貍貓

第51章 章

第 51 章

李錦冒着風雪回了清淨殿，一路之上他的心情甚是愉快，看着這漫天飛雪，他又想起了去年在北漠的場景，那裏的風雪比這裏還要強勁許多倍，可為了李晏，他都默默地忍受了下來，而去年也是他過的第一個沒有李晏在身邊的除夕，對月舉杯，他知道即便身處異地，他同李晏的心亦是在一處的，雖然朝堂之上波雲詭谲，但至少今年他回來了，應該能短暫的過一個好年了吧。

大老遠的，他便見到李晏一個人打着傘站在門外，在雪光的映襯下，李晏亭亭玉立，宛若天上的仙子。他披着一身銀白色花紋的大氅，烏黑的長發用玉簪随意绾着，絲絲縷縷散落的青絲沾上了幾片晶瑩剔透的雪花，更顯明豔動人。

李錦又是愛戀又是心疼，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李晏也看見了他，見他衣衫單薄，連忙收起傘，欲要解下身上的披風。

“你怎麽出來了？讓你等着我也沒說是站在外面等啊，凍壞了可怎麽好？”李錦沒給他脫下大氅的機會，直接奪過他手裏的傘重新撐在了兩人頭頂，另一只手緊緊環住了李晏的肩膀，将他帶進了屋裏。

“我看你一直沒回來，又下了雪，不知道你在哪兒，就想着出來迎你一段。”進了屋，脫下落了雪的外衣，李晏連忙将手爐放在李錦懷裏，又替他搓着凍僵的手。

李錦心裏又是心疼又是自責，早知道他就應該早點回來，害得李晏在風雪中等了他那麽長時間。

“我不怕冷，早凍習慣了。”李錦将手爐放在桌子上，然後一把摟住李晏，沉聲道：“晏哥哥，讓我抱一會兒吧……”

李錦只穿了一件單衣，所以他體內的溫度毫無阻隔地傳到了李晏的身上，李晏甚是驚訝，雙手如此冷冰冰的人，胸膛卻熱得似一團火。

不同于之前的粗暴，這次李錦就像過去那樣輕輕地抱着李晏，兩人雖然身子緊貼，卻不會有喘不過氣的感覺。

莫名的，李晏的心裏一陣心疼，李錦很少會有如此沉默不語的時候，雖然不知道他剛才出去幹什麽了，但他總有一種直覺，李錦很難過，并且是一種他完全無能為力的難過。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回應着這份擁抱，寂靜無言。

有時肢體上的安慰要比一切語言都要令人心安，不多時，李錦便松開了李晏，只是一直用溫柔似水的眼睛看着李晏，似乎少看一眼都會覺得自己将錯過一生。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李晏柔聲問道。

李錦眼眸低垂，沒有說話。

李晏站起身，牽過他的手：“躺下再說吧，被子裏暖和。”

而身子剛沾到床上，李錦就又伏在李晏的身上，輕輕地抱着他。

李晏笑了笑，憐愛地揉了揉李錦的腦袋。

“晏哥哥，你的身上……好香啊……”李錦的鼻尖輕輕刮過李晏的胸膛，又滑向了他的脖頸。

“你之前也這麽說過，但我怎麽從來沒聞到？”李晏有些好奇地聞了聞自己的衣袖，還是什麽味道都沒有。

李錦笑了一下，眼睛微微閉了起來，湊在李晏耳邊喃喃道：“可就是……很香啊……”

李晏苦笑，這小家夥向來如此，每次都假借要聞花香，粘在他身上半天都不下來。

“我沒聞到自己身上有什麽味道，但你身上的确很香，有一股胭脂的味道。”李晏的話不言而喻。

李錦呆愣了幾秒，然後才微微擡起頭看着李晏，如回答：“我剛才去見劉婉晴了。”

明明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但李晏還是有些驚訝。

轉瞬間，胸口有些憋悶得喘不過氣，巨大的失落感突如其來。

這一刻，李晏開始意識到，真正的李錦回來了，而“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有些難過。

美夢，是該醒了。

“哦。”李晏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不問我找她做什麽嗎？”李錦問。

李晏看着李錦那雙澄澈清明的眸子，柔聲道：“我在等你自己說呀。”

李錦無可奈何地笑了，然後攥着李晏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吻着：“我不是有意要瞞你，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過去的事。”

“那你能想起來刺殺你的那些人長什麽樣子嗎？”李晏知道這個才是當務之急。

李錦搖搖頭：“他們都蒙着面，我看不清他們的長相，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沒用，那些人恐怕早就被處理掉了。”

李晏表示同意：“你說的沒錯，我後來多次派人去調查，始終什麽也沒發現，他們做的很幹淨。”

“但是我記得我恍惚間看到了他們身上的腰牌，是……晏哥哥身邊的人？”

空氣開始凝固了起來。

李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淡然道：“你相信是我做的嗎？”

李錦淺淺地笑了一下：“當然不，不然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待在你身邊了。”

“你未免也太容易輕信別人了，萬一我真想殺了你呢？說起來，你可也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啊。”李晏突然想逗逗李錦。

李錦斂起笑容，認真地看着他，正色道：“因為晏哥哥不是別人。”

這下可好，便起石頭反倒砸了自己的腳。

李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我猜測此事可能與朝中的某些大臣有關，他們想除掉我，或者說倘若沒有成功，挑撥離間也是好的，我便想着将計就計，不如正好如了他們的意，這樣他們才能放松警惕，我也能知道他們下一步的計劃。”

李錦的想法與李晏不謀而合。

“我也是這樣想的。”李晏嘆了口氣，“看樣子拔除蛀蟲，整頓朝綱任重而道遠啊。”

“晏哥哥也不必急于一時，畢竟那些勢力不是一朝一夕而就，想要徹底鏟除還需從長計議，我們一步一步來，遲早會清除掉這些屍位素餐之輩。”

“也只能如此了。”李晏感嘆道。

“晏哥哥，你賜我封地吧。”李錦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李晏當即便怔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走？”

李錦點點頭。

“可是……”轉瞬，李晏就大概明白了李錦的心思。前朝如此水深火熱，若當真發生什麽變故，他們二人就都得折在這裏，而如果一人身處廟堂，一人身居江湖，裏應外合，獲勝的希望也更大些，即便出了什麽事，外面肯定是要比皇城安全得多的。

“我明白了，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走？”雖然不舍，但李晏畢竟要以大局為重。

“除夕後就走。”

李晏瞬感心如刀割，他喃喃道：“這麽快啊……”

如此算來，兩人能朝夕相處的時日不過只有七天了，而且不同于之前的出兵打仗，親王回封地，非傳召不得入宮，此一去，兩人就真的不知何時能再見面了。

李晏胸口發悶，有些喘不過氣來。

李錦亦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種話，他此刻的心情也絕不比李晏好到哪兒去。

聚少離多，本就是世間常态，尤其是生在帝王世家，但李晏常常卻還抱着一絲異想天開的期許，覺得他可以打破一切陳規律令，打破“自古無情帝王家”的固論。

但終歸他做不到。

現實無情地推動着他向始料未及的方向前進，身在驚濤駭浪之中，他身不由己，現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盡力保全自己想要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