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23】
我早該想到，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猛獸族不可能沒有察覺也不可能無動于衷，但我沒想到情況已經惡劣到了這個地步。
我看不清這裏是哪，是不是已經到了能源之城的範圍，只能看見這密密麻麻的冰狼獸，耳邊盡是震天的炮火轟鳴，鋼鐵用力摩擦劃出刺耳的金屬音，慘叫聲陣陣，龍卷風一刻也沒停，一瞬間運作到內壁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溫度。
我不敢出聲打擾他們，只能盡力抱着座椅發抖，在這熟悉的恐懼與崩潰中，我竟隐約品出了幾分絕望。
我走的這條路，真的是對的麽？
不會到最後，結果比原來還要慘烈吧？
龍卷風和超音速畢竟都是高等級戰士，冰狼獸雖然難纏，可也不至于把他們怎麽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于沖出重圍，支着身體靠在一邊喘氣。
超音速人倔，天塌了也有他的嘴頂着，哪怕光學鏡都因此黯淡了許多，依舊嚣張得很：“區區冰狼獸，也不過如此。”
我坐在他身邊，抱着頭，表情呆滞：“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超音速有點嫌棄：“你慌什麽。”
龍卷風也有點慌，但他沒看到能源之城，還能穩住：“我感覺不對勁，超音速，我們快點回去吧。”
超音速情商雖然低，但好在沒有擡杠的愛好，聞言點頭，很快變形落在我身邊：“上來。”
我有些驚訝，“我嗎？”
超音速應了一聲：“我們接下來要加速，速度太快，龍卷風就不如我穩。你不是暈機麽？”
這倒是。
之前能感覺到龍卷風一直在為我忍着控制速度，但是我還是有點暈乎，超音速這麽說，我也不矯情，在他頭頂摸索了一下，找到艙門，拉開坐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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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
戰鬥機就是不一樣，氣派！
超音速是一個很拽很要面子的酷哥，哪怕我摸得他應該不太舒服，他也沒說什麽，等我一坐穩，就立刻加速沖了出去。他不認路，龍卷風便一直在前面帶路，某種程度上限制了他的速度。
直升機确實不擅長速度，但好在我們應該已經快到了，沒多久我就隐約聽到了直升機螺旋槳旋轉的聲音，厮殺聲愈發清晰，我們三個都沒有說話，但我想，沒有一個人心裏會好受。
我在想閃電城主還好嗎，銀白将軍可還安全，霹靂火和急先鋒還能不能扛得住，這段時間死去了多少人，都有誰，有沒有……
我一直惦記的金鐵獸他們？
有沒有我在意的朋友們，閃電城主，霹靂火，甚至是遠在聖騎森林的力霸天他們？
我不知道。
我只能看見，硝煙一直沒停，烈火灼灼燃燒，不斷有不同色彩的影子撞在一起，又各自隕落。瑩藍色的生命能量四散着飛向不同的地方，無聲诠釋着地獄。
我莫名哆嗦了起來。
繞是超音速一向冷淡，此刻也忍不住凝重起來。他再憤世嫉俗，也不是傻子，機車族一旦淪陷，風雪之城無論怎麽置身事外也不可能躲過，猛獸族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變強的機會。
我們全速前進，一路飛一路觀察，在飛過一處山谷的時候，我的心髒突然猛地跳了兩下，寒意遍布全身，冷而麻，我突然大叫一聲：“等一下！”
超音速在空中卡頓了一下，但沒有停下，只是微微放慢了速度：“怎麽了？”
我心如擂鼓，眼前熟悉的景色刺得我眼睛發疼。按理說，童年時看過的劇情，我早該忘的差不多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來了這裏，原來劇情的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甚至能清楚的辨認出來，這裏是……閃電城主殒命之地。
但是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閃電城主死在金鐵獸之後，金鐵獸都沒事，他怎麽會有事！？
其實以我肉眼的視力，我是怎麽也看不到高空下的場景的，但我就是莫名有一種直覺，閃電城主，在那裏。
我哆嗦着說：“你們能不能在那裏看到，閃電城主？”
“什麽！？”
超音速還沒什麽反應，龍卷風先叫了出來，他想也不想轉身沖了下去，我的聲音卡在喉嚨裏，發不出聲。
超音速輕嘆一聲“沖動”，也跟了下去，我原本還有些忐忑，但越近臉色就越白，因為我在上空的時候就已經能看到零星幾個冰狼獸，他們飄在空中，冷冰冰猶如一具具毫無生氣的屍體，而那前面的是……
銀白将軍！
超音速飛速落地變形，重劍輕而易舉地收割了兩個冰狼獸，而龍卷風已經沖進最裏面，将冰狼獸整個陣型打散。他落在銀白将軍面前，手持雙劍，警惕地擺起架勢。
冰狼獸們面面相觑，并沒有第一時間上前。
我趕緊從超音速身上下來，連滾帶爬地滾到銀白身邊，失聲問道：“銀白将軍，你怎麽樣了！？”
銀白将軍看了我一眼，有些疲憊地歪了歪頭，低聲說：“能源之城……淪陷了……我和城主只來得及疏散一些戰士撤退……”
我只覺得大腦像被什麽重重砸了一下，耳邊盡是嗡鳴，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閃電城主呢？”
他道：“城主帶着令牌先走一步了，沒走多遠。”
他們還記得我說的保住有生力量，關鍵時候，能跑則跑，甚至只要能保住命，令牌先給出去也沒什麽不好，但直到真正實施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有多無力。
我不可置信：“三個猛獸族戰王是怎麽達成一致的？這麽快，不可能啊。”
為了能源之城，他們不得自己先打一架？
銀白苦笑：“他們大概是早就商量好如何分配了，并沒有争起來。”
我愣了很久，下意識看向超音速：“你的風雪令牌還在嗎？”
他不冷不熱回答：“一直在，沒有人能拿走它。”
我點頭，銀白艱難支起身子，怔怔道：“風雪……你是超音速？”
好歹認識顏色，沒指着超音速喊風雪。
超音速沒吭聲，銀白将軍也不在意，顫抖着呼出一口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也不知道他是為能源之城有救了而開心，還是單純高興出走多年的戰鬥機一族終于願意和解。
龍卷風砍飛兩個冰狼獸，扭頭問道：“銀白将軍，我師父呢！”
我替他大聲回答：“他先走了！不知道怎麽樣了！”
龍卷風抖了一下，差點被後面撲上來的一個冰狼獸按住，超音速眼疾手快，重劍一提，手腕微轉，直接将對方挑飛，低聲斥道：“別分神！”
銀白将軍撐起身子，踉踉跄跄站起來，道：“你們先去救城主，我來斷後，令牌不能落到暴龍神手裏！”
超音速點點頭，二話不說變形，對我說：“上來。”
我趕緊上去，下意識又看了一眼還在前面的龍卷風。
超音速對銀白将軍沒什麽感情，說是同盟都勉強，但龍卷風到底是在能源之城長大，師父重要，一直陪伴他的銀白将軍也不是撿來的，一時間就有些猶豫。就這短短的片刻時間，超音速已經飛出去幾十米遠了。
我‘哎’了一聲：“龍卷風還沒跟上呢。”
超音速冷淡道：“就他猶豫的功夫，十個能源之城的令牌也該被搶走了。”
“……”
這小犢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戰鬥機速度強度都是一絕，幾個冰狼獸別說攔住他，近身都困難，我也只好關注眼前，先找到閃電城主再說。
沒走多久，我就已經聽不到冰狼獸的聲音了，超音速在空中盤旋搜尋，我也一直把臉貼在窗戶上思考閃電城主可能跑去哪裏，突然看見下面密密麻麻的黑鐵獸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麽。
其實附近一直都有機器人，只是我沒看到黑鐵獸，現在真是避無可避。
我苦笑一聲，超音速注意到，問我：“你怎麽了？”
我說：“有點擔心閃電城主。”
超音速頓了頓：“擔心沒用，找就是了。”
我覺得他這個性格才能做成大事，要是把我換成他，一定比我做的更好，在戰争中摻雜太多感情，只會害了自己，害了更多人。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超音速似乎是發現了什麽，猛地加速，将我拉回了神。
他确實是發現了什麽。
他不認得閃電城主，卻認得暴龍神，頭鐵毛病又犯了，當下就沖了過去。靠得近了，我才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那抹已經完全黯淡的藍色。
很難回憶我當時的心情，感覺被雷劈了也不過如此，甚至我一瞬間幾乎能理解那些動物的“應激反應”是怎麽來的。
超音速啧了一聲，大概是覺得有些麻煩，先變形将我放下去，随即轉身就砍，沉甸甸的重劍在他手上頗有分量感。
暴龍神一頓，輕巧上升躲避，寬大的翅膀扇動起來帶出的風都幾乎帶着淩厲的感覺。他端詳超音速片刻，笑了：“風雪之城……是你？”
超音速冷哼一聲，不答，反手又是一劍，兩人幾乎瞬間纏在一起，戰鬥能量交融撕扯，但整體還是可以看出超音速被穩壓一頭。
我哆嗦的厲害，腿腳發軟，眼前瞬間就模糊了，鼻子酸得厲害，踉踉跄跄跑到閃電城主身邊，低聲道：“……城主？”
閃電城主身體裏的雜音已經明顯到有些刺耳了，這是機器人壽命将終的狀态：“……小姑娘，你回來了啊。龍卷風呢？”
他一句三咳，最後幾個字輕得幾不可聞，但我還是聽到了，哽咽道：“他跟銀白将軍在一塊呢，很快就回來。”
閃電城主笑了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将一只手壓在身下，我低頭看了看，才發現那是閃電令牌，我知道我說的話他肯定還是沒聽進去，關鍵時候扔令牌保命，不是他的作風。
……這畢竟是他唯一能懷念老城主和風雪的東西，也是他最大的責任。
我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麽，只是低聲道：“超音速也來了。”
閃電擡了擡身子，身體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但他顧不得這些，迫切探頭看過去：“風雪……風雪之城嗎？”
我點點頭。
但超音速絕不是暴龍神的對手，能撐這麽久已經很不錯了，我猜測還有暴龍神不知他深淺刻意收手的原因，這麽點時間已經夠他摸清超音速實力，我剛想開口，超音速已經從上方被砸了下來。
閃電趕緊撐起身子搖搖晃晃站起來，拔出雙劍就要去幫忙，我趕緊攔住他：“等等，你先別急。”
暴龍神注意到我們，似笑非笑道：“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有功夫在這敘舊。”
超音速用重劍支住身體，冷笑：“等你死了，我們還有更多功夫敘舊。”
暴龍神大笑：“可惜，你沒有那個機會了。”
我趕緊站在閃電身前，他愣了一下，虛弱的語氣有了幾分波動：“胡鬧！快退後，到我身後來！”
我猛地搖了搖頭，下意識抹了一把眼淚。
本來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就有點ptsd，別說顧及什麽蝴蝶效應了，他就是現在給我來一道雷劈死我，我也不見得會後退。
我死擋在閃電城主面前不退，狠狠咬牙擡頭，嘴裏嘗到了血腥味：“暴龍神！你一直龜縮，現在又是為什麽突然出兵？”
我試探着問：“還是我該叫你，晶晶？”
出乎意料的，暴龍神卻是疑惑地歪了歪頭：“晶晶？那是什麽？”
我心底一沉。
媽的，果然，晶晶還在火龍山谷裏，那時的“預言”有問題！
我強作鎮定，冷冷道：“機戰王晶晶，你們猛獸族的領袖。怎麽，暴龍神見識廣博，連猛獸族也有機戰王這件事都不知道嗎？”
暴龍神愣了一下，揮動的翅膀有片刻凝滞，半響輕笑一聲：“既然是我們猛獸族的領袖，又和你這個機車族，有什麽關系呢？”
我心思一轉，開始胡扯：“我和晶晶都是人類，是好朋友，她要是知道你殺了我，必然要把你大卸八塊，扔進火龍山谷喂龍！”
暴龍神撚了撚手指，有些玩味地笑了笑：“是嗎？她要是和你一樣脆弱，要怎麽将我大卸八塊？”
我：“你看沒看過洛洛控制機車族？他是機車族的機戰王，能控制機車族的行動，她要是控制你去跳岩漿，你堂堂戰王，可就要屍骨無存了！”
暴龍神笑了起來，語氣陰森：“哦？是嗎？那就讓她永遠也沒這個機會知道！”
他雙臂一展，翅膀猛地張開，雙爪漸漸凝聚能量，顯然是要将我們一舉滅口。
我驚恐道：“等等，你就不怕合擊絕技嗎！”
暴龍神頓了一下，我接着說：“龍卷風就在附近，你現在不一定殺的了我們，但天羽屠龍舞可是你的克星，你敢賭嗎？”
我知道他不敢，暴龍神強大歸強大，但也謹慎的過分，能縮到以狡猾著稱的猛虎王都忘了這麽個人，他顯然不會冒這麽大的危險。
我又接着說：“力霸天和沖擊波也在趕回來的路上，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們三個人類有自己溝通的方式，你敢面對機車族兩個合擊絕技嗎？”
我沒敢說霹靂火，我怕他倆已經寄了，謊言被當場拆穿，那樂子就大了。
好在力霸天他們應該也是安全的，暴龍神并沒有起疑，沉默良久，突然道：“你說合擊絕技，那龍卷風呢？”
我：“……快來了。”
他大笑：“那就讓他回來，和超音速的屍體施展合擊絕技吧！”
這招沒用。
我的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我不該讓超音速和龍卷風分開的！
瑩藍色的光在他手中聚集成形，超音速落在我身邊，提前準備格擋。我哆嗦得厲害，但唯一的念頭竟然是不要退，咬着牙僵硬地擡起手抱頭，大腦一片空白，什麽分析都沒有了。
但那光并沒有落下來。
閃電城主還有力氣，他身為城主，身為戰士，好像本就該為了保護什麽而犧牲，過去是為了能源之城和族人，現在是為了……風雪的徒弟，和我。
那道光被他穩穩地攔在身前，猶如螳臂當車，可終究是攔住了一瞬間。我的情緒瞬間崩潰，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暴龍神你不得好死！”
暴龍神語氣輕飄飄，毫不在意：“交出令牌，饒這小孩不死。”
閃電已經再沒有力氣起來了，他擡頭看了看暴龍神，又看了看天，沒說什麽，那只緊握令牌的手松了松，展開在他面前。
他問：“給你，你放過這兩個孩子？”
暴龍神頓了頓，“當然，我只需要令牌。”
我趕緊阻攔：“城主，你別聽他胡扯！”
說這話時我竟覺得有些荒誕，之前我再三請求，如果出了什麽事一定要保命，令牌可以再搶回來，命沒了就是沒了。但現在，我竟然也攔着他給出令牌。
閃電笑了笑，拍了拍我的頭：“你和超音速走，讓龍卷風，別過來了。”
我哽咽道：“他不可能聽的。”
暴龍神已經有些焦躁了，不知道是在忌憚些什麽，手心又捏出一團藍色光球，陰森森地催促：“給你們三秒。”
閃電擡頭，将令牌扔過去，“你自己撿。”
我下意識跟着令牌跑出去，被閃電捏住手腕。他笑道：“你把……你把超音速帶來，我就已經沒有遺憾了。”
超音速站在他身後，手持重劍，我竟能從他本該沒什麽情緒的眼裏看出幾分複雜來。
幻覺吧。
我說：“那你回頭看看他。”
閃電城主的身體僵住，半天沒有動作。
他已經越來越虛弱了，龍皇異次元會傷害機器人整個內裏，紅瑪瑙都救不回來，閃電城主現在的每一秒，都是在倒計時。
他微微喘着氣，每一聲都帶着雜亂的機械音，聲音微不可見，但他不敢看超音速，始終沒有偏頭看過去一眼。
閃電的聲音越來越弱，我跪在他身邊流淚，隐約聽見一聲比風聲還要小的疑問。
他問：“風雪……”
“你也在……一直等我嗎？”
風呼地吹過，似是故人在回應。
我抹了把眼淚，胡亂應道：“有的，有的，風雪城主一直在等你。超音速你過來。”
超音速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我有些急了：“你過來啊！”
暴龍神這時已經将令牌收好，卻并沒有如約離開，而是反手又捏出一團光圈，道：“不急，不急，等到了地下，你們有的是時間。”
我驚了：“暴龍神！你說了放過我們的！”
暴龍神敷衍地應了一聲：“可你們沒有給我風雪令牌，只給一個，怎麽買兩條命？”
超音速握緊重劍：“無恥小人！”
暴龍神：“多謝誇獎。”
而在他們開戰之際，一道藍白色閃電從天而降，卷着疾風劈向暴龍神。他猛地後退，輕而易舉地避開了這一擊。
我呆滞地擡頭，視線裏盡是模糊的紅。
……龍卷風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