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精含量5%(上)
第7章酒精含量5%(上)
夜晚,時疏躺在床上,只覺得腦子亂得很。他的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試圖梳理自己對蔡苗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
時疏是有過戀愛經歷的。
大學的時候,他和同班同學李曉琳談過一段短暫的戀愛。那個時候剛剛入學,時疏經常去圖書館學□□能碰到同樣來借書的李曉琳,久而久之,二人就成了朋友。
後來在一個美麗的夕陽下,她站在圖書館外背對着陽光,紅着臉向他表白了,時疏也不好意思地答應了。
那是時疏第一次做別人的男朋友。早上,他會給李曉琳買好早飯帶到教室,下課晚時,時疏和李曉琳一起穿過校園裏彎彎繞繞的小路,送她回女士寝室,自己再回宿舍。
沒想到剛剛談起戀愛,母親的病情加重了,時疏經常要回家照顧母親,不得不學校醫院兩頭跑,很多時候顧不上和李曉琳溝通,經常累到倒頭就睡。
也是在一個美麗的傍晚,李曉琳和時疏站在教學樓側後方的一個轉角處,平靜的分了手。李曉琳紅着眼睛看他,說自己壓力很大,說自己沒辦法背負這麽多沉重的事情。
李曉琳是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只是想談一段純粹的、無憂無慮的愛情,分手的原因絕大部分都在自己的身上。
後來,再遇到對他有好感的女生想要走近他,時疏總刻意地和她們保持距離。時疏明白,那時的他沒有精力、也沒有力氣再開始一段感情了。
單身的日子過久了,時疏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可沒想到,自從遇見了蔡苗短短幾天,時疏就在不經意間開始發生了奇怪的改變,像是在游戲中突然開啓了一片新的地圖,他想主動探索,收集沿途的寶藏,他想走向地圖的大boss狐貍姐姐,想親手為她帶上自己編織的栀子花手鏈。
時疏的胸口充斥着他不了解的情愫,就連他自己也被這感情吓了一跳。
即使現在他還不完全了解蔡苗,他依然不受控制地想起蔡苗的一颦一笑,心情好時笑起時彎彎的眼角、清淡的唇色,心情不好時側臉下颌的弧度與稍顯僵直的單薄背脊。
時疏感受到了蔡苗的內心豎起的圍牆,那牆又厚又高,将蔡苗包裹在內,保護得嚴嚴實實,令他人難以走近。可自己的這份喜歡來得洶湧熱烈,日日灼燒着時疏旁日裏冷靜疏離的心。
自從母親去世後,時疏總是在随波逐流,他自己心裏是清楚的。當初為了給母親還債,自己賣掉了家裏唯一的老房子,又起早貪黑地打零工,錢還完後時疏才發現,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他的家人了,他失去了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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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從遇到了蔡苗,時間停滞的鐘擺仿佛再次旋轉,回蕩着名為命運的回響,給他的人生按下了重啓鍵。
時疏實在是睡不着,便翻身趴在床上,整理着自己準備的幼教考試資料。他是師範學院畢業的,但是幼兒教師資格證需要單考。自己應聘的職位是後勤老師,後期資格證考下來,也是可以轉崗的。比起之前在保險公司工作,這份老師的工作明顯更适合自己。
時疏梳理着考試的流程,在紙上一一做着筆記。
他要好好生活,好好努力,才能更好地陪伴在狐貍姐姐的身邊。
窩在自己房間的狐貍姐姐也在整理着這次出差的文件,将一些重要的點用筆圈出,把電腦放在餐桌上,準備開始寫新聞稿。
飽餐兩頓,又補了一下午的覺,自己的體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蔡苗打開自己放在餐桌上的筆記本,又從一旁的櫃子上拿起盒子裏的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電腦開啓,她新建了文檔噼裏啪啦地開始打字。這次出差,是A市政府的新聞發布會在省裏召開,蔡苗在出差的過程中,已經發了兩篇稿子和一個短視頻了。
蔡苗在A城電視臺新媒體中心工作,是一名記者。不同于新聞頻道記者逐級審核的嚴謹性,新媒體更重視的是短平快的平臺發布,對于新聞的時效性要求也更強。
直播、拍照、剪輯、稿件撰寫,新媒體記者往往身兼數職,與發布會現場安靜坐在原地的文稿記者不同,需要在會場裏來回溜達,找角度,拍照拍視頻,也最容易引來站樁拍攝的新聞頻道記者的白眼。有時候她拿着U盤去新聞頻道拷貝視頻素材,就經常能看到那些“站樁白眼記者”,無論蔡苗多禮貌的與他們溝通,他們依舊挂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死樣子,一個字都不肯說。尤其是新聞頻道的總監,是臺裏出了名臭嘴,還經常因為一些屁大點的小事陰陽新媒體中心的領導,讓蔡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一個領導有時間天天挑人的毛病,就說明這個領導工作過于清閑。同樣是一個電視臺的記者,新聞頻道又比新媒體高貴到哪呢?
不過這些都不是蔡苗一個小小的記者該關心的事情,蔡苗不攀關系、也不搞人情,她認為自己只把手裏的事做好就可以了,這也讓她在電視臺這樣一個人情第一的工作場所裏顯得格格不入。
她從來不關心臺裏的那些勾心鬥角的無聊游戲,只是偶爾望着這棟年久失修的破敗大樓,像是望着撞到冰山、即将沉沒的泰坦尼克號。
聽說下半年開始,電視臺的外牆就要開始翻修了,可已經腐爛的內裏,又要怎麽修補呢?
時疏推開門的時候,看見蔡苗正專注地盯着電腦屏幕打字,完全沒注意到他走近了。
“菜菜。”時疏輕聲喚她,生怕吓到她。
“時疏,怎麽啦有事嗎?”蔡苗才發現時疏正站在自己前面。
“我在屋裏整理資料,想順便做做筆記,屋裏沒有桌子,我可以坐在你對面嗎?”時疏說,“保證不打擾你。”
蔡苗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平添一絲呆萌。
“行啊,那一起加班吧。”蔡苗說。“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回頭我給你屋裏添張桌子。”
“沒有不方便,”時疏坐在蔡苗對面,“原來你近視啊,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戴眼鏡。”
“是啊,天天盯着電腦,不近視都難。”蔡苗苦笑着說。
時疏按捺住想要一直盯着蔡苗看的想法,收心開始翻着資料做筆記,不時地用手機查詢着什麽,再挑揀重要的記在筆記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屋子裏只回蕩着鍵盤的敲擊聲和紙張的翻閱聲。
随着蔡苗打下最後一個句號,她動了動已經僵化的脖頸,看向對面還在奮筆疾書的時疏,時疏還在低着頭做筆記,他的手指纖長靈活,手背上因用力而突出的血管紋路清晰可見,指骨處被筆壓得有些微微發紅,字跡規整靈動,帶着一絲飄逸的意味。
菜苗起身打開冰箱門,拿了兩瓶葡萄味的酒精飲料,再回頭,只見時疏已經停下來手裏的動作,轉身看着他。
“要不要去主卧的小陽臺吹吹風?”蔡苗舉起手中的飲料晃了晃,“喝兩杯?”
“好啊。”時疏把自己的資料規整的收起來,又把蔡苗的文件整理好,站起身來。
“走吧。”蔡苗帶頭走向自己的房間,時疏跟在她身後,走進了主卧。
蔡苗的房間簡單極了,床邊有個小梳妝臺,零星地擺放着幾樣化妝品。
穿過房間,蔡苗把飲料放在小桌上,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小桌的兩側。
時疏看見了桌子上擺放的玻璃煙灰缸,缸裏面有幾個煙灰和煙蒂。
“你吸煙?”時疏有點驚訝。他沒見過蔡苗抽煙。
“嗯,成年就開始抽了。”蔡苗從煙盒中拿起一根,“介意嗎?”
“不介意,你抽吧。”時疏覺得,自己又更了解了蔡苗一點。
蔡苗把香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低頭點燃,火星在黑暗中亮起,睫毛下一雙深邃的黑瞳閃着幽深的光。她将細長的香煙放在唇瓣淺吸,又輕輕吐出,與她吃飯時幸福的表情完全不同,她下颌的轉折處生硬,顯得整個人憂郁又悲傷。
這份悲傷是生動的、直接的,讓時疏瞬間将這一刻的剪影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抽煙是什麽感覺?”時疏嗓子有些啞,問到。
“嗆,難聞。”蔡苗彈了下煙灰,“你可別學。”
時疏清了清嗓子,拉開了易拉罐的拉環,喝了一大口飲料。他又把蔡苗的那瓶打開,放在了她面前。
時疏專注的看着蔡苗吸煙,一根煙已經燃了一半,空氣周圍充斥着煙草灼燒的味道,讓時疏覺得有些迷幻而不真實。
他想,他應該是被狐貍姐姐勾去了魂魄,“剩下一半,能讓我試試嗎?”
蔡苗有些訝異,轉過頭看着時疏。時疏的眼睛幹淨清澈,帶着有些稚嫩的少年氣,眼神中卻閃爍着一種執着,是蔡苗沒有見過的奇怪神情。
蔡苗突然笑了,“弟弟不要學壞。”垂下手想将煙滅掉。
時疏突然伸手過來,抓住了蔡苗的手腕,少年手心溫熱,修長的手指微微用了些力氣,煙灰掉下,散落在他手上,他卻沒有移開,從她手中接過了剩下的半截香煙,“我想知道,你手裏的煙是什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