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馮枞陽送俞樹回家後,就騎摩托車離開了。
俞樹走進巷子,家裏的燈難得亮着,剛推開鐵門。
就見髒亂的客廳,一女人躺在沙發裏将雙腳擱在茶幾上,嘴裏嚼着零食,一邊刷短視頻,一邊咯咯地笑着。
俞樹從她身邊走過時,都沒察覺到他這麽大一個人。
他剛上到二樓,方蘭又突然叫住了他。
“兒子,媽和你商量個事。”
方蘭很少來俞樹這間位于閣樓的小房裏,今年可能還是第一次進來。
這裏房梁是斜着的,矮的地方俞樹還得弓着腰過去。
“收拾得挺幹淨的。”方蘭進去後有點尴尬地說了一句。
猶記得俞樹兒時搬進來時,也沒覺得房梁矮了。今天見他矮身進來,竟覺得有些局促。
俞樹沒搭方蘭的話。
方蘭見房裏就只有張折疊床能坐,很自然地坐了過去。
她拍着單薄的床被,說道:“這床還是上回博遠和同學去露營的時候買的吧,質量挺好的,就是坐在上面有點硌屁股。”
俞樹将書包放在地上,問她:“有什麽事,說吧。”
他現在感覺頭很沉,想馬上躺下來睡覺。
Advertisement
方蘭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個……你的成績一直很差不是嗎,而且又在外面打零工,挺辛苦的。我覺得你還是不太适合繼續讀高中,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讓你去他工地上班,也就在庫房幫忙看管建材,挺清閑的一工作。要是幹得好,還能給你爸打個下手。”
她甚至都沒問俞樹腦後的傷好些了沒。
“你是讓我去他工地當看門狗?”俞樹直截了當地問她。
方蘭一聽,就急道:“什麽看門狗,你可是我兒子!我都是為了你好,反正我也不期望你能像博遠那樣考上好大學!現在去工作,不是也能早點賺錢,減輕家裏的負擔嗎!”
母親尖利的嗓門轟的俞樹腦仁越來越難受。
他不想和方蘭再為自己的是否該繼續讀高中這種問題争執,提起背包,推門準備去隔壁王老頭那湊合一晚。
方蘭突然就把床上的枕頭砸在了他後背上,吼道:“你爸對我不好,你也這樣!當初要不是我舍不得把你丢掉,你早該去福利院了!王老頭也不是你親爺爺,就算你讀高中的錢是他出的,我一句話也能讓你把學給退了!”
俞樹停下腳步,回身撿起地上的枕頭,看向方蘭那張牙舞爪的樣子,原本還算漂亮的臉蛋,卻因憤怒而面目全非。
他問她:“媽,你是不是生下我,就挺後悔的?”
早上,王老老頭崴着腳從一樓的卧房出來,就見客廳的沙發上蜷縮着一人。
他起初是驚了一下,但很快便瞧出了那人是誰。
于是,又回到卧室拿了一條毯子,走過來給沙發上睡着的少年蓋上。
在毯子接觸到自己的一瞬間,俞樹就醒了。
他擡頭看了眼王老頭。
王老頭見他睜開眼,便問他:“昨天又和你媽吵架了?”
“恩。”俞樹昨晚睡得并不好,這會兒只覺渾身一冷一熱,腦仁抽得疼。
他從書包裏翻出上次從龔遠洋那拿的止疼藥,倒了兩粒,直接咽了下去。
王老頭見他吃藥,問:“怎麽呢?是感冒了嗎?”
俞樹起身,啞着聲音道:“老頭,早上想吃什麽?”
老頭瞅了他好一會兒,見他小臉紅得很不正常,又将他按回了沙發上:“昨天剛買了一捆挂面,我給你做香蔥拌面吃,你先把我搭在椅子上的那件外套穿上。”
面做好後,俞樹幫着從廚房端到了客廳。
他搬了把小凳,和老爺子面對面坐着吃起了面。
王老頭瞧出了他今天胃口不太好,平時這小子最愛吃的就是他做的香蔥拌面,三下五除二就解決完了,這回一口才吃進去一點點。
便說道:“要是感冒了,咱就去社區醫院看看,別扛着。”
俞樹悶悶地“恩”了一聲,等會兒他還得去網咖,晚上回來了再說。
“昨晚你媽抽什麽風,又說你了?”王老頭問道。
“她要我辍學,去俞齊軍那給他看建材。”俞樹皺了皺鼻頭,感覺聞不到面香味,嘴裏像嚼了蠟似的。
王老頭一聽就來氣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媽怎麽就是想不明白!等會兒我再給她打個電話,勸一勸。”
這好不容易在俞樹上高中後消停了一年多,昨天又是抽哪門子風,就不能等孩子讀完高中成年後,再說上班的事。
俞樹卻說:“不用。再過幾個月,她就管不了了。”
王老頭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不由嘆了口氣。
可能是昨晚騎摩托吹了涼風,又因為情緒一起一落,還憋了股欲望沒發洩出來,俞樹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感冒了。
今天在網咖打團戰就沒昨天發揮的好,不過也順利将積分推進到了前十名。
晚上仍是十點多結束。
李茂楊因為昨晚回去得遲,今天被他媽關家裏逼着搞學習。
俞樹拒絕了李茂楊老舅的夜宵邀請,走出網咖,站在外面攏了攏外套。
他拿出手機,看了依然安靜的【奮鬥一線】小群。
往下一劃,點開置頂的滑板頭像。
修長的手指打出一條文字,私聊了過去。
【還過來嗎?】
那頭大約一分鐘才回了信息。
【F&*&z%^%Y:超級想過來!但是,我在陪馮女士出席她朋友的生日晚宴。】
接着,就發來了一張自拍照,裏面少年穿着一身昂貴的白色襯衫,領子下佩戴着鑲了墨綠寶石的蛇形挂墜。
原本一頭柔軟的短發也噴上了發膠定型。
整個人就如同電影裏小王子一般,光彩炫目。
照片裏的馮枞陽還透過鏡頭,朝他比了個心。
現在的俞樹超想抱住手機裏的這個人。
恍惚中,就發了條語音過去。
“馮枞陽,我想見你。”
回過神時,那邊已經發來了一個定位和一段語音。
“你也想見你,過來找我。”
馮枞陽發的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家高級會所。
看照片,馮枞陽背後是一片星空,會所應該就在這三十多層樓的最頂層。
大廈前來來往往的都是高級轎車。
在還沒和馮枞陽表明心意的時候,俞樹就有想過,他們之間的差距。
現在再望着眼前這棟奇光異彩的大廈,如此的與自己格格不入。
可,那又怎樣。
他阻止不了,自己對馮枞陽日漸膨脹的喜歡。
馮枞陽算好時間,趁着去洗手間的空檔,坐電梯下來,走出大廳,朝馬路對面跑了過來。路上差點撞到了一個送外賣的電瓶車。
他也顧不上那人罵得什麽,氣喘籲籲地疾步走到一處花壇邊。
那裏坐着一個穿着老年灰外套的少年,正低着頭打瞌睡。
馮枞陽忍不住感嘆一句:“我的小學弟,怎麽能這麽可愛。”
說着,就伸手勾住他的下巴。
可在他觸碰到俞樹臉上皮膚的一剎那,神情一頓,就将自己的額頭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個時間點,路上沒人會在意兩個少年貼在一起。
馮枞陽輕輕撫摸着俞樹發燙的臉頰,神情緊張地喊了他一聲。
“俞樹,醒醒。”
俞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睡着了,他困難地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是馮枞陽那張漂亮的臉蛋。
他剛想開口,只是聲音像是卡在了喉嚨裏,沒說出來。
馮枞陽已經說道:“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
渾渾噩噩間,俞樹跟着馮枞陽上了一輛出租車。
到醫院的時候,他被馮枞陽緊緊地牽着手,生恐弄丢了似的。
挂號,看診,開藥。馮枞陽一步不離地帶着俞樹。
直到他躺在輸液室的單人椅上打點滴,馮枞陽才舒了一口氣。
“你不回去?”俞樹啞着嗓子問他。
馮枞陽剛才在醫院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現在感覺有點熱。
他解開了胸口幾顆扣子,卷起衣袖,就對俞樹說道:“等你好受了點,我再回去。晚上吃東西了嗎?需不需要我去給你買點什麽?”
“想喝水。”俞樹說。
馮枞陽起身,去門外的無人售貨機那買了一瓶礦泉水。他将裏面三分之一的水倒了出來,再去熱水房加了些熱水,才拿來給俞樹。
俞樹接過,喝了一口,眼睛就沒離開過馮枞陽。
“怎麽一直看着我。”馮枞陽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俞樹啞着聲音道:“不是說想你了嗎。”
馮枞陽輕笑出聲:“小混蛋,生病了,還不忘撩騷。”
俞樹将他摸在自己額上的手握住,放在唇邊。
看着他身着華麗的禮服,坐在醫院的塑料凳子,竟說出:“謝謝你,我的王子殿下。”
平時,見俞樹不愛說話,但說起情話還真是一套接着一套。
連社牛如馮枞陽,都要被他給淪陷。
配合着俞樹一身灰色老頭外套,兩人此時此刻還真有點王子與灰姑娘那意思。
連服務臺的兩個小護士,都不由往他們這邊偷看。
“那兩個小哥哥是一對嗎?都長得好帥啊。”
“對啊,簡直配一臉。”
“……”
就在兩個小護士小聲議論的時候。
一個戴着眼鏡的大學生拿着開好的藥,走過來,問她們:“請問,是在這輸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