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春纏絲是什麽呢？
春纏絲是一種蠱，種下蠱後，用靈力解蠱是沒有用的，反而會使春纏絲沒入使用靈力之人的身體裏，讓其一同發作。
與人交歡是春纏絲唯一的解藥。
在百年前，盛雪凝便用過這蠱。
天道大概是覺得那一次的效果極佳，故而又重新給了她。
同樣的把戲，用第二次，真的沒用了。
盛雪凝聽見溫餘燼喚她“盛雪凝”，眸光平靜地問道：“怎麽？”
“溫餘燼，你覺得不好看嗎？”
“沒有。”溫餘燼道，“很好看。”
“我也覺得挺好看。”
溫餘燼攬她入懷中，低聲又喊：“盛雪凝。”
“怎麽了？”
“盛雪凝。”
溫餘燼只是一聲又一聲地喚着“盛雪凝”這三個字，卻再無其他話語。
盛雪凝應了幾遍之後，就擡手推開他，道：“溫餘燼，你要是沒話的話，就去忙，別在我這裏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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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餘燼擡起的手握緊盛雪凝肩頭，問道：“你煩我？”
“哪敢啊？”
“不能煩我。”
“好，不煩你。”
要是讓外界的人知道堂堂無情道劍尊竟然如此緊張和不舍離開一個人，他們肯定震驚得無以複加。
……
翌日。
盛雪凝與溫餘燼一同前去九州仙會舉行之地——荊州。
溫餘燼本來可以直接撕裂虛空，帶着她從青州到荊州的，可他偏說要乘雲舟去。
盛雪凝挨不過他的目光，便點頭同意了下來。
如此一來，要從青州到達荊州，就需要整整一日之久。
雲舟照例是那艘雲舟，盛雪凝的住處卻由客房變到了雲舟最頂層。
來到雲舟最頂層，盛雪凝思及上一次被封在頂層禁制之外，翻起舊賬，出聲道：“溫餘燼，上一次這裏不是有禁制嗎？這一次你怎麽不開了？”
溫餘燼聞言，目光幽深，反問道：“你說呢？”
盛雪凝道：“你徒弟能上來，我就不能上來？”
說起蕭雲景，盛雪凝想到些什麽，又問：“你這百年只收了蕭雲景一個徒弟嗎？”
“是。”
“怎麽不多收幾個呢？”
溫餘燼将人拉過來，雖然不滿于分明是他們二人獨處，盛雪凝話語間卻還帶了其他人，卻還是應聲回答了兩個字。
“公平。”
什麽公平……
盛雪凝正欲啓唇，驀然回想起自己百年前在刑罰臺上曾對師尊說過的話。
她說，讓師尊以後不再收兩個徒弟了，否則總會有不公平的一日。
那不過是她為了自己突兀而并不合理的行為找的借口，後來卻總有人當了真。
所以，溫餘燼才會說，他只收一個徒弟。
“這倒是的确公平。”
盛雪凝點頭道：“那你怎麽就收了蕭雲景？蕭雲景有什麽特別之處？”
溫餘燼從她身後，将她整個人環在懷中，低悶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了來，問道：“你覺得呢？”
盛雪凝猜測道：“有趣？”
溫餘燼收緊手臂，道：“你覺得他有趣？”
想到初見那一日蕭雲景聽說她對溫餘燼傾慕不已，便喊她“師娘”的事，盛雪凝又察覺到溫餘燼此刻的醋意，輕緩道：“是挺有趣……”
她的“的”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溫餘燼堵在了唇舌之間。
良久之後，盛雪凝才得了空，語調斷續地問：“溫餘燼……你怎麽連你徒弟都要計較？”
“收徒好玩兒嗎？”盛雪凝問道，“要不，我也去收個徒弟？”
她扭頭補充道：“收個男弟子。”
溫餘燼道：“不準！”
好半晌後，溫餘燼又輕聲道：“你可以收個徒弟。”
盛雪凝搖頭笑道：“算了，誤人子弟。”
随後，她又聽見溫餘燼追着堅持說：“你可以收個徒弟。”
盛雪凝聽見這話，猜到了溫餘燼的想法。
他怕她虛無缥缈，無欲無求，就連在這世間的牽挂都沒有，會毫不猶豫地離開這裏。
他覺得若是她收了一個徒弟，活得更像這個世界的人，就不會再離開他了。
他在乎她。
只是……
若一個人連親緣情愛都不顧了，又怎麽可能為一段算不上長久的師徒關系而留下來呢？
溫餘燼是天之驕子，要什麽有什麽，唯獨在她這件事上，不自信了。
“九州仙會上，你可以看看。”
溫餘燼當真來了興致，出聲提議。
盛雪凝打斷道：“九州仙會上，人人修為都高于我，誰要拜我為師啊？”
溫餘燼沒再開口，但是盛雪凝知道他肯定将這件事記了下來。
第二日，雲舟穿越雲層，進入荊州地界。
重新踏進荊州荊城附近，盛雪凝神色平靜極了。溫餘燼帶着她經過盛家舊址時，她道：“溫餘燼，下去看看吧。”
被天罰劈過一遭的盛家舊址徹底淪為一處殘破不堪的荒舊之地。
盛雪凝走過盛家大廳，開口道：“溫餘燼，就是在這裏，是我及笄禮的地方。”
“那日，盛家熱鬧得很。”
與如今荒廢之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溫餘燼道：“我們可以将這裏重建起來。”
盛雪凝卻搖頭，道：“不用。”
“已經覆滅的，是它該有的天命。”
兩人走遍整個盛家駐地。
臨離開前，盛雪凝站在那半塊寫有“盛”字的大門牌匾前，輕聲道：“溫餘燼，我們将這裏賣出去吧。”
盛家就此覆滅，在廢墟之上将會重建新的世家。
“盛雪凝。”溫餘燼伸手握住她的手，平靜道，“我不信天命。”
盛雪凝轉眸盯着他，他又将這話給重新說了一遍。
“盛雪凝，我不信天命。”
他從不信天命。
溫餘燼道：“你想将這裏賣出去，那我就将這裏買下來。”
他竭盡全力，想要将與她有關的所有一切留下來。
他想留住她。
盛雪凝讀懂了溫餘燼眸中深意，神色微怔後，卻是笑道：“溫餘燼，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有錢。”
“那作為舊相識，我算你……”
盛雪凝想了下，繼續道：“算你便宜一點兒？”
溫餘燼問：“舊相識？”
盛雪凝改口：“舊……情人？”
溫餘燼不言，盯着她。
盛雪凝見狀，再改口：“夫君？”
她的語調溫軟而輕柔，像随風浮動的柔羽，拂過溫餘燼心上，輕緩卻滾燙如熾，痛卻痛快。
溫餘燼還未出聲，盛雪凝便又改了口，道：“你倒是會占我便宜。”
她道：“溫餘燼，我的結契大典，要是這世間最盛大的一場成親儀式。”
“你能給我嗎？”
溫餘燼聞言，先是微怔，旋即反應過來，呼吸微滞，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适才所聽見的話般，目光緊緊盯着盛雪凝。
盛雪凝笑道：“溫餘燼，你不回答的話，那可就錯過這次機會了。不過，要是真的讓外界衆人得知，無情道大成的劍尊與誰結為道侶的話，那肯定是……”
“能。”
溫餘燼打斷她的話，道：“能。”
盛雪凝話語頓了下，眸光落在一切情緒都外露的溫餘燼身上，望見他眸中掠過無數種情緒，喜悅與克制不住的雀躍最為明顯。
溫餘燼伸手握住她肩頭，肯定地重複說：“我能。”
盛雪凝看着眼前人，他似在确認、又似詢問般，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願意嗎……”
溫餘燼真是個傻子。
他就是個戀愛腦。
盛雪凝心說。
然後，她反問道：“溫餘燼，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自信了？”
明明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溫餘燼。
盛雪凝認真道：“溫餘燼，這次不是玩笑。”
盛雪凝話音落下，便被眼前人擁進懷裏，好似永遠都不想撒手般。
她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将這裏送給你。”
“畢竟……”
盛雪凝擡起手，長遠地設想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往後，你的靈石就是我的靈石了。”
“你想在哪裏成親？”
“劍宗吧，到時候多請點兒人。”
“還有嗎？”
“我不要繡喜服嫁衣。反正，你會？”
“好，還有嗎？”
“還有……将這件事告訴給師尊吧。”
盛雪凝問：“我好像還從來沒有去看過師尊，他是怎麽隕落的？”
“師尊隕落在雍梁兩州的仙魔戰場。”溫餘燼輕聲說道，“你什麽時候去看他？我陪你一起去。”
“再等等吧。”
等等再去。
盛雪凝轉眸看向荒廢的盛家駐地，繼續道：“你想重建這裏，那就先将這裏重建起來吧。”
盛家曾為荊州第一大世家，駐地之大，絕非一人之功可重建的。
好在溫餘燼如今是真的有錢。
他好歹是堂堂一劍尊，自己擁有一座私人靈庫。重建此地的錢財，皆是從他那座私人靈庫中扣除的靈石。
在重建駐地的期間，劍宗有人傳靈訊來，讓溫餘燼前去九州仙會主持大局。溫餘燼離不開她，走哪裏都想帶着她。
到了九州仙會現場，盛雪凝對溫餘燼說讓他去忙，她去逛一逛九州仙會。
溫餘燼不肯放她一個人離開，盛雪凝笑說：“要是讓外人知道堂堂劍尊這麽粘人，會笑話你的。”
而後，盛雪凝推開溫餘燼，繼續道：“快去吧，我就在這附近逛逛。”
她目送溫餘燼先行離開後，才緩步朝廣場行去。
九州仙會所聚集的修士來自于各方，不僅僅只有劍修一類修士，還有道修、體修等。
廣場上，以擂臺試為主。
臺下有修士開了賭局。
盛雪凝一路走過去，所及皆是熱鬧的地方，人群湧動。她站在幾方賭桌前，還以靈石參與了幾場賭試，賺了些靈石回來。
“這位道友。”
有人叫住盛雪凝，詢問道：“請問道友你是哪宗弟子？”
九州仙會召開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但凡是奪頭名的熱門修士皆是無人不知。
自從盛雪凝開始參與賭試，并且場場都賺靈石的時候，就已經有修士注意到了她。
擂臺賭試絕不是僅憑借運氣能贏的，要想像盛雪凝這般場場都贏，需要絕佳的眼力與見識。
故會有人對此一問。
“我？”
盛雪凝指向自己，開口道：“我應該算是劍宗的人。”
“原來是劍宗弟子。”
那人覺得意料之中，又問：“不知道友是劍宗哪一峰的劍修？”
盛雪凝想了下，還是決定糾正道：“不是劍宗弟子，我是一名劍侍。”
百年前，在刑罰臺的那一日，她就已經自請逐出師門了，不再算劍宗弟子。
那人聞言，便覺得有些驚奇了。
在所有人的認知之中，但凡是有幾分劍道天賦的人，都不會去選擇成為其他劍修的劍侍。
劍侍之流，是萬千劍修中最下乘之選擇。
周遭有人注意到此處的情況，有修士想起近來劍宗的傳言，道：“我聽說此前有一個闖過乘雲梯的修士也當了劍侍……”
盛雪凝應聲說：“沒錯，我就是劍尊的劍侍。”
有人興致突至，上前邀約盛雪凝去擂臺試。
衆人對于劍侍的看法都略有不同，但是好像都統一覺得溫餘燼的劍侍與其他劍侍該有所不同般，就如同他們固執地認為……溫餘燼強大而無所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