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金月狐。”
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想起，皎潔的圓月中出現了一個黑點，随即黑點越來越大，一個老頭從月亮上而來。
薛暖看着白胡子老頭，滿臉褶皺看起來就像是七八十歲，可聽聲音，中氣十足，跟她四十多歲的爹一樣。
月亮上不一定有嫦娥，也有老頭。
“哎呀，我的百鬼幻境呀。”
老頭看着火光中的萬世堂嚎啕大哭，“金月狐你個孽障，你滾出來，看我不把你皮扒了。”
“我的噬魂蝙蝠，我的魉郎君，你們——”老頭指着薛暖和慕容玹，飛身而來，離兩人一步之遙時，慕容玹猛然出掌，老頭一個後空翻躲過。
“好道法。”老頭站直身軀，看着慕容玹，“仙人僅用三分力警告，老朽明了。”
慕容玹看着老頭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我們此番前來求教，不願生事，只可惜金月狐不肯好好引路，不得已毀了你的幻境。”
老頭深深看着慕容玹，不言不語亦不笑。
兩人對視片刻，老頭轉身朝着月亮飛去，“哈哈哈哈哈，仙人既已瞧出幻境出口，何苦燒了老朽的幻境博取美人一笑。”
萬世堂房間裏的那副畫像便是幻境出口。
薛暖看向慕容玹，這個老頭莫不是百曉通，燒了他的萬世堂這可怎麽辦？
“小娘子別擔心，是金月狐有錯在先，小娘子和仙人在此做了什麽都沒有錯。”
“來吧，有何相問。”
慕容玹聞言禦劍奔月，白光照着薛暖雙眼一黑，再睜眼一來到一座道觀。
這個道觀跟剛才的萬世堂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這個萬世堂更加古樸，讓人安心。
“進來吧。”
木門打開，百曉通正坐在房屋正中央一個巨大蒲團上。
薛暖四下看了看，大着膽子走了過去。
“請坐。”
進屋便看到一張四方桌，兩把太師椅各在一邊，對着中間蒲團。
薛暖坐下，正面對着百曉通。
“看茶。”
說完百曉通身後一道門的簾子被掀開，金月狐端着兩杯茶走了進來，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你真是可惡。”薛暖站起身，看着走來的金月狐，慕容玹疾步上前，立在薛暖身側，警惕看着金月狐和百曉通。
“小娘子勿惱，老朽已經一定嚴加管教，決不讓他再騷擾小娘子。”
金月狐嘴巴嚅動，卻開不了口，眉頭緊皺，雙目瞪着百曉通。
“奉茶。”
百曉通不知什麽時候拿了一個拂塵，一甩，金月狐乖巧邁着碎步，路過薛暖，将茶杯放在桌上，随後拿着茶盤走到百曉通身邊。
薛暖看着金月狐不情不願，受人擺布的模樣，看好戲般地回到座位上。
“慕容玹，快坐下，咱們好好看看金月狐。”
慕容玹聽話地坐回位置。
“小娘子和仙人是問自己還是問他人呢？”
百曉通注視着慕容玹，沒等到回答便說，“你對她有情，本是斬斷情緣，卻另起情思。”
沒等慕容玹反駁，百曉通就看向薛暖。
薛暖被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盯得內心一跳。
“你對他有義，原欲幫他尋人，卻将自己迷失。”
薛暖轉頭看向慕容玹，卻見慕容玹正深深凝視着自己，那眼神看得她心驚肉跳，眸子深處的東西比浴火的鳳凰都還震撼，薛暖承受不住，避開了視線。
慕容玹低頭埋下心中的情緒，擡頭看向百曉通，“我欲尋一鬼。”頓了一下，“或是一魂。”
“無論一鬼還是一魂，皆有方法可尋。”
百曉通手中的拂塵一甩，空中出現了山川河流，城池宮殿。
“這是冥府創世，是冥府陰氣所成，與冥府百态相輔相成，用它尋魂很方便，可這是禁術，小娘子和仙人可莫多話。”
百曉通随意叮囑，可話中之意兩人都聽懂了。
“老伯既然相助，我等也不會亂說，老伯放心。”薛暖保證道。
“萬世堂乃是冥界之外的方外境，方可用此禁術，受限制，十殿之內，野鬼村，望鄉臺，人間城隍廟到黃泉一路乘船前不可尋人。”百曉通看着慕容玹，解釋道，“所以若是冥界其他地方沒有尋到此人，這些地方你們只有自己親自去尋。”
薛暖聞言皺眉，這麽多地方都要親自去？
光十殿都有累得慌，而且二到九殿還各另設了十六層小地獄。
野鬼村是孤魂野鬼出沒的地方，望鄉臺人擠人，怎麽找人。
人間到黃泉一路沒有蓋章的通行證，是根本躲不開牛頭馬面的鋼鐵釵長槍矛和黑白無常的哭喪棒鐵繩索。
“小娘子，冥府之大不可想象，只有這麽幾處需要花時間，已是格外輕松。”百曉通瞧出薛暖的心思，淡淡說道。
“可尋？”百曉通看着慕容玹問道，等他做決定。
慕容玹看了一眼薛暖，問道：“我一人去便可，你在客棧等我。”
“不要，我與你同去。”薛暖聽他要一人前往，急忙開口。
“小娘子莫急，你不帶路，仙人在能幹，也找不到路。”
百曉通拂塵一揮，薛暖就感覺有人按住自己的肩膀，緩緩地讓她坐回位置上。
薛暖坐下瞥了一眼慕容玹，看着百曉通笑道：“老伯說得對。”
“仙人，你尋的這人姓氏名誰，家住何方，何日何時逝去？”
百曉通一揮手，冥府創世就浮于慕容玹和薛暖面前。
細細打量，那山就是薛暖見過的思鄉嶺，那水就是渡船過了的山水濑。
薛暖伸手去摸，卻掠過了那山那水，一切都是假象，可呈現在眼前卻十分真實。
“薛寶珠，沛陽人士，唐松巷薛宅，二月初三未時。”慕容玹回答百曉通的問題。
“可有薛小姐生前物件？”百曉通看了一眼局促的慕容玹，“看來是沒有。”
百曉通慢慢閉上眼，“罷罷罷，老朽費些力吧。”
“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複命。複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雖兇跳出萬物。”
“今尋女子薛寶珠，生住沛陽唐松巷薛宅，三月初三未時而來，踏上冥府，可否指道？”
冥府創世發着幽光，一道如線般粗細的光從土地廟經由無常殿鬼門關一路而奔，薛暖緊盯着線頭，直到路過熟悉的奈何橋，奔向她昨日想跳的六道輪回消失了。
百曉通嘆了口氣，一揮拂塵，一團黑霧蓋住了冥府創世，問道：“可是失了魂，散落冥府無名之處？”
白線出現，鑽入黑霧中，就像閃電一樣穿梭在期間最後消失。
百曉通睜開眼将冥界創世收入袖中，搖頭道：“去找吧。”
薛暖看向慕容玹，要是找不到寶珠小姐，他會不會很失望？
“可是十殿......”薛暖開口。
“這位薛小姐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吧？”百曉通打斷薛暖，問着慕容玹。
“她只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因病而逝，身前并未為惡。”慕容玹根據自己在沛陽聽到的給出了結論。
“那她便不會去小地獄受苦。”百曉通解釋道，“你們可先去野鬼村，看看她是不是被其他惡鬼所襲，導致魂軀不全。”
“若是野鬼村沒有蹤跡，便往思鄉嶺的望鄉臺去，一時挂念家鄉父母，誤了時辰也是常有之事。”
“若是這兩處都沒有，那邊有些棘手了，該去黃泉往回尋還是去十殿等審判，這個需要你們自己決定。”
“你們暫且先去野鬼村和思鄉嶺，十殿我讓金月狐去打探一番，有消息會通知你們。”
薛暖聽着百曉通的安排，覺得合理，而且還願意幫他們去十殿尋寶珠小姐，更覺百曉通不錯，比金月狐好太多，瞪了一眼喪眉搭眼的金月狐，“多謝老伯。”
“無妨。”百曉通并未多搭理薛暖，直勾勾盯着慕容玹，“仙人可将你姓氏，生辰，何處人士告訴老朽。”
薛暖聽他問這些問題時，心裏面有些疑惑，想到剛才他用冥界創世尋人，又覺是自己亂想。
望着慕容玹，等他做決定。
“慕容玹，八月廿二，關州人士。”慕容玹緩緩道出。
“筆墨。”百曉通一吩咐，金月狐就恭敬地從旁邊端來筆墨和黃色符紙，百曉通持筆将慕容玹所說的性命信息寫上，持筆一揮，符紙騰空飛起，等到了慕容玹手中便是一個三角平安符。
“你将此符待在身上，老朽有了消息就可以直接傳遞給你。”慕容玹将符紙收入懷中，行了一禮表示感謝。
“此去雖無太大危險，但老朽還有東西贈與小娘子和仙人。”百曉通眼中露出笑意，盯着慕容玹的眼神終于看向薛暖，“小娘子，你來。”
招手示意薛暖靠近蒲團。
薛暖起身，走到離蒲團一步之遙的地方。
“小娘子，近前來。”
慕容玹站起身。
“仙人別擔心，有些話不方便仙人聽。”百曉通出聲阻止想要上前來的慕容玹，“小娘子，別害怕，老朽要與你說的話就像是女子閨閣之語，無法對外人道矣。”
最後指了一下慕容玹。
薛暖上前一步，又見百曉通招手讓她俯身靠近，不知他要說什麽私語，只得側耳。
“女為悅己者容，此乃容顏丹，即使在冥界，服用之後亦如人間神态。”
百曉通小聲說道，遞給薛暖一個丹藥。
“我......”薛暖站直，無措地看着百曉通，可還是知道将藥丸還給百曉通，手快過腦子，已經伸出去了。
“心有所願，小娘子何需拒絕。”百曉通用拂塵擋住薛暖遞回藥丸的手。
薛暖偏頭望了一眼慕容玹，回頭緊盯着藥丸片刻，想到鏡中自己的模樣，随後将藥丸捏在手裏，藏在袖中。
“多謝老伯。”
“哈哈哈哈。”百曉通撫摸着他的山羊胡笑了起來，“成人之美，天下一樂。”
“仙人此去定遭前塵所擾，老朽也有一物相贈。”百曉通拂塵朝後一甩，背後的牆面如水面一樣浮動，一個精美的金色錦緞盒子從牆裏面飛出來，落在蒲團上。
百曉通打開錦盒，裏面擺放着一顆珍珠大小的褐色藥丸。
“此乃定魂丹，可保魂魄穩定，不受外界所擾，仙人出現心神不穩，身體不适，便可服用。”
慕容玹拿起藥丸放入荷包中，塞進懷裏，“多謝。”
百曉通大笑起來，一拂袖房門大開，兩人回頭望去，道觀門口便是那條街的盡頭。
怪不得夢娘說需要金月狐引領，就算是走到了這條街盡頭，沒有金月狐破開這障眼法，他們還是找不到萬世堂。
誤闖進來的鬼魂，若是沒有什麽修為，亦會被幻境害死。
“此去預祝兩位心想事成。”
薛暖和慕容玹告別了百曉通後就轉身離開，薛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金月狐，“老伯，金月狐雖是你侄子，但請管教一二。”
說完就轉身離開，百曉通看着兩人回到了街上，才解開金月狐的聽話咒。
“嘿，這小娘子真多事，我不就是多注意了她一下嘛，又沒怎麽着她。”
“這個小娘子說得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你，我是讓你去幫衆鬼，不是讓你去招蜂引蝶。”
百曉通忙于萬世堂的事情，不像小時候常把他拘在身邊。
金月狐大了，自然也不肯待在百曉通身邊，喜歡在外逛來逛去。
“五殿閻王那裏的功德簿你不要了？”百曉生看着金月狐搖頭，耐心說道：“多滿足一些鬼的心願，消了功德簿，給自己積德行善。”
因着夢娘的關系，他在五殿閻王那裏幫金月狐求了一個功德簿，只要能幫一些好鬼滿足心中所願，替金月狐自己積攢功德，也算修行。
百曉通苦口婆心，金月狐不屑嘁了一聲，坐在薛暖剛才坐的那張椅子，身子一歪，雙腿翹在把手上，優哉游哉道：“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偶爾調戲一下漂亮的女鬼，若是彼此你情我願，共赴良辰。只要能共度良宵，別說一刻鐘，一盞茶，一炷香了，就算一息我也願意。”
百曉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雙眼發怒看着金月狐，調侃道：“共度良宵若真是只有一息，那你可真要去看看鬼醫了，是不是那玩意兒不好用。”
說完拂袖離開，簾子放下那一刻，身後“噗通”一聲，傳來金月狐氣急敗壞的吼聲，“叔叔，你在瞎說什麽，我那寶貝好使得很。”
金月狐從地上爬起來，瞪着簾子，恨不得跟慕容玹一樣，燒了這樓，小聲嘀咕，“老東西，你的幾百年沒用過了，才不好使。”
說着轉身離開了又去鬼界橋幫姑娘完成心願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