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薛暖再一睜開眼，四周安靜得很，黑漆漆一片，她往前跨了一步。
“哎喲。”額頭撞到了一塊尖銳的東西，伸手不停地摸索，是坑坑窪窪的牆壁，有圓潤的石塊，也有一些尖銳的石塊，而且尖銳程度不一樣，有細長的，有短凸的......
“誰？”聲音不斷回想，讓薛暖沒辦法判斷是從哪個方向發出來的。
突然眼前有了光，她笑了起來，可剛扯出的嘴角就僵在臉上。
“啊——”薛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蹲下，雙手抱着頭，瘋狂大叫。
“鬼叫什麽？”一個有九尺高，帶着獠牙牛角面具的鬼差舉着火把走上前，手提着一把鑲金鑲玉鑲寶石的斧頭，看着縮成一團的人，用腳踢了踢她，環顧了四周，見到那凸出來的頭骨和手肘，一把把火把伸過去，“好呀，敢偷偷摸摸伸出來，都給我縮進去。”
火把掃到的地方，凸起的部分立即抖動起來，然後縮了回去，與周圍的一樣平。
“你們是在這裏受罰，以為在這裏歇着是享福？真是天真，也不瞧瞧這裏是那兒。”看着慢悠悠地手指，面具鬼直接把火把放在手指下面烤，手指彎曲伸展好幾次，最後受不住飛快地縮了進去。
面具鬼擡頭往上望去，全是層層疊疊的骨骸。
看着那些伸出來的手指和其他關節，面具鬼吼道：“死了都還不安分。”
将手中的火把高舉，仰頭哈了一聲，火把的火焰瞬間化作一直火龍，繞着牆壁，往上飛騰而去，只能看到扭動的手臂，腳踝，卻聽不到任何叫聲。
蹲在地上的薛暖已經癱倒在地，渾身發抖，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因為她聽見了無數鬼的凄慘吼叫，撕心裂肺。
面具鬼收拾了那些不安分的鬼，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薛暖臉上，“起來吧，小小開胃菜這就怕啦？那後面的大餐你還怎麽吃得消？”
面具鬼嘲笑着薛暖，用腳又踢了一下。
薛暖被吓得像個瓷娃娃一樣，脆弱得很，如今被一踢，直接歪倒在地，露出了蓮花荷包。
面具鬼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咦呀，你不是來受罰的鬼呀。”
面具鬼手足無措，想要扶起薛暖，可這裏又沒處放火把，他的金玉斧頭又不能放地上，思考良久只好将斧頭挂在背後腰間，然後艱難彎腰将薛暖拉起來。
“喂喂，咋的，呆啦？”
面具鬼将火把照在薛暖面前，火勢變小，微弱的光輕柔地灑再薛暖的臉上。
将薛暖雙眼發直，急促的喘息，面具鬼恍然大悟，點了點薛暖的眉心。
薛暖眨巴眨巴眼睛，僵硬轉頭，瞪圓了雙眸看着面具鬼，嘴微張，整張臉就被遮住了。
“別再鬼叫了，煩人。”
面具鬼想捂住薛暖的嘴，沒想到自己的手比薛暖的臉都大，手慢慢下移，露出薛暖的眼睛，“不要鬼叫，我就放開你，帶你走出這裏，行不？”
薛暖瞟了左右，點點頭。
面具鬼松開了薛暖，從手背抽出斧頭，吓得薛暖後退一步。
“你別怕呀，你這小丫頭怎麽膽子這麽小。膽小還跑到小地獄來。”面具鬼嫌棄了薛暖一番轉身離開。
看着光逐漸在井內消失，薛暖小跑追了上去。
“大哥，這裏是哪裏？”走了幾步，薛暖開口問道。
“這裏是堆屍井，受罰的人都要先在這裏經受九九天壓榨，聽着彼此的慘叫聲，将一身邪骨，歪骨，壞骨壓碎，這樣才能重新塑造。”面具鬼介紹着。
“我現在怎麽聽不見了？”薛暖問。
“你又不是受罰的鬼。”面具鬼回頭，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回頭領着薛暖繼續走，“你來這裏做什麽？尋魂嗎？我瞧你手上有牽魂線。”
“嗯。”薛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是來尋人的，可不能趕緊來就被吓住了，雖然她一個人，但是也要勇敢。
薛暖大口呼吸，不斷在心裏面給自己增加信心。
薛暖想着事情，沒有注意前面的面具鬼停下來了，腦袋一下撞倒腰帶上。
“咚——”
一聲脆響讓面具鬼笑了起來，面具鬼站到一旁靠着牆壁，露出面前如水簾的門，“怎麽，這麽着急去尋魂，是你的小情郎嗎？”
薛暖只見眼前波光粼粼，隐約可以看見外面來來往往，十分忙碌的場景，只是聽不見任何的聲響。
“小丫頭，你确定要過去嗎？”面具鬼問，“出去了，你面對的可不是白骨和鬼叫咯。”
“多謝大哥提醒。”薛暖說這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準備拿些紙錢給面具鬼。
“不用掏，我用不着。”面具鬼揮着斧頭，輕輕撞着薛暖的背，把她往前推了一步，“你決定好了，進去就行。”
“嗯。”薛暖收回手，把荷包放好，道謝後就往門內走去。
看着薛暖快而着急的小步子，面具鬼喊，“喂，擡腳。”
只見薛暖踢到了鐵檻，摔了進去。
“嘿，這丫頭！”說完十分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聽到面具鬼提醒，可惜提醒晚了，等她往腳下看去，發現了門檻，腳已經踢到了，直接朝地上撲了過去。
“啊——”
“救命，救救我。”
“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
哭嚎，哀泣，求饒聲此起彼伏，薛暖猛地擡起頭，入目的皆是受罰的景象，她腿軟得站不起來，連忙後退縮在角落。
小鬼們都忙碌着，有小鬼敲開鬼魂的嘴，将鉗子伸進鬼魂的嘴中，拔出一個紅潤的舌頭，無視鬼魂瞪出眼眶的眼睛，小鬼将鉗子的另外一頭圓環挂在身後木架的鈎子上，又去撬下一個鬼魂的嘴。
鬼魂被鐵鏈鎖住雙手，雙腳被所在地上，鬼魂只得拼命伸着脖子，可這絲毫不能緩解舌頭的疼痛。
這還未完，等鬼魂的脖子伸到了極限，木架緩緩後移一寸，舌頭被迫拉長一寸，等到鬼魂感受不到疼痛時，木架又移動一寸，循環往複，直到舌頭被拔掉。
再往旁邊，有一個巨大石臼，一邊連着一條發黑的溝，順着溝看去是一片斷崖。
四面都圍了一圈小鬼，小鬼站在石墩上，手上拿着石錘起起落落，另外有兩個小鬼擡着一個鬼魂走到石臼旁，兩個小鬼合力往上一抛，鬼魂就被丢到了石臼內，傳出“撲通”一聲，随即石臼面上濺起了好多與拳頭大的血球。
一個小鬼拿出石錘，敲打着石臼外壁，外壁上粘上了石錘上的血，石錘敲打着帶血的石壁，使得血液飛濺。擡鬼魂的小鬼扔下鬼魂，跑到石臼邊，拉開溝和石臼相接的一個圓石，兩鬼拼命地拽着，剛露出一個口子就有紅色的液體往外露，随着口子越來越大，湧出來的液體也就更急，等到口子打開，紅色的液體夾雜着白色的砂礫順着小溝流到懸崖。
懸崖處還有受罰的鬼，一根根石柱高矗着，就好像從土地裏冒出來的春筍，石頭上站着一個個鬼魂，而鬼魂正面對着石臼，高舉着有鬼魂三倍大的石塊，有的鬼魂雙手舉着，有的鬼魂用背扛着，有的已經橫在石柱上，背上壓着石塊，好似下一刻就會被石塊壓扁.........
薛暖抱着膝蓋，不敢在到處亂看，将頭埋在膝蓋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抖，牙齒打顫得停不下來。
這時沒有面具鬼來救她了。
她忍受着從四面八方湧來的聲音，鬼叫聲，木架摩擦地面的咯吱聲，石錘敲打石臼的聲音，兩塊石頭碰撞的聲音......
她捂住耳朵，感覺手腕有拉扯感，偷偷擡起眼，眼前的牽魂線就像飄帶一樣，在空中飛揚，而且紅得透亮，就像剛才的......
薛暖胃中一頓翻湧，手臂酥酥麻麻，她趕忙将視線移開，不再看牽魂線。
待到心情平複，想着慕容玹還在等她，她慢慢站起身，久蹲的酥麻感就像是踩到了螞蟻窩，螞蟻瞬間從腳底向小腿爬去。
等到酥麻感過了，薛暖捂住耳朵，低着頭，小嘴巴一直不停地開開合合。
“不怕不怕。”
身子感受着牽魂線的拉扯，挪着步子跟着它去。
走了許久，突然一只殘腿落在她腳邊。
“啊——”她大叫一聲，跳着跑開，避開面前的一個個鬼差或者正在受罰的鬼魂，根本不敢多看或者停下腳步。
到最後她實在跑不動停了下來，佝着身子扶着牆，大口大口喘氣，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一層小地獄。
此刻她似乎已經熟悉了不斷往耳朵裏面鑽的聲音
她疲倦地看着手上的牽魂線，牽魂線還在往前扯，她吃力地邁着腿一步一步朝前走，眼睛依舊不敢四處瞄。
當薛暖感覺到熱的時候，她的腿重如千斤，再也擡不起來，她伸手抵着面前的石壁，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她躺在了地上，望着頭頂的牆壁。
說是牆壁，實則是一塊兩面石牆上橫着的一根石柱。
她癱在地上，望着石柱，上面有朱砂寫的一行大字。
薛暖累得緊，歪個頭都費了半天勁，一雙眼更是頻繁眨，惹得她辨字困難，還在在睡過去之前看完了字。
“誅損人以利己心小地獄。”
薛暖念着就睡了過去。
她是在一片歡呼聲中醒來的。
“快瞧快瞧，這男人終于醒了。”
薛暖迷迷糊糊坐起身，看着不少小鬼往一個方向跑去，還有些小鬼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在原地往哪個方向望，看不見的還知道踮起腳尖。
此時她手腕上的牽魂線也往那個方向指。
薛暖看着面前的刑場，看樣子她是要從其中穿梭過去。她緊張地吞咽了幾下，拍拍自己的臉頰，飄忽的眼神變得堅毅，起身後昂首挺胸走了兩步，又低下了頭。
薛暖看着自己鞋面上的蝶戀花，可餘光卻瞥見旁邊的鬼魂被綁在一個樹樁上，兩個小鬼身材瘦長，與樹樁一般高，一前一後站着，雙手都握住一根木棍，木棍上綁着繩索，繩索的另一端系一根帶着鋸齒的一掌寬鐵片。他們将鐵片放在木樁頂部，前後配合用力開始鋸木頭，聲音引得被綁的鬼魂瑟瑟發抖，薛暖立即明白鬼魂接下來會面對什麽。
可是她還是想簡單了，她往前走了幾步，躲開的視線又忍不住轉了回去，一個鬼魂正巧被鋸成兩半，身子貼在木樁上，木樁又被小鬼抱着往前走去，薛暖跟在他們後面，看着他們靠近一個大銅鍋，通過外貼滿了脖子上套着繩索的鬼魂。
薛暖愣在原地，瞧着小鬼将手中的木樁丢盡銅鍋裏，鍋內鑽出一條火舌，她的視線剛被火舌吸引，耳邊在各種慘叫聲中，有幾聲顯得格外突兀，她循着聲音看過去，看着銅鍋上只剩下一層皮，而小鬼手中牽着繩索，鬼魂後背血粼粼的趴在地上。
薛暖心中泛起一股惡心，她側身死死捂住嘴巴，可有什麽東西似乎要順着咽喉吐出來，可胃中沒有東西，所以她只得跪着幹嘔，口中的涎液不停往下流。
剛才丢木樁的兩個小鬼從她身邊路過，相視一笑又繼續去鋸木樁了。
“哇——是一家人。”
遠處又響起興奮地吵鬧聲。
薛暖吐得嘴都幹了，擡起袖子難得粗魯地給自己擦了擦嘴。看向圍了一圈小鬼，離自己比較近的地方，那些小鬼相互附耳，竊竊私語着些什麽。
薛暖手腕的牽魂線此時異常活躍，繃直了指着那邊。她撐着發虛的身子，跟着牽魂線的指引，往那邊走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她小跑過去，可一層又一層來看熱鬧的小鬼讓她根本沒辦法擠到中間去。
“你們是誰？這是哪裏？寒月，來。”
慕容玹拿着劍，看着身後的血池，池邊趴着一男一女，他們下半身泡在血池中，既擔憂又欣喜地望着慕容玹。
“這個鬼魂在這裏睡了好些時日，今天才醒來，醒過來就要在這裏持劍鬧事。”
“好久沒有見到過來這裏尋親的魂魄了。”
“是呀，在這裏待久了，都沒閑話聊。”
薛暖聽着小鬼你一言我一語，拼命往裏擠，扒着小鬼的肩膀，“小哥，麻煩讓一讓。”
小鬼聞到了她身上蓮花香，打量了一番，側身讓她往前擠了一步。
“爹娘，為什麽你們在這裏？”
薛暖聽見慕容玹的問話，愣在原地，心想慕容玹父母會做哪些不當之事呢？
這裏是誅損人以利己心小地獄，他的父母會做什麽損害他人利益的事情？
“我們在此受罪。玹兒，聽母親的話趕緊離開這裏。”婦人伸出手推着慕容玹。
男人也在一旁規勸，“玹兒，只要你跟着無量天尊好好修行，爹娘在哪兒都無所謂。”
“不，孩兒怎麽能讓爹娘在此受折磨。”慕容玹提起寒月朝着血池中鎖住他爹娘腳踝的鐵索砍去。
小鬼們紛紛退後，薛暖趁機又往前走了幾層。
“玹兒，不要這樣，一切都是爹娘自作孽。”男人羞愧難當，握着慕容玹鋒利的劍。
慕容玹見狀不敢亂動。
“為何，你們有何罪過？”
慕容玹震驚父母如此說，松開寒月，寒月往血池中掉去，快要落入血池時，自己飛了起來，圍着血池繞了一圈，最後朝着小鬼們沖去，小鬼躲閃着寒月，紛紛讓出一條道，最後看它停在一個女鬼面前。
薛暖感激地摸了摸寒月，小跑到慕容玹身邊，挽住薛暖的手臂，“阿玹。”
慕容玹愣然，半晌後才反應過來，“阿暖？”
一下将人抱在懷中，大手按住薛暖的後腦勺，真實的感覺讓慕容玹還有些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