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砂糖
砂糖
安斯站在升降椅上，拿起皮尺，丈量多弗朗明哥的身體尺寸。
三米零五……身高也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眼前的這個人，臉和身材與小唐別無二致，氣質卻相差很大，小唐像個沒讀過多少書，腦袋空空的快樂傻逼，而多弗朗明哥……身居國王高位，平靜的，心事重重的臉帶着些……寂寞。
他是如此複雜的一個人，曬成古銅色的肌膚好似太陽的呼吸，身材好到健身教練都嫉妒。他坐在床邊，平靜着喝茶的時候帶着貴氣，但舉止又混雜着國王獨有的霸氣，海賊的痞氣，以及不時暴露出來的流氓的流裏流氣，國王和海賊，安斯很難想象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可以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可他又如此的寂寞，那那種名聲大噪後的突然寂寞，是千萬條路認準一條走到死的孤獨。是注定悲劇的英雄史詩，是雄心萬丈而老矣，是失去愛□□離子散，是……中年危機？安斯忽然想到了一個準确的形容詞。
就像是那種，手下不靠譜，當年濃情蜜意的老婆甚至做都不願意讓他碰，兒女叛逆，生意一團糟，公司看起來做的很大但其實背後一堆欠款，退也退不下去，升職業天花板也到頭了，每天要處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焦頭爛額，被生活折磨的毫無性.欲。
但是，那種被生活折磨出的疲憊感反倒令安斯性質大增。
安斯想着說些什麽。
“說來，我最近在讀德雷斯羅薩歷史的書……”安斯想了會兒，開口，“德雷斯羅薩一直都是貧窮的國度，直到十年前，國王大人出現德雷斯羅薩，才有所好轉，是國王大人讓德雷斯羅薩成為了富裕的國家，但不知為什麽，周邊國家戰争卻比以前多了。”
她在說什麽？
安斯挽回：“其他國家的國王沒有我們國家的國王英明神武，德雷斯羅薩在國王大人的治理下，可是很和平。戰争這種事情，除了勞民傷財，又有什麽意義？”
多弗朗明哥嘴角勾起微笑：“可以養活軍火販子。”
安斯：“……”
這個男人為何可以笑得如此坦坦蕩蕩？的确，戰争給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而對一些人來說，戰争是取之不盡的財富，軍火，人口買賣，人造惡魔果實交易，以及為了掩蓋這一切而成立經濟公司，迪亞曼迪的競技場，喬拉的美術館，巴法羅的賭場……一個個開在海外的身份不明的賬戶和大批資金的流入，德島因此而富裕。
安斯心裏升騰起一股好勝心，她想和這個人正面交鋒，“我一直有件很好奇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問問國王大人？”
“這個國家的産業結構還挺奇怪的，有肥沃的土地，向日葵種的卻比糧食還多，完全不賺什麽錢，工業也有，但和其他國家比起來，又沒什麽競争力，旅游業倒是興旺發達，但第三産業這東西，說白了，也不是國家之根本。德島也不是資源型國家。國王大人上臺之後，政府對民稅務一直都很輕，這個國家的國民也特別懶，我手下的員工沒一個想幹活的。旅游業再發達，沒有其他産業的加持，也充其量不過是三流國家罷了，但德島一直都是新世界頂尖的富裕。我翻了很多政府報告，也沒看出來這個國家的財政收入是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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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弗朗明哥說：“我可是王下七武海，掌管着這一帶的貿易，權力與財富本就一體，只要定下一個規則，讓別人活在你的規則下，財富就會源源不斷聚集，世界政府不也使用這個方式，稱霸這片大海的嗎？”
簡直是廢話。
安斯又說：“另一件一直都令我很好奇的事，德島歷史上從未有過玩具的記載，倒是國王大人來了之後，玩具就出現在了德雷斯羅薩，而更奇怪的是，這個國家的人口，在十年前力庫王發瘋的那一年銳減，而很巧的是，突然出現的玩具的數量和莫名消失的人口數大差不差。”安斯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對多弗朗明哥說：“這個國家的玩具，該不會，是人類變的吧？”
多弗朗明哥呋呋呋呋，沒有正面回應，“說不定呢？畢竟民間一直傳聞我是火烈鳥變的，國王是火烈鳥，國民是玩具，倒是很有趣呋呋呋呋……”
多弗朗明哥的回複出乎安斯的意料，明明沒有回答任何有用的信息，卻又讓安斯找不到怼的地方。
無處下手。
可就在安斯思考的時候，多弗朗明哥開口：“一年前，我丢了一筆錢。有個人從我這裏偷了不少錢，但我查不出這個人是誰。”
“那個人在我身邊幾年，得到了我的信任，做到了很高的位置，我甚至把本應該我親自處理的生意都交給了她。”
“但是她背叛了我，這讓我很想不通。能做到這個位置的，都是多年來與我患難與共的家人。不可能再有卧底混進來了，可如果是家人，你說，她能因為什麽理由，背叛我呢？”
對于多弗朗明哥的問題。
“她？”安斯好奇，“是個女人嗎？”
女人……多弗朗明哥不知是男是女，但卻默認為了女人。
“女人的話，是國王大人的戀人嗎？”
戀人？多弗朗明哥第一次朝這個方向想去。他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不可能僅僅因為感情就把這麽重要的生意交出去。
安斯想，“如果是戀人的話，就很好解釋了，指不定國王大人做了什麽事情，傷了她的心。”安斯看着多弗朗明哥：“沒有冒犯的意思，國王大人看着就是那種會讓女人傷心的男人。”
計劃讓他命令砂糖将她變回人類，如今卻獨自前往王宮，她在想什麽？作戰計劃又是什麽？
比起猜她的心思，還不如吩咐維奧拉使用果實能力。
安斯在畫設計稿，被召喚而來的維奧拉，用手指圈住眼睛，透過工作室的牆壁，窺探那只小熊玩具的大腦。
維奧拉癱倒在地，發出一聲尖叫。
多弗朗明哥：“作戰計劃……是什麽？”
沒有任何作戰計劃，那只玩具熊的腦子裏，只有……維奧拉捂着羞紅的臉，“難以置信……怎麽會有這麽淫.亂的熊呢？！”
安斯畫好了設計圖，找多弗朗明哥确認。四樓寝宮的房門沒關，透過門縫，夜晚昏暗的燈光下，安斯看到多弗朗明哥身邊站在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一頭長長的黑色頭發，穿着紫色波點的裙子，那就是那個和他同居的女人嗎？安斯探頭，看到多弗朗明哥解開她的裙子，那個女人沒有抗拒，卻也沒有主動迎合他。
他們倒在床上，兩條身影在昏暗的寝宮裏激烈交纏着。
安斯愣住了，那一刻，她的心髒停了一下，門到床的距離變成了悠久的長廊。安斯無法呼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
那一刻，她沒有局外人的冷靜觀察，沒有發現他人秘密之事的避嫌，她就這麽看着，心髒裂出了巨大的缺口，然後下一秒，她內心升起的，唯有憤怒，無窮無盡的，毀滅自己也毀滅他人的憤怒。
安斯的熊爪子抓破畫好的設計稿，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進入電梯，拿着從侍衛那裏，用風卷來的通行證，前往地下港口。
安斯打電話給小唐。
電話蟲布魯布魯，多弗朗明哥沒有停下身體的動作，一手捂住維奧拉喘息的嘴，一手接通電話：“摩西摩西，老板？”
電話那頭的聲音異常冷靜：“小唐，我行動開始了，我會讓人把托雷波爾引開，進入幹部塔，找到那個能力者。”
多弗朗明哥笑了：“說好讓我假扮國王，最後又一個人行動，丢下我，我可是會很寂寞的。”
安斯說：“沒辦法，模特的演技都很差，你和國王差太多了，國王是中年危機寂寞男，你是腦袋空空的中二傻逼——不過我就喜歡你這款。更何況，你可是我親愛的員工，我又不是什麽黑心老板的，怎麽能讓員工舍身犯陷呢？”
“呋呋呋呋，沒有我，你打算，怎麽變回人類呢？”
“殺了那個能力者。”
多弗朗明哥笑了出聲。
“怎麽？你覺得我不會殺人嗎？小唐，我做過的很多事可比殺人惡劣多了，殺人沒什麽難的。”
“我就是個bug，那個能力者大概率不知道有我這個不受控制的玩具存在，只要能引開保護她的那些人，只要有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我就可以殺了她，能力者死了，能力就會自動解除，到時候地下港口一片混亂，我只需要趁亂登上早就聯系好的船就可以了。”
“俗話說，一秒鐘，愛人太短，殺人太長。”
“小唐，和我走吧。”安斯說：“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安斯直面內心，“不是把你當作替身的喜歡，就只是喜歡你，雖然你年紀大，走路外八，腿毛旺盛，但我喜歡你，雖然你沒讀過書，腦袋空空，大衣掉毛，精神小夥，但我喜歡你，雖然你人中二又傻逼，還有被人包養的黑歷史，但我喜歡你。”
“你以前金主一個月給你多少錢？我出雙倍。我一直喜歡多弗朗明哥，但不知道為什麽喜歡他。見到他之後，我發現，我确實是喜歡他的，可是現在，我只想毀了他。”
“如果我喜歡的是多弗朗明哥的臉，那我為什麽不選擇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你呢？你性格可比他好多了，而至于多弗朗明哥——”安斯惡狠狠的，多弗朗明哥仿佛聽到了大街上見過的，被男人背叛的女人的語氣，“我要毀了他——不用德雷斯優柔寡斷了，我手頭有更猛的料，不僅僅是販賣軍火，還有，他和四皇凱多的交易，等我離開德雷斯羅薩，我就聯系世界報社的人，你就等着接下來的一個月，多弗朗明哥天天出現在報紙的頭版吧——”
多弗朗明哥總能以各種方式讓她痛苦，維奧拉想。他在對她下達勾引另一個男人的任務後睡她。又在這個過程中，用輕松，甚至抱怨的語氣，接了另一個女人的電話。他聽着另一個女人的告白，身下對她的動作卻從沒停止，他捂住她的嘴，讓她的喘息咽回腹中，就像很多個夜晚，他将她按在床上，粗暴地對她，卻從不看她的臉。
維奧拉無數次想死，她渴望愛情，這個男人卻一次次帶給她死亡的幻覺。也許愛情和死亡本就一體。
一如計劃。
用錢收買的海賊在交易港鬧事。
“托雷波爾大人，有人在港口鬧事，似乎是對價格不滿——”
“竟然敢在多弗的地盤上鬧事？”托雷波爾被人引出去，安斯清空了一個裝着武器的木箱子，扛起來，混入來來往往的玩具群，走進玩具之家。
安斯終于見到了那個把她變成玩具的，童趣果實能力者，砂糖。可是……小女孩？安斯愣了一下。頭開始疼了，雖然沒了記憶，但她百分百确認她殺過人，可是看到眼前眼睛圓溜溜的可愛小女孩，她又百分百确認，她沒殺過小孩子。
砂糖看到一只背着木箱子的玩具向她走來。搬運武器，不應該搬到港口去嗎？為什麽會返回幹部塔？
而沒等砂糖想明白，安斯以風的速度，繞道砂糖身後，鋒利的風刃從後架在砂糖的脖子上。
安斯笑了：“好久不見，雖然我不記得你，你也不記得我，但我們肯定見過。”
砂糖愣了一下：“去搬運武器！”可安斯不為所動。“為什麽你不受控制？！”砂糖去拿電話蟲，可電話蟲不知何時已被安斯用風卷到遠處……剛才的騷動……托雷波爾那個白癡，居然中了陷阱。
安斯一個大紫葡萄塞住砂糖的嘴，用裝運武器的麻袋套住砂糖，将砂糖扔到了空空的木箱子裏，舉起木箱，走出幹部塔，混進諸多搬運武器的玩具的隊伍裏，走到預定好的船上。
船已啓航。
“好了……砂糖……”安斯把砂糖從木箱子裏扔出來。
在家族的人發現砂糖失蹤之前，她有足夠的時間威逼利誘——如果被發現，港口全境封鎖，那她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了這個人，趁亂逃出去。
砂糖動彈不得，一只玩具熊和她四目相對。
安斯用風刃抵住砂糖的喉嚨，說：“把我變回人類，不然就殺了你——”
多弗朗明哥在電梯裏打了安斯的電話蟲。
安斯接通，“老板，你沒把她怎麽樣吧？”如果她有所行動，那不論是幹部塔，還是海賊船上的人都會立刻動手。
“沒有。”安斯皺眉，“那個能力者是個小孩，看着只有六七歲。”
殺不了小孩嗎？多弗朗明哥勾起唇角。
做了這麽多，又在意外的地方軟弱。
安斯說：“她對唐吉诃德是重要人物，留着還能當個人質——”
幹部塔裏保護她的不僅僅有托雷波爾，而那小熊背後，德林傑和她擺了擺手，砂糖擡頭，這地下港，到處都是監視電話蟲，一切都在少主的控制範圍內。
安斯：“現在的問題就是要怎麽讓她把我變回人類了，你說，我是哄她好還是吓她好？”而電話那頭的小唐哪個都沒有選擇。
多弗朗明哥說：“砂糖。”
“少主……”聽到電話蟲那頭的聲音，砂糖喊道。
多弗朗明哥：“把她變回人類。”
“是，少主。”
安斯驚訝于如此快就答應。
砂糖向她伸出手，碰了她一下。
她的身形不斷改變，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她長長的微卷的黑發垂在眼前，她半蹲着身，黑發缱绻，一把槍抵在她的後腦勺。
砂糖嘴唇顫抖：“安斯姐姐……”
舉起槍的男人看到女人黑發間，大大的，美麗的，不可置信的藍色眼睛，和女人死人一般煞白的臉，“抱歉了，小姑娘，你的行動早就被多弗朗明哥發現了，我們的交易結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不要表現得這麽意外嘛。”那和她達成合作的海賊船長，将槍抵在她的腦袋上，“小姑娘長得不錯嘛……”男人俯下身，“只是惹了多弗朗明哥，我也救不了你，不然的話，做我的女……”安斯一腳踹飛男人，男人跌進湍急的河水中，“快開船！——”安斯大喊，船上其餘的人都愣住了，他們的船長，他們強大的船長，居然就這麽被一個女人給打敗了，一時間群龍無首，安斯将掌舵的人一腳踢開，加速前進——曙光就在眼前，只要逃離這地下港口，踏上她停在德雷斯羅薩海岸的船，多弗朗明哥就抓不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