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輪椅
第30章 輪椅
尤裏安在床上躺了兩天, 後來為了方便行動,阿米莉娅找來一輛輪椅,尤裏安要求莫莉推着他去海邊看看。
“記憶中, 我對你許諾過一起去海邊,但一直沒有實現。”尤裏安腿上放着毯子,
坐在輪椅上,“為什麽呢?”
莫莉又戴上她的草帽,頭發已經長到可以編成辮子, 發尾的緞帶在風中飄。
“因為軀體依賴症, 你說沒有辦法和我單獨呆在車裏, 當然無法開車到海邊去, 想起來了沒有?”
尤裏安笑着問:“這麽嚴重?”
“是的哦, 連續注射抑制劑也不行。”安靜了一會兒, 莫莉又問, “你患上軀體依賴症的原因是什麽, 愛德華醫生有沒有結論呢?我感覺, 我注射抑制劑或者沒有注射抑制劑, 你的反應都是一樣的。”
尤裏安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他有限的記憶裏,莫莉的名字、她的臉, 比信息素更為深刻地刺激他,只要想起她的名字, 他就會快樂。
“可能……”尤裏安慢慢思索着回答, “是我的基因決定我得病,和抑制劑沒有什麽關系。”
莫莉有些洩氣, “要是能快點痊愈就好了, 我們可以更放松地聊天。”
“我認為此刻就非常放松。”
“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
莫莉說:“現在的狀态是電療的結果, 我們都知道這個狀态在某一天會發生改變。”
她還以為上次電療後的狀态會永久保留。
Advertisement
尤裏安反手握住莫莉推輪椅的手,“我會好的。”
莫莉不想再談論這個問題了,她覺得她再回答“一定會”或者“希望會”聽起來信心不夠,她不想說敷衍的話。
“前面是石子路,會有點颠簸,還要去嗎?”
“沒關系,走吧。”
清晨退潮後,沙灘上有許多貝殼,莫莉脫了鞋子赤腳走入沙灘,“你見過貝雕的首飾或者藝術品嗎?在學校的時候,我的一位同學擅長貝雕,他雕刻的少女和花朵非常細膩,我們還合作設計過項鏈。”
尤裏安說:“我的母親似乎戴過貝雕胸針。”
“阿米莉娅給我看過你的保險箱,裏面是不是有很多你母親的收藏?都是非常漂亮、值得珍藏的珠寶。”
尤裏安說:“是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母親還在的時候應該拍了不少珠寶,當時她似乎只會在去拍賣會的時候才出門。”
可是他自己也并不肯定,是母親只為了拍賣會而出門,還是只有她要去拍賣會,父親才讓她出門。
他回憶不起母親的笑容,她戴着名貴珠寶也只會輕蔑摘下,扔在一邊,那個表情讓他不安。他讨好母親,想讓她開心,可是總是會在父親突然出現後功虧一篑。
他的父母是不幸福的,再次回憶起童年時光,他确定了這一點。
“你看。”
莫莉走過來,她拉着裙擺下端,形成一個布袋,裏面是她挑選的貝殼,“我找到了純白的貝殼,看起來非常普通是不是?但貝雕會使用這種沒有雜色的,貝殼還可以打磨到非常薄,曾經在書上見過貝殼雕成的镂空折扇,這種程度的藝術品非常有收藏價值。我還找到一只海螺,不過只是普通海螺。聽說大海深處有有一種大風螺,會産出極其稀有的粉色孔克珠,平均五千海裏只有一個。”
尤裏安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怎麽知道怎麽多,腦袋裏裝的全是這些嗎?”
“差不多吧,我喜歡去圖書館看書,了解這些很有意思。”莫莉欣賞着自己挑選的貝殼,然後原路返回,把貝殼又放回了沙灘。
“不帶走嗎?”
“不需要帶走,我的方向不是貝雕,只是想拿過來讓你也看看。”
“那你的方向是什麽?”
莫莉雙手背在身後,在他面前在踱步,“我告訴過你的,我希望自己去尋找讓我一見難忘的寶石。”
尤裏安想起來一些,“我會讓人留意的。”
“不是。”莫莉再次糾正他,“我也說過的,我希望自己去寶石産地,從淘金者手裏挑選寶石,在寶石還只是石頭的時候買下,這樣才有意義。”
她的确說過,尤裏安全部想起來了,只是到如今她的夢想聽起來更天真了。
子爵夫人,有什麽樣的理由機會能到礦洞去,和淘金者見面?
他想不出來。
尤裏安點頭,“原來你喜歡原石。”
“也不是這樣,不跟你說了。”莫莉放棄了,“你想踩一踩沙子嗎?我扶着你。”
“不了,我的記憶告訴我,濕潤的沙子粘在腳上會讓我不自在,我看着你就好。”尤裏安又加了一句,“不要走太遠,我希望我們可以繼續聊天。”
快到中午他們才回去,進入莊園大門,正門外停着兩輛黑色轎車,車邊站着幾個保镖。
阿米莉娅匆匆走出來,“是伯爵來了,他想和您談談。”
尤裏安嘴角緊繃,“我去換衣服。”
然後莫莉看見他自己站起來了,走得穩穩當當,發覺她沒跟上,回頭問:“不走嗎?”
在換衣服的時候,莫莉問:“你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
“是的。”
“那怎麽不告訴我,讓我用輪椅推了你這麽久。”莫莉不太高興。
因為喜歡她全心全意的照顧,喜歡她的眼神只注視自己,藥物過敏和軀體依賴症都是病,為什麽後一種無法達到這樣的效果。
“對不起,我只是想延長只有病人才有的優待。”尤裏安牽住莫莉的手,“生氣了嗎?”
莫莉用拇指和食指比劃,“這麽多。”
“那就好。”
“你現在下樓嗎?我也要和你一起見見你父親的,對吧?”莫莉開始挑選衣服,“結完婚這麽久,我沒有和你父親說過一句話,感覺有些奇怪。”
可是他的父親也是alpha。
這是尤裏安第一個念頭。
他按捺住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好的,我去準備抑制劑和去味噴霧。”
大廳裏有些不能忽視的響動,尤裏安和莫莉下了樓才發現,那張伯爵全家福畫像被巨大的絲絨布遮蓋起來,正有傭人搭了梯子,在研究如何将畫像拆下來。
諾瓦·金站在畫像下,看到尤裏安和莫莉下樓,并沒有說話。
莫莉看看尤裏安,又看看他父親,“午安伯爵,我是莫莉。”
諾瓦點點頭,臉上沒有表情,“你好。”
尤裏安問:“您這是在幹什麽?”
“如你所見。”
“您要把畫像帶到哪裏去?”
又有梯子被架起來,傭人爬上梯子。
諾瓦說:“帶到我住的地方去。”
“我不允許。”
諾瓦回頭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打量不自量力的孩子,沒有回應。
“畫像挂在這裏,是當初母親決定的,您無權帶走。”
諾瓦語氣冷硬:“你的母親不在了,現在畫像屬于我,我沒有權力,誰有,你嗎?”
“就算母親不在了,畫像也不屬于您。”傭人找到趁手工具,準備開始松動釘子,尤裏安忽然厲聲說,“停下!”
傭人們吓了一跳,不敢再動,就連阿米莉娅都站在一邊,沒有辦法勸解。
諾瓦淡淡地說:“我是伯爵,你是子爵,我是帝國秘書長,你只是四級警員,搞清楚你的身份。”
尤裏安輕聲說:“身份?我是母親的唯一後代,您是什麽?獨||裁者?她為了離開你……”
諾瓦打斷他,“不要說一些愚蠢的話,離開我,也同樣離開了你,沒什麽得意的。”
尤裏安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諾瓦說:“繼續吧。”
站在尤裏安身側的莫莉看到他嘴角反常地上揚,眼神死死盯着諾瓦,她連忙抱住他的手臂。┅本┅作┅品┅由┅
尤裏安的胳膊肌肉僵硬的好像石頭,他的确是在沖動爆發邊緣了。
“尤裏安……”她小聲叫他名字,希望他能清醒一些。
“沒事……”尤裏安安慰她,可是并不看她。
莫莉不知道自己現在說話是否合适,她對于尤裏安父母的事情只了解部分,可是她想要緩和氣氛,尤裏安傳過來的情緒狂躁、憤怒、也非常非常傷心。
“諾瓦伯爵……”莫莉小聲說,“尤裏安前幾天生病了,去醫院做了治療,現在是短期失憶狀态,能不能……不要這樣和他吵架……”
諾瓦回頭看她:“失憶?什麽病?”
軀體依賴症不方便直接說出來,她遮遮掩掩的,“就是那個啦,去醫院電療了,您知道電療嗎?戴一個頭盔,讓電流通過大腦,需要全麻,已經治療兩次了。”
諾瓦猜到了什麽病。
他知道尤裏安在做什麽治療,但會失憶還是第一次聽說。
“然後呢?”
“他現在是病人,需要溫柔對待,情緒激動會加重病情,能不能對他好一點……”尤裏安轉頭看她,莫莉越說聲音越小,“怎麽了,說的不對嗎?”
尤裏安只是凝視她,沒有回答。
在一陣沉默後,諾瓦忽然放棄了,“保留絨布,你們下來吧。”
他看了一眼牽着手的兩人,幹脆利落離開了。
轎車啓動,保镖們回到車內。
諾瓦從扶手箱中拿出車載電話,按了幾個按鍵又停下。
他當年治療軀體依賴症時,愛德華還只是助手,無數個絕望深夜他撥打電話發洩情緒都是愛德華接的,他了解自己的憤怒和狼狽。
後來愛德華開始獨立醫治病人的時候,他還在被軀體依賴症深深困擾,愛德華為什麽不提出電療這個辦法?
是因為技術不成熟,還是因為怕自己接受不了副作用?
他無法控制地想,如果他也接受電療,事情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諾瓦握着電話,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