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證件照
證件照
接到電話臨時出差,事出突然,需要回南陵幾天,夏葉自然樂意,媽媽剛好住在南陵,她既是出差,又可探親,何樂不為?
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媽媽。
夏葉:“媽,我這幾天出差,回南陵。”
朱虹:“好好,你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夏葉剛好打開冰箱拿飲料,瞥見冰箱角落,向衛昨天打包帶來的飯菜。
醬鴨真好吃。
“醬鴨,買半只吧。”
據說,沒有一只鴨子能活着離開南陵,連鴨毛都要做成羽絨被!
這話不對,夏葉想:向衛不就活着離開南陵了嗎?
回南陵出差的事,還是和向衛說一聲吧,如果他要帶什麽東西的話……
這點情分還是有的。
即使是,作為多年,好友。
窗外梧桐已遮了她窗沿,縫隙間能瞧見路邊行人,人來人往,來去匆匆。
夏葉靠在窗臺邊,喝了口飲料,放下瓶子,給向衛發消息。
姿态懶散靠在牆邊,她突然想起,向衛,最喜歡這樣懶散靠着牆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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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在一起的人,是會互相影響的,夏葉想,她有影響到向衛嗎?
會是什麽習慣呢?
他們似乎未曾有分開過,而向衛,卻不再陽光張揚。
曾經的他,總是嬉笑着,他一笑,周圍都亮了起來,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笑,只要見到他,心情就會很好。
這樣燦爛如午時熱烈太陽的向衛,幾時開始變了呢?
是因為成長還是因為她?
夏葉敲着手機,信息內容改了又改。
最後,斟酌了兩遍,點了【發送】。
“叮。”
向衛正加班加點,剛薅下來幾根頭發,以為陳之影又來了信息,點開,卻是夏葉。
最近,她信息來的愈發勤快。
夏葉:【臨時出差,回南陵,需要帶什麽嗎?】
向衛:【什麽時候走?】
夏葉:【明天。】
向衛:【這次走多久?】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次走多久】五個字,夏葉品出幾分怨氣,幾分委屈。
她工作本就如此,以前做飛機工程師時,加班更是家常便飯,偶爾還需要駐村一兩個月,他不是早就知道嗎?
她從未要求他等過她。
夏葉:【4天。】
2天出差,2天周末,一個小長假在南陵陪陪媽媽,也好。
南陵離東申直達高鐵1個多小時,近的很。
向衛:【小區附近的牛肉煎包,帶幾個回來。】
從港城到南陵,都是他們的回憶。
去過的店,看過的景,遇見的人……
從港城做鄰居,一直到南陵依舊是鄰居……
一次是緣分,第二次就是故意為之。
不同的是,夏葉住的是房子,便宜,很小,向衛買的是豪宅,很大,連喘息都有回音。
夏葉研三即将畢業時,朱虹将畢生積蓄交到夏葉手中,夏葉握着小小的銀行卡,熱淚盈眶。
付了首付,房子不大,但對夏葉來說,是唯一屬于她的,只屬于她的東西。
是她可以毫無保留放任自己的地方。
天下之大,她有了容身之所。
早年,南陵房價還沒未瘋漲,朱虹和夏葉說:雖然媽媽沒有很多錢,但也想給你最好的,哪怕不大,但,這是媽媽能給你的全部了。
夏葉發誓,要賺好多的錢,全部都給媽媽,要讓媽媽想買什麽買什麽。
沒有人疼她,那自己就好好疼愛媽媽。
是生她,養她,是被家暴時,自己擋在她身前的媽媽啊。
哪怕自己傷了,也會拼命掙紮起身,将她抱住,不讓她受到傷害的媽媽啊。
夏葉從不敢怠惰,一絲一毫都不肯,哪怕抛棄自己工程師的理想,哪怕更加現實選擇高薪,哪怕爾虞我詐不擇手段,她都無所懼。
不在乎別人說她矯情,不在乎別人說她“以色侍人”,不在乎別人質疑。
錢不是萬能的,沒有确實萬萬不能的。
這個道理,高二那年,家裏破産,她求助無門時就明白。
沒有誰能幫你,即使向衛當時心有餘力不足。
她曾希望自己是小說裏的主角,點石成金,“金手指”外挂,有特異功能,比如夢到彩票數字之類。
可當她站在彩票亭前面,她突然認清事實。
她只是個普通人,普通的丢進人海裏,被淹沒的普通人。
沒有能力,沒有運氣,只能随波逐流,不斷抱怨的“普通人”,碌碌無為。
不甘心,不願意。
憑什麽,憑什麽她要按別人的期待活着?
她只有媽媽了,她要保護媽媽,為此,她不惜一切代價。
在南陵時,夏葉下班回家,經常會見到蹲坐在門口等她的向衛。
一次兩次就算了,他隔三差五來,有時加班太晚,她回家時,向衛甚至在她門口抱着電腦寫代碼。
她本不該給他鑰匙的,又想起向衛在燈下等她,被蚊子咬了一堆包,抓耳撓腮模樣,借着出差需要人收拾家名義,給了他鑰匙。
向衛說:給人的東西,怎麽能輕易收回呢?
從此,她冰箱裏,再沒缺過食物。
哪怕她出差回來,一打開冰箱,也總有新鮮食物。
永遠窗明幾淨。
像高中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身上,暖融融。
每一個盛夏的某天,她的冰箱都會被雪糕填滿。
肆無忌憚享受向衛對她的好,這麽多年,該說的狠話都說了,該做絕的事也絕了,就差當着他的面和別的男人親熱。
哦,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不過是“意外”。
大二暑假,夏葉頂替同學做臨時翻譯,原本說好的700塊錢,最後只給了300,耽誤時間還嫌她翻譯不流暢。
“雞蛋裏挑骨頭”令夏葉實難忍受。
正欲和人理論,向衛來了電話,約她一起去車站買票回港城。
她強壓怒火,報了自己地址,讓他帶她學生證去購買,她現在很忙,忙着和人理論。
向衛到時,正見夏葉與人對峙講理,正要幫腔,卻見對方推了夏葉一下。
下一秒,向衛就上前将那人按在牆上。
直到從警局和解出來,夏葉拿着700元,看着面前的向衛。
“怎麽這麽沖動。”
“他推了你。”
“他推我就推了,你激動什麽?”
“他推的,是你。”
嘴角還疼着,破了皮。
夏葉小心瞥了眼他嘴角,過去,他們也是一樣的對話,只不過,那時是她護着他。
“車票,我幫你買,算謝禮。”夏葉拿過他學生證,遞給售票員蓋章,學生證的照片……是他們一起去照相館拍的。
高二開學,全校換學生證,他拉着她一起去拍照,她衣服不合格,借了他西裝外套。
雖然照片後期修了修,西服依舊不合身。
拍完這組照片後,向衛問她要不要再拍一組照片,一寸的小照片,備用。
她想了想,也好。
等她脫了西裝外套,穿着白襯衫準備拍照,向衛坐到了她邊上。
臂膀相接,端坐于側。
夏葉:“你幹嘛?”
向衛:“一起拍,到時候一刀剪開,反正一寸照片,不妨礙,節約時間,一會兒還得回校!”
他催促攝像小哥,小哥無奈拍了照。
拍好照片,夏葉去隔壁書店找學習資料,向衛在照相館等照片。
一寸的,兩寸的,都剪好放在小紙袋裏給了夏葉。
夏葉拿過自己的,又看了眼向衛手中的,像情侶照……
照片多刷了些,夏葉就一直用這張照片做證件照。
從高中用到大學。
汽車售票員還回兩人學生證,擡頭看了他兩一眼,“拍的挺好看,還在上大學就回家見家長了嗎?”
夏葉噎的說不出話,向衛接過學生證,笑了。
“姐姐眼力真好,這就是情侶照。”
夏葉瞪了他一眼,向衛無視接過車票,謝了售票員。
車票買的還算早,他們坐前排,他遞給夏葉車票,又拿學生證照片比較一二。
向衛:“照的很好,我看就很配。一葉,你說是吧?”
不知是不是夏葉錯覺,自高中後,盯着向衛笑,總覺後背一涼。
夏葉:“我們不過是,一起拍了證件照而已。”
我們的關系,僅此而已。
嘴角還淤青着。
他并非沖動之人,她知道,他只是見不得別人碰她。
可她現在并非他的什麽人,硬要說,他們不過是好友,發小,或者說是——彼此排遣生理需求的同伴。
好友之上,戀人以下。
割舍不掉,斷之難過。
夏葉想:她可真是狡猾。
明明享受着他所有的好,又不肯答應他,勾着向衛,一勾就是12年。
他似乎玩笑的複合之言,到底真心還是假意,試探還是玩笑?并不想深究。
她渣她認,可他亦非善類。
互相救贖?開什麽玩笑,他們明明是互相傷害,所有人都會祝他們這對“狗男女”天長地久的。
就像現在——
向衛站在她門前,正準備開門,手裏拎着加班用的電腦包,腳下還放着保溫箱。
又偷偷摸摸來她家送東西。
老式樓梯每踩一步都“吱吱呀呀”,陰暗不明的燈光亮起,一秒回民國。
夏葉站在樓梯轉角,和門口的向衛四目相對。
向衛停下手中開門鑰匙,似乎有些詫異,未曾預料,她今天回來比平時早很多。
默默收了鑰匙,裝作在等她回家,手握住把手,晃了晃。
向衛:“我是幫你檢查下,看看門鎖什麽的……牢不牢固,要不要換新……”
夏葉平靜如水,眸色斂着笑意,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幫我門拆了,換新的?”
夏葉:“你法盲嗎?私闖民宅?”
向衛:“怎麽會是私闖民宅呢!我能證明咱兩不清白!”
夏葉:……
向衛微微笑,很是誠懇道:“我知道你全身的痣……”
夏葉:“哈,證明咱兩是一對‘狗男女’?”
這不是有病,是有大病!
28歲的人,怎麽活成了18歲?
不對,夏葉愣住,18歲的向衛,更像28歲。
他,從始至終,一直在遷就她。
樓道內寂靜,聲控燈忽滅,黑暗中被一雙大手懷住。
夏季煩躁而悶熱,心上确實一陣溫柔。
他獨有的香水味。
夏葉想:一定有個人會很愛我,艱難而執着,情深而不移,別人都不會如一,只有你會。
向衛,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