢來找何塞。
大約是個奴隸,沒報上名字,應該是沒有名字。光頭,連頭皮也刺滿了花紋,只在胯間纏了遮羞帶。他并不在意裸露的身軀,擎着一把重劍,說,他受提努人的命令來找何塞挑戰。
“來玩玩兒,”奴隸把手裏的重斧插入地面,入泥三分:“你贏了,提努的頭領邀請你參加一場晚宴。”
輸了會如何?
不需要問,他們彼此清楚,他們将依照的是角鬥場的方式:非死即傷。
怯戰抑或是失敗,何塞會任人愚弄,失去一切,包括性命。
這其實是一場尊嚴之戰。
聞聲趕來的簡與小六無法說什麽。卡卡搖着頭去準備傷藥,就像之前何塞每次從戰場上回來做的那樣。
提努人是一夥失去家鄉的同邦人,現在由一對母子共同統領。
不知道眼前的奴隸是哪一位頭領派來的。
何塞正坐在矮木樁上,搓着胡蘿蔔上的泥土,喂他的馬。
本來他就在籌劃着準備生事。
來得正好。
何塞沒有立刻答應。
他多搓了幾根胡蘿蔔上的泥,直到把馬喂飽了。
如果他的火繩铳可以做到瞬發,何塞此時就可以掏出來,讓這個學不會尊重的奴隸受一番教訓,沒準兒用新武器還能打開新局面……
何塞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塵土。
他沖小六一揚下巴,小六為他遞上一把重劍。
何塞偏愛輕劍,短刀,使起來趁手。
但對上重型武器,只能以相近的重量迎敵。
一力降十會,無巧可取。
幾乎可以這麽說,長得越高越壯,勝利的幾率越大,只是不絕對。
何塞觀察着對方,那名奴隸高出他兩個頭,身型魁偉,重斧在他手中揮舞,如臂使指。
何塞自己身手不錯,體重相比對方就弱勢了,力氣上會差許多;而身高帶來手臂長度的差距,導致何塞重劍的攻擊範圍比不上兩米奴隸的重斧。再者,何塞還要多分一份心,克制着情緒,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讓眼睛露出金光來。
這一番打量下來,何塞沒多大信心,如果他能使用魔法……結果就會不同。
何塞甩甩頭,不讓自己考慮這一點。
那奴隸連盔甲也不穿,何塞自然不會披甲。
兩人随便走入一處空地。
戰鬥的前奏引來了大吐唾沫和滿口穢語的熱情圍觀者,嘶喊下賭注和詛咒之聲猶如聲音的浪潮,那激蕩的浪潮聲十分明确:他們都在買何塞會被幹死的注。
舉起武器對峙的時候,何塞掃了一眼上空的的陰天。還是那樣的天色,蒼白,飄着低矮的灰雲。
讓人沒什麽精神的天色,何塞想到。
深藍的海域之上,高強度的直射光照烤着發白的黃石崖。
不遠處有奴隸正在采石。
這裏的石頭很适合加工成建築材料,用來建造宮殿、作石柱這一類。
盧粟正在附近散步,一群獵狗圍繞追逐他散漫的腳步。
“怎麽說?”盧粟問。
“關于保證你名譽不受到損害的條件,派去的人按你的意思說得很清楚。‘岡薩雷斯從此不能踏入烏斯國,我們提這個條件是合情合理的。這不是幹涉你們感情的意思,你們可以在外國的某個地方私下相會,但他永遠不能在任何場合裏公開自己的姓名’。”
“嗯,然後呢?”
“妮娅自然沒有答應下來。”勞爾彙報着最新的進展:“我們提的這個條件成功挑起了烏斯國王跟妮娅的争執。烏斯國王發怒了,意思是想處死岡薩雷斯。妮娅退讓一步,開了一個新的條件,說願意讓岡薩雷斯待在永遠隐秘的房間裏。”
兩股力量的融合過程,出現了越來越多意料之外的情況,這些細節需要商談解決。
一旦涉及到婚約的相關內容,岡薩雷斯這個人成了繞不開的麻煩。門德爾逐漸失去了耐心,對妮娅下了最後的通牒,想得到王位,那就只能失去岡薩雷斯。
妮娅受愛情煩惱的掣肘,盧粟又趁機要挾擡價,結果就是他們這對貌合神離的“情侶”久久未能一錘定音,訂婚儀式無限期推遲。
在談判擱淺的這段時間,盧粟帶着一路撈回來的東西重新回到伽寧國。
盧粟散步的地方是伽寧國一座叫伽達的城市。
随着伽寧國的擴張,伽寧國國王的統治無法覆蓋整個伽寧國,于是分出伽昭、伽達兩座大城,聯合統治。這兩座城市不僅在規模上媲美王城,城主在轄區的權力幾乎等同于伽寧國國王,伽寧國國王不能幹涉城主在城中行使的政令。
兩年運作,盧粟終于拿下伽達城的市政官職位。
可這個職位會給盧粟的人生履歷帶來一些瑕疵。從王子到市政官,盧粟拿到職位的那一刻,兄弟姐妹的譏笑聲便通過快馬加鞭送來了。
無可奈何之舉,盧粟別無他法。
到此時盧粟手下的兵力已經超過萬數,這個數字足以引起許多猜忌和危險。
盧粟需要一個正式的名義,将他的兵力合法地放在一個地方。
王位繼承者的競争實在太過激烈,對盧粟的暗殺從未停止,盧粟對那些人同樣沒有手軟過。他們的父親布塔正當壯年,競争者之間拉開的消耗戰遙遙無期。雖然布塔的兒女們總是覺得,布塔随時都有可能死于一場意外。
比起那些還在游蕩、像過街老鼠一樣躲在各類勢力背後的兄弟姐妹,盧粟至少取得了一份公開的權力。
在烏斯國那間精致的書房內,勞爾彙報完竺萊邊防被撕裂的消息後,盧粟有一瞬間回憶起許多事。
曾經也是那樣一個平靜到絲毫沒什麽特色的午後,也是這樣急促又刻意放輕的腳步走到他面前,人們用謹慎又莊嚴的口吻告訴他,阿漢娜病重。
之後伽寧國宮廷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在那座擁擠的宮廷裏,每個人都覺得別人是多餘的。那些名義上的母親、他的兄弟姐妹開始排斥盧粟,他在其中幾乎無法容身,直至他們幾個兄弟被布塔趕出宮廷。
勞爾以為盧粟是被消息驚到無法言語。
“沒那麽重要,”當時,面色蒼白的盧粟如此解釋:“只不過相處不到半年,而之後又過了兩年。”
他覺得自己沒有多少精力去考慮何塞的事,也沒做任何安排,繼續按照他的原計劃,全副身心地投入他的事業。■
只是那次對話後,過了不到幾月時間,盧粟就改變了他的做法。
伽達蜿蜒的海岸線,奴隸們推着雙木輪長板車,運送着石塊。
背景是鑿石和海浪沖的聲音。
勞爾繼續彙報烏斯國宮廷的事情:“烏斯國王沒有完全放棄扶持私生子的想法,他這種想法對我們也是一種威脅。近期烏斯國都在謠傳,他把一個不滿一歲私生子秘密轉移到一處安全的地方。妮娅對岡薩雷斯的維護,也讓原本看好她的人動搖了。”
妮娅為愛情勞心勞力,在保護岡薩雷斯的事情上寸步不讓。不知為什麽,盧粟屢屢聽的不是滋味。
他忽然想起,偶爾盧粟聽見下屬議論愛情時,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妮娅,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何塞。他只有這麽一個人可以想——但是,他應該誰都想不到才對,這種事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
有一只小狗亂跑,勞爾沒注意,不小心踩到了小狗的腳。
“嗷”的一聲,把兩個人的注意力打斷了。
兩人站停了。
勞爾撿起剛才的話頭:“殿下,曾經流傳過一個關于你的傳言,還記得嗎?那個傳言說:‘你将聯合統治兩片土地,帶來新的福祉’。”
“不瞞你說,看現在烏斯國內部的亂象,我們當中的一些人越來越相信,這是一種預言,而不是傳言……”
“殿下,這麽好的機會,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殿下?殿下?你在聽嗎?”
盧粟望着那只舔舐後腿的小狗。
從來不是一個弱者可以生存的世界,然而雙臂可以呵護一個人到什麽程度?
“勞爾,”在盧粟內心醞釀許久的命令,終于以一種平靜的口吻宣告而出:“我曾經給過何塞一只鴿子,讓鴿子去找鴿子,派人追着去找找看。如果他還活着,能活下去的人才值得我……”
他頓了頓,沒往下說了,用手勢指向竺萊:“去安排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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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雨果《希臘孩子》,寫一個希臘男孩經歷了殘酷的戰争後幸存下來,別人問他需不需要鮮花和果子,他說他想要子彈和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