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信任
信任
走出浴室，夏葉一驚，沙發上坐着向衛。
他端着糖品發呆，仿若雕像，不知在想什麽。
夏葉輕咳一聲，向衛聞聲，動了動。
轉頭，一臉傻笑。
“不要露出奇怪表情。”
夏葉玩笑将手裏毛巾丢過去，不偏不倚，落在向衛肩上。
“這是邀我共浴嗎？”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夏葉走近，擡起小腿，腳尖輕踢向衛大腿。
短短的睡裙，“春色撩人”。
向衛喉間一緊，伸手握住她玉足。
“這是勾引吧？”
夏葉輕笑起來，“我認為，這算是——善意提醒。”
向衛：“提醒什麽？”
夏葉眼神示意他另一只手中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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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你，別妄想。快喝了吧。煮了好久，蠻糯的。”
“要不，你喂我？”向衛端着碗，笑得燦爛。
“那你還是別喝了。”夏葉伸手要拿碗，向衛立馬一飲而盡。
“矯情。”夏葉誠懇點評。
“你這段時間很忙？”向衛舔了舔唇，問道。
夏葉接過碗，點了頭，“非常忙，恨不得Ctrl+C複制3個自己。”
向衛皺眉，“不行，太多了，我伺候不動。”
夏葉：……
工作的事還沒和向衛提，夏葉猶豫了一下，轉身進了廚房。
擰開水龍頭洗碗，身後傳來拖鞋聲。
“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一雙手撐在她身邊，耳後的鼻息溫熱潮濕，夏葉心中微動。
甩了甩碗上的水，放下，轉過身，面對面。
靠在水池邊，夏葉往後仰了仰，“是……工作上的事……”
“很麻煩嗎？”向衛扶住她腰，免得她靠着水池疼，“調來将近三個月了吧？還沒适應？”
夏葉伸手推了推向衛，對方不肯讓，勉為其難，夏葉只得抓了他腰間衣衫，穩住身形，小腳輕踢了他一下。
“和現在的工作內容，不大相關的……工作事。”
向衛眸色一暗，多了幾分危險。
“與李熙和有關是嗎？”
夏葉抿了抿嘴，也沒否認。
試圖從向衛臂彎間鑽出去，又被他攔了去路。
“你這醋，有點莫名其妙。”
需要緩和下，不知為何，向衛對李熙和排斥的厲害，多年以來，她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向衛一直自負。
直到，李熙和的出現。
該反守為攻了，夏葉假意苦笑，“我看我們之間，似乎缺少信任。”
良久的沉默，向衛表情難測，盯着夏葉，像是要看穿她話中真假。
“認真的嗎？”他問。
“我覺得，你對我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她回。
向衛啞口無言，慢慢松開圈住她的雙臂，垂在身側。
“夏葉，”多了一絲閃躲，“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自信和大度。”
夏葉歇了口氣，手指勾住向衛襯衫衣扣，指尖輕蕩過他肌膚。
“我也沒想象中那麽‘饑不擇食’。”
身體随着夏葉往前走，心也被勾走，魂也被她勾走，向衛輕松一笑，“名不正言不順，自然心虛嗎？”
他還知道“心虛”二字？
天方夜譚。
瞥了向衛一眼，夏葉心中輕哼，高中時用計讓她先表白，上過一次當，再上當她就是王八！
想都別想！不、可、能！
向衛孜孜不倦道：“你看我們即将而立之年，我又容易患得患失，一敏感就會鬧騰，所以，要不要考慮……”
“你這玻璃心要是不夠結實，我也不介意幫你敲碎重塑。”夏葉推了一把向衛，向衛順勢摔進沙發中。
“輕點，易碎。”
夏葉忍不住“啧”了一聲。
“惡心。”
取了水瓶自顧自飲了一口，夏葉正聲道：“正經點，聊點正事，和李熙和的合作事，需要你給點意見。”
向衛端坐，但順手拿過零食袋，一邊吃一邊喂夏葉，“不涉密吧？”
“不多。”
“我能聽？”
“可以。”
事情并不複雜，夏葉只說了個大概，向衛就猜出李熙和目的。
“所以，從一開始，李熙和對你就是抛磚引玉。”向衛往夏葉口中塞了片山藥片，夏葉下意識張口吞了，點了點頭，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向衛面上。
“這個項目，很冒險，但對你來說，百利無一害，你是不是也這麽想？”
聞言，夏葉鄭重點頭。
“既然法律問題你已經咨詢過，那麽合作條件的文書需要公證，這你也知道吧？”
“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只是李氏慕悅的法律團隊也不是吃素的，你心理要清楚，如何與李熙和談判。”
“我怎麽會吃虧呢？”
“……我怕吃虧的是我自己。”
拱手将“老婆”送到其他男人面前，向衛總覺得頭頂一片綠。
特別膈應的是，旁人就算了，偏偏是李熙和。
太過好說話，夏葉有些詫異。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
燈下的向衛瞧着有些疲憊。
“加班，很多？”
向衛頓了頓，欲言又止，疲憊笑了下，“是，最近，事挺多。”
夏葉沒有追問，只是瞧着向衛狀态不佳，心想蠻晚了，他該回去了，否則明天從她這邊去江東科技園，需要早起，而向衛原則：寧熬夜，不早起。
“你還是早點……”
“其實，”向衛打斷她，“我和佟邁有點矛盾。”
和佟邁有矛盾？那只能是工作上的事了。
夏葉：“本職項目還是副業？”
向衛：“本職。”
夏葉：“你們能鬧矛盾真是聞所未聞。”
向衛眸中有說不清的情愫，“嗯，可能，算是誤會，”向衛停了下，又道：“你覺得，如果我很鄭重道歉，他會原諒我嗎？”
佟邁，夏葉接觸多年，從大二荒唐一夜後，向衛所到之處必有佟邁，“看狗”一般盯住向衛，在校七年，可謂形影不離，兩人友情自然深厚，佟邁又是理性且有公德心的類型，雖然一向縱容向衛，但大是大非上從不讓步，這跟她倒是很像。
“佟邁的話，應該會數落你一頓，但，這麽多年好友情誼，也不會無緣無故就斷的。”夏葉想了下，很認真問向衛：“你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
向衛委屈。
“我哪有這膽量！”
你哪沒這膽量？
忍不住內心吐槽，夏葉：“那，他應該會原諒你的。”
向衛：“真的？”
夏葉好氣又好笑，“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但人與人的關系，哪是輕易說斷就斷的，如果不是大事的話。”說完，自己點了下頭，自己說的沒錯。
小心翼翼的試探，向衛表情突然柔了下來，夏葉真切感受到他細微的放松，大約，他們之間太熟了，他一颦一笑，微微的面部狀态她都一清二楚。
他的五官，每一寸肌膚，她都了解、熟悉，所以外人不可察覺的細微動作，落在她眼中都彷如喧嘩，直白且用力。
像在，對她訴說。
屋中極靜，只剩彼此呼吸，屋外馬路人影稀稀，秒針，分針，時針，輕輕轉動。
這一刻的安靜卻令夏葉起了雞皮疙瘩，她仿佛有預感，預感向衛要說什麽，夏葉剛張口說了個“向”字，突然窗外一聲車鳴，夏葉的話被打斷，她不知是否該繼續。
可，向衛目光灼灼，似在等她。
她該開口的。
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可過去她總是在懷疑，懷疑向衛，懷疑自己。
他們之間到底是真情，還是各取所需。
想過很多，快想完這一生了。
雙方歸于安靜，想說的話卻千言萬語，可我們又總是會害怕。害怕在心儀之人面前說錯話，于是小心謹慎，不斷試探，像孩童，忍不住想探究，對着篝火伸出手指。
傷過，所以更加謹慎。
是本能，也是委屈。
如果一開始沒有相信，對什麽都保持懷疑，大概，傷的就不會是自己吧。
沉默太多清晰，夏葉在并未開口。
此時，她不确定自己開口是否合适，向衛想要什麽，她從未如現在明了。
是的，她知道。
他想要的，一直都只有她。
此時此刻，她很确定。
大約是她的躊躇過于明顯，向衛自嘲笑了下，緩緩道：“一葉，我和你說過吧，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自信。”
因為你是我想要保護的人，是我小心翼翼，不敢逾越的試探，是我費盡心力，哪怕僞裝自己也想留在身邊的存在，所以，我其實，沒那麽自信。
因為在乎，所以，在你面前，我很自卑。
就像，你在我面前，也有你的顧慮和自卑，我們見證了過去的彼此，對方的難堪和掙紮，我們感同身受，所以我們都呵護着，不敢輕易觸碰。
生怕你是玩笑，我的口是心非。
在等待中慢慢信任，重拾信心，放下顧慮和懷疑。
我們不僅是面對彼此信任，也是放下對彼此的猜忌。
最後，我們都不再自卑，對自己誠實，對彼此真誠。
難能可貴，互為諒解。
向衛繃緊的神經突然松了，他想明白，夏葉想說出口的話，也許和他心中一樣。
但這次，他不會玩笑，也不會使詐。
他張口笑了下，“夏一葉小朋友，要不，我們和好吧？”
就像過去吵架，我服軟，你原諒。
只要你原諒我，我可以一直服軟，一直讓着你，只要——
“我們和好吧？”
哪怕——
“就當，試一試，當我是個……試用品，如果‘試用品’合格，就轉為‘新品’，如何？”
夏葉，夏一葉，能不能，給我一點點的希望？
起碼，讓我知道，在你心裏，我是特殊的。
不是別人的“特殊”，是在你心裏永遠有我的“特殊”，是能讓我配你一生的“特殊”。
“你看怎麽樣？”
盛夏伊始，熱浪翻滾，所有人被丢進火爐中，連同心一起滾燙。
在入夜的東申，連知了和飛鳥都安靜下來，空氣中卻傳遞着她和他的心跳。
水面一點波紋，落下滾燙細雨。
行人抱怨着像是洗了熱水澡，屋檐開始“滴答”落水，一點點砸在心上。
突然而至的雷陣雨，自願困住的男女。
路邊的燈光照不進屋中，夏葉卻像見到了初中暑假的那日烈陽，窗臺外，向衛捧着星星折紙，笑着對她說：夏葉，請我吃雪糕吧。
她的少年，從未變過。
他還在，一直在她身邊，從未離開。
翹起的嘴角，彎了的眉梢，夏葉伸手，撫上向衛側臉。
她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