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衣冠禽獸
第54章衣冠禽獸
袁晨收了吉他,和劉笑語一起返回帳篷,就看到時疏捂着半張紅臉,而蔡苗正笑着把他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
袁晨和劉笑語對視一眼。
趁他倆不在,這兩個人又在搞小動作,簡直沒眼看。
收拾了營地內的東西,四個人驅車回了市裏,剛把蔡苗和時疏送到樓下,單元門處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引起了袁晨的注意。
那男人帶着一副考究的金絲邊眼鏡,身材高大皮鞋锃亮,即使已經上了些年紀,依然能看出年輕時偏偏貴公子的模樣。
袁晨下意識地想鎖上車門,可時疏和蔡苗已經走下了車,有說有笑的向着單元樓門口的方向走去。
“壞了,”袁晨對劉笑語說,“那個男人是蔡方麟!”
“蔡……蔡苗的那個混蛋爹!”劉笑語順着她的方向望去,蔡苗在蔡方麟的面前緩了緩腳步,站定在原地。
“時疏,你先上去吧。”蔡苗的聲音淡淡的,時疏看着蔡方麟與蔡苗相似的臉部輪廓,當下心就沉了沉。
“……好。有事給我發微信。”
時疏走後,蔡苗先開了口,“不知道天佑集團的蔡總找我有什麽事情?如果是想和解,我說過了我拒絕。”
蔡方麟金絲眼鏡下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圍繞着蔡苗打轉,他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女兒,是在母親的葬禮上,她站在靈堂外遠遠地眺望着,又獨自轉身走開,那個落寞消瘦的背影是蔡方麟腦海中僅存的記憶。
年輕的時候,蔡方麟為了家族的利益,娶了蔡苗的媽媽姚琴。姚琴內裏空空,唯一的優點只有一張妩媚好看的臉,可年輕的蔡方麟是出了名的玩咖,結婚後想要的資源已經到手,姚琴就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懷上女兒以後,他更是再也沒有回過那個令他感到窒息的家,和姚琴辦理了離婚手續。
姚琴很快就改嫁了,把蔡苗像塊破布一樣扔到了他脾氣古怪的媽媽那裏。
看來蔡苗一直知道自己是誰的女兒,這麽多年了,卻從來沒有主動找過自己要過一分錢,而現在,他們的關系,是原告與被告,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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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苗的外形和姚琴有八分相似,長發微卷身材修長,可那一雙寫滿敵意涼薄徹骨的雙眼,竟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蔡方麟笑了,要是蔡苗的性格也像自己,鬧這麽大一出戲,八成是來索要這麽多年沒拿走的那部分錢,錢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沒想到你還能認出我這個爸爸。”
“蔡總可能記錯了,我的父母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蔡苗語氣冷淡,像是在訴說一件對自己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蔡總屈尊降貴守在我家門口,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蔡方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将雙手環在胸前,“私了的話,你要多少錢?”
蔡苗也笑了,像是開在泥潭裏的一朵妖冶的蓮花,“你以為我會同意私了?”
蔡方麟不置可否,“你要是想報複我的話,不同意私了是最愚蠢的行為。收了錢,你同樣能達到報複我的目的,畢竟我這個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你還小,還交了個看上去很……費錢的男朋友,我可以給你一百萬,有了這筆錢你一個女人也能多份保障,最後也不會像姚琴那樣,被我甩了以後只能嫁給別人當免費的保姆。當然,你操控輿論的水平我也看在眼裏,你可以辭了電視臺的工作來天佑新媒體工作,李月這個主任的位置以後就是你的。”
蔡苗越過蔡方麟的頭頂,看着樹上垂着的一片枯葉,被風輕輕卷起,飄飄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見蔡方麟不再說話,蔡苗淡淡地開了口,“我不缺錢,也不想去天佑新媒體工作,你們惡意競争在先,造謠電視臺公職人員在後,理應受到該有的懲罰。如果蔡總的話說完了,可以走了。”
說着,竟轉身就要離開。
蔡方麟咬緊了牙關,攔住了蔡苗的去路,“這件事情對天佑集團有很大的影響,你到底怎麽才能撤訴?你知不知道,我這邊動動關系,你的工作都可能丢掉?”
“哦。”蔡苗從包裏拿出了手機,放在蔡方麟眼前,“那以後如果我被惡意辭退,我就可以直接告蔡總本人了。”
蔡方麟沒想到,蔡苗的手機竟然開了錄音!
竟然被自己丢掉的親女兒算計,蔡方麟不怒反笑,“你的性格倒是随我,其實我不怎麽在乎賠錢這種小事情,你要是想告就告,我甚至可以多賠你錢。以後跟着我幹吧,天佑新媒體也需要你這種有心機的人才,如果你幹得好,我可以考慮在遺囑裏面,加上你的名字。”
蔡苗身材消瘦,不像姚琴那樣凹凸有致,可她眼神灼灼,事情辦的也有膽色有謀略,這份手腕也确實讓蔡方麟有些欣賞。
可蔡苗又笑了。
她笑得短促又不屑,仿佛聽到了一個拙劣的笑話,為了嘲笑編笑話的人,才勉強發出了一聲嘲諷。
她只是平淡的說,“我不同意和解,蔡總路上慢走。再在家門口看見您,我怕是要報警告您騷擾了。”
蔡苗轉身就走,并沒有做任何停留。而被冷落的蔡方麟怒罵一聲“不知好歹”,惱怒地轉身回到車裏,摔上車門揚長而去。
袁晨和劉笑語一直默默地坐在車裏,心情緊張的觀望着這一切。
袁晨偷偷看了眼劉笑語,哄了一天,才重新看見她笑起來時臉頰處清淺的梨渦,可小圓臉此刻緊緊繃着,梨渦再次不見蹤影了。
她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杏眼一眨,兩行眼淚就流了下來。
“混蛋……什麽不要臉的狗東西……就知道欺負人……”劉笑語的眼淚撲簌簌的落着,嘴裏低聲咒罵着,好像要把自己知道的罵人的話通通說一遍。
袁晨此刻的心情也糟透了,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能做的只是将劉笑語攬在懷裏,讓她哭得更大聲了。
袁晨撫摸着劉笑語的頭發,“好了好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不當人了……”
“王八蛋!”劉笑語用拳頭錘在袁晨肩頭,好像還在他的衣服上蹭上了口水,“都是王八蛋!”
“嗯,就是王八蛋。”袁晨輕輕拍着劉笑語的後背安慰着,“我賭他活不過五十,可能出去就被車撞死了。”
“死了也不随禮!蔡苗要是随禮我跟她急!”提到了錢,劉笑語哭得更兇了,“一分錢都不給,蔡苗停薪留職沒有錢還要給他随禮不行……嗚嗚……”
袁晨被劉笑語的話逗笑了,小姑娘都哭成這樣了,還在為蔡苗停薪留職的事情抱不平,真是可愛。
就這麽哄了好久,哭聲才小了點,劉笑語在袁晨的衣服上蹭了蹭臉上的淚痕,袁晨一看,眼睛果然哭腫了。
“好了,蔡苗很堅強,再說還有時疏陪着呢,我先送你回家。”
兩個人一路沒再鬥嘴,時不時地罵兩句人,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蔡苗踩在樓梯上,腳下有些懸浮。剛走到家門口,門就從裏面打開,被好看到發着光的少年拉進溫暖的懷抱裏。
少年胸口起伏着,嘗試了幾次開口,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一個字。在漫長的擁抱結束後,少年猶豫着開口問他,“……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去做。”
蔡苗微微怔住,散落的靈魂似乎被這個問題拽回了身體,“……你就問這個?不想問問別的?”
時疏垂着眼睛,閃爍着鴉羽般的長睫毛,像溫順又聽話的小動物,柔軟又治愈,“嗯,我怕你吃飯太晚,胃會痛。”
如果說這些糟心的事情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是因為她花了所有的運氣,才能遇到了最好的飼養員,那蔡苗覺得,這個交換是值得的。
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混蛋,好像離自己的生活很遙遠。
再次見到還能認出來,完全是因為一樣的名字和那股令她作嘔的翻滾在遠古記憶裏的古龍水味道。
蔡苗以為,自己會很憤怒,會很瘋狂,甚至會冷嘲熱諷痛罵詛咒,巴不得蔡方麟當場撕下那副僞君子的樣子。
可是蔡苗只有在見到他的時候,心底産生了異樣,很快這種異樣就被抹平歸于了平靜。
在看到時疏關切的眼神時,她才明白,這些人和事,在遙遙歲月裏已經逐漸失去了對她的影響力。
沒有深切的仇恨,沒有徹骨的悲憤,她和蔡方麟只是偶爾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而已,甚至談不上熟。
太過陌生了。
縱使相逢,應不識。
蔡苗彎起了好看的鳳眼,“那我想吃……炸雞塊。”
時疏眼波流轉,一下子就想起了第一次密切接觸的那個讓他臉紅心跳的夜晚,蔡苗也是這樣彎着鳳眼,滑落了肩頭的薄被,笑意盈盈的對他說想吃炸雞塊。
他剛想說馬上去做,就被蔡苗的纖細手臂纏在脖頸上,一邊綿密的親吻着一邊将他輕輕引向廚房。
天空沉下了一縷暖黃色,秋天的夜晚變得比夏天長了點,蔡苗的眼神像是裝了神秘的蠱,讓原本腦子紛亂的時疏被動地轉移了心思,被她吻得渾身戰栗。
分開糾纏的唇瓣,蔡苗繼續下着蠱,像糾纏的烈火,灼灼燃燒着時疏的心,“要不要……在廚房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