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挂了電話陳文港才覺得膝頭濕涼。低頭看, 是霍念生的頭發蹭出一片不規則的水痕。
他從霍念生肩膀上薅起毛巾,搭在頭上胡亂一陣擦:“看看你弄的。”
嗔怪的語氣更像耍賴。霍念生按住腦袋上的毛巾,翻了個身。
他視線盯着陳文港, 側臉在那片水痕上親了一下。
隔着冰冷濕潤的布料,嘴唇像是燙的, 烙在膝蓋上,又沿着大腿內側一路往上。
霍念生分開他的腿, 陳文港心裏一下一下跳得厲害,按着他的肩膀躲開了。
他笑着往床裏縮,霍念生撲了一下, 把他撲個正着, 翻過來壓在床上。
陳文港捧住他的臉,啄他的眉峰, 鼻梁, 眼皮, 和他嬉鬧。霍念生由着他沒章法地親。
霍英生剛剛撞破他們溫存,以為他們要打野戰, 他想不出霍念生還能有這樣溫情的一面。
床品軟得像雲, 溫柔把人包裹進去,像個令人忘記一切、樂不思蜀的陷阱。
鬧夠了陳文港抻了個腰, 趴在床上,把脖子露出來,要按。
霍念生當真伸手給他按摩起來:“早晚有天你要騎到我頭上。”
陳文港側過頭露出半張臉, 瞳仁噙着笑:“那還不是你給的膽子。”
霍念生俯視他,反而得意似的:“是啊, 我給的膽子。”
他不說話了, 用拇指沿着肩胛骨縫隙用力往下捋, 單薄的肩背随他動作收縮或者舒展,取決于是酸還是爽。陳文港又嘶了幾聲,倒像是某種鼓勵,霍念生伺候得甘之如饴。
他想起這人比以前變了多少——剛熟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在他面前說話聲音大一點,怕都要先吓自己一跳。霍念生存心逗弄他,但不是為了看他總戰戰兢兢的,那樣也沒意思。
從什麽時候開始,想法漸漸變了質,成了惦記着怎麽哄他笑一笑。
現在是哄得無法無天了,不知怎的,霍念生卻覺得這樣更好。
他低笑一聲:“你現在膽子大了,主意也大,我都不敢管不敢問的。你講我不信你,你呢?到現在你還不能多信任我一點嗎?有什麽就說什麽,不用總是試探我。”
陳文港把臉悶在臂彎裏,無言以對但心口發燙,像重新在溫泉裏泡了一遭。
之前那些小動作,他也沒想着完全瞞得過霍念生,就像找霍京生喝茶,霍京生給他霍振飛的行程,又不是什麽高明無雙的手段,怎麽可能保證一點端倪都不漏出來?平心而論,霍念生說他是試探也是把他的想法摸透了,不算冤枉。其實這樣能證明什麽?
證明霍念生和前世一樣對他包容?他知道這個想法很可笑。
捏了一會兒陳文港說夠了,霍念生拍拍他的背。
陳文港坐起來,肩膀松弛多了,看他靠在床頭,伸手幫他揉太陽穴:“換我給你按按?”
霍念生笑了笑,擺出享受的态度:“好啊,等我老了,就靠你伺候我了。”
陳文港跪坐在他腿上開玩笑:“你這不是想跟我白頭偕老的委婉說法吧?”
他睡衣領口最頂上的扣子是解開的,白皙的脖頸敞在眼前,比起按頭,霍念生心思已經被吸引到別處,說話間手就慢慢伸了進去,欲行不軌:“怎麽,你又不想跟我過一輩子了?”
聞言,陳文港愣了愣,心裏像漲了潮,嘩啦一下有海浪沖上來。
結果他突然從霍念生胳膊底下溜過去,下床說了句刷牙,就跑到浴室去了。
霍念生哭笑不得在外敲門:“哎,寶貝,你就這樣回報我?”
陳文港揚聲:“你先睡!明天還要說江彩的事!”
到底還是把霍念生放進來,小別勝新婚,但誰也沒再提那句“過一輩子”。像怕反悔。
出來後屋裏暗成一片,霍念生等他上床,拉掉了床頭燈:“睡吧。”
*
翌日清晨,陳文港起了個大早。
他抱着霍念生,這一覺睡得安穩深沉,霍念生卻還沒醒的意思,連他下了床也沒發現。
從彰城趕來路程不遠,高鐵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但接連多日,各種會議、酒局和宴會一場接一場,陳文港知道他是要連軸轉的。他趴在床頭,注視霍念生的臉,腦子裏浮現的是昨晚的情形。許久,他在霍念生額角親了一下,穿了衣服,出門散步。
度假村環境幽雅,到處綠樹成蔭,頭頂鳥鳴婉轉。
陳文□□自沿棧橋步道溜達,橋欄上每隔一段距離,就镌刻兩句風花雪月的話,他一擡眼,看到莎翁的詩:
永不凋落的是你的夏日,你不會失去屬于你的美麗。
但至少這個夏天已經過半了。
繞過一片偌大的人工湖,一排巨石通往湖心。
湖中間蹲着個孤零零的影子,走近了看,像是江彩。
他腳步微頓,原也沒必要特地去打擾,但她伸着頭往水裏看,像顧影自憐又像想不開。
陳文港從一塊石頭跳上另一塊,幾下到了她蹲的那塊石頭:“你還好嗎?”
江彩擡頭看他一眼:“你自己沒眼睛不會看嗎?”
陳文港平心靜氣,兩手抄在兜裏:“我理解你心情不好。”
江彩抱着膝蓋,扭頭看回湖裏,悶聲講了句:“對不起。”
陳文港反而驚詫。
她不耐煩地說:“行了,Eden教育我好幾天了,說我口不擇言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難什麽什麽之類。我又不是完全不分好歹。”
陳文港想了想,盤腿在她身邊坐下:“你媽媽呢?”
江彩說:“她一早跟律師鬼鬼祟祟出去商量了。”
母女倆住到了一個房間,難為她們沒在這個地方上演全武行。
但江彩還是很不屑:“你覺得她是不是有病?非得讓我認祖歸宗,就那麽重要?”
陳文港說:“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她可能怕自己身體不行了,想讓你有個依托。”
江彩瞪他,他跟她解釋:“你也看到了,對霍家來說,最省事的是拿錢打發你們,如果将來你沒人照顧,最多再給套房子給你住,或者派個人照顧你到成年,但不會承認你。可能人家手指縫裏漏一點,就夠你吃二十年,甚至一輩子。但要是只剩下你自己,這點恩惠別人怎麽給你就能怎麽收回去。她現在要求霍家必須接受你的身份,昨天他們吵的就是這個。”
江彩說:“這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陳文港問:“你自己的想法是什麽?”
江彩發洩似的說:“我沒有想法。”
陳文港知道她茫然:“行了,先去吃飯吧。”
他們回去找餐廳,走到客房部樓下,正遇到霍念生下來。
陳文港迎上前,霍念生毫不避諱地給了他一個早安吻。
江彩在特教學校見過霍念生很多次,但這時知道這個人算是自己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一副心境,要多別扭有多別扭。而霍念生只是瞥了她一眼,就不感興趣地把目光移向別處。
陳文港扯了他一下,霍念生還是對她笑了笑,那種濃烈的嘲弄意味還不如不笑。
江彩愣了愣,癟癟嘴,也算不上失望,從一開始就沒期待他是個好相與的人。
目前度假村只開放了一個早餐餐廳,但提供品類豐富的自助餐。
陳文港他們最先到達,拿了點吃的,找了個靠窗的座位。
羅素薇也下來了,倒了杯牛奶,盤子裏裝了兩塊蛋糕來找他們:“早。”
然後霍振飛陪着父親下來,陳文港遠遠打量。
昨天都已經見過一回,霍家到場這些人基本和前世的印象裏別無二致。
霍三叔頭發染得漆黑锃亮,比實際年齡看着年輕很多,說剛剛四十出頭也有人信。
霍二叔夾雜銀絲,臉上褶子多一些,每條皺紋裏都藏着老狐貍似的奸詐狡猾。
但事實上,從看到他第一眼,如果眼神能化為實質,陳文港已經在他臉上開了幾道。
他可以原諒何宛心都不會原諒這個老東西。
前世經過警方調查,就是這位霍二叔在若幹年後勾結海盜,趁自家人集體出海,在海上制造游輪事故。那次其實除了霍念生,連同霍三叔和霍振飛等人也意外身亡。調查結果披露時社會震動,霍家損失一大批精英人才,如果不是這樣,後來霍氏被掀翻都不會是那麽容易。
陳文港眼神裏有說不出的冷戾,忽然有人碰了碰他。
霍念生在他耳邊笑道:“這麽苦大仇深是在看誰?”
陳文港睡下眼,忽然嘴角往上一揚:“沒有。你看錯了。”
霍英飛走進來的時候跟他們正好對上視線,鼻子裏哼一聲,從服務員手裏接過盤子。
霍念生視若罔聞,給了陳文港一碗蒸水蛋:“大早上吃什麽炒飯。”
陳文港顯然已經跟那兩勺醬油炒飯抗争半天,取的時候被賣相騙了,哪知吃起來油膩膩的,拿筷子撥了兩下,還是嘆氣:“算了,別浪費。”
霍念生端過他的盤子,兩下撥給自己,又放回他面前。
江彩眼珠子快瞪出來。
她瞪的是霍念生,這人剛剛那個眼高于頂的德行像是裝的!
江彩是見過霍念生來學校的,但沒見過他們私下裏怎麽相處。她也知道社會上很多潛規則的東西,看過小說,不乏陰暗地推測過兩人的關系。在她心目裏把這定義為包養。
但有限的經驗沒告訴她包養應該是這樣的,江彩又不太确定了。
江晚霞沒露面,她說自己這個吃不了那個吃不了,讓餐廳單獨給她做了病號餐。
再談判還是在昨天的總統套。
今天霍念生來了,陳文港就也進了書房,挨在他旁邊。
作者有話要說:
永不凋落的是你的夏日,你不會失去屬于你的美麗。引自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這個版本譯者不明。
注:現代社會也是有海盜的,有的可能就是幾個人單獨作案,有的是有組織的犯罪團夥,離我們最近的應該分布在馬六甲海峽和整個東南亞水域,比如菲律賓海盜以轟炸襲擊、勒索和綁架等罪行而臭名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