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燃燒的煙草
第6章燃燒的煙草
吃過午飯,時疏切了兩片橙子放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又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氣泡水倒在杯子裏端到茶幾上。
蔡苗正懶懶地窩在沙發裏休息,她眼神從幹淨到反光的地板掃到陽臺上随風微微擺動的幹淨t恤,覺得這個房子跟她走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說不上哪裏變了,可就是變了。
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甚至有些後悔讓時疏搬進來。
蔡苗從來都是孤單的、寂寞的,一個人孤傲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房子對她來說,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一個容身之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美味的飯菜、溫柔的室友,随風飄來的好聞的柑橘味洗衣液的味道。自己的住處,看上去像一個家。
而她,從來都是沒有家的。
卻也是她自己,向時疏伸出了手,主動抓住眼前能看見的一束光。
蔡苗接過時疏遞來的氣泡水,氣泡在口腔中破碎迸發,帶着一絲橙子的香氣。
蔡苗在內心中苦笑着。人家男孩兒溫柔又體貼,心眼好又勤快,只是給自己做了幾頓飯,自己就覺得有家的錯覺,這是什麽直女思維?
吃飽了,人就是容易胡思亂想。大概人都是矛盾的吧,越是沒有什麽,越想抓緊什麽,就越想逃離什麽。
時疏并排坐在沙發上,看着神情有些嚴肅的蔡苗,變得有點不知所措。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還是她出差回來,有些累了?
“你還好嗎?是不是累了?”時疏問。
蔡苗把頭微微偏向裏側,“唉,都是工作上的那些事兒,挺沒勁的。”
時疏淺笑,拿起一張紙巾擦着杯子上的水漬。
她看起來不開心。為什麽呢?吃飯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自己做好飲品再回來的時候,她的眼神、微微偏向一側的下巴,每一個微表情都像是将他推到很遠的地方。
時疏心裏有些失落,他以為他和蔡苗已經日漸熟悉,至少也算是朋友了,“你出差的這幾天,我買了些日用品,不知道你平時喜歡的牌子,就随便買了點。還有廚房,你可能也看見了,我擅自添置了點東西……以後你想吃什麽,都可以跟我說,要是你沒什麽特別想吃的,我就看着做。”
Advertisement
時疏偷偷擡眼看蔡苗,她好看的嘴唇不知道為什麽抿成了一條直線。
“我出差這幾天辛苦你了,還打掃了房間。回頭你把日用品和菜錢都算一下吧,說好了我出錢的。”蔡苗說。
“……那我們就各退一步,一人一半吧,就不算那麽細了,這樣我也輕松,你看可以嗎?”時疏說道。
“行吧。”蔡苗突然站起身,“時疏,我有點累了,想去補個覺。今天辛苦你了。”
“沒事,不辛苦的。”時疏說,“那你快去躺會兒吧。”
蔡苗點點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坐在梳妝臺前,翻看着之前跟時疏簽署的租房合同,拿起了他的身份證複印件,發現他竟然小了自己三歲。
身份證複印件上,時疏的照片看着比現在小一些,笑容溫柔幹淨,像夏日拂到臉上的暖洋洋的海風。
她從包中拿出一把随身攜帶的防身用彈/簧刀放在枕頭下方,又從包裏翻出一包女士細支香煙,推開卧室陽臺的門,從外面鎖上。
蔡苗按動火機點燃香煙,青煙繞指而上,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主卧的陽臺是半開放的,沒有做全包陽臺上放了一張玻璃小桌和一把塑料座椅,小桌上放着一個玻璃煙灰缸。
蔡苗想吸煙的時候總在陽臺上,雖然是十幾年的老煙民,可她卻很讨厭煙味兒留在身上,覺得那味道很嗆人,包裏總是裝着柑橘味道的除味噴霧,抽完就噴上。
一支煙燒到了盡頭,蔡苗把煙蒂按在煙缸裏,噴上玻璃桌上的除味噴霧,她看着窗外的太陽,覺得刺眼得很,逼得人只能閉上眼睛。
另一邊,時疏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覺得不是自己多想,而是蔡苗有意的在與他劃清界限,一定是自己不小心做了讓蔡苗不開心的事。
畢竟和不熟的人一起合租,女生肯定會戒備些。
時疏無意間豎起耳朵,聽見蔡苗打開了房門,輕手輕腳地在客廳走動,又聽到了洗衣機轉動的聲音,窸窸窣窣大概有半個多小時,她的房門又傳來了上鎖的聲音,看來是小狐貍忙完又溜回自己的洞裏了。
時疏打開手機鎖屏,看着微信裏和蔡苗零星的聊天記錄發呆。
今天,也沒能成功地改口叫她菜菜,真是失敗。
時疏又打開自己手機中的菜譜軟件,向下翻看着有沒有什麽新鮮的菜色。
今天中午蔡苗吃得不少,估計晚上吃不下什麽了,可以做個豬雜粥,有營養又暖胃。
時疏看了看時間,從床上爬起換好衣服,騎車去超市買材料。
這個時間超市人很少。時疏走到鮮肉櫃,從并排擺着的幾塊豬肝中挑選了一塊色澤最均勻的,A城偏北,超市裏沒有賣其他豬雜的,晚飯只好改成豬肝粥了。時疏拿着豬肝到櫃臺付了款。
再回到家裏的時候,小狐貍還躲在自己的洞裏沒有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做着美夢。
時疏把豬肝切成片,放入清水中浸泡了半個小時,又瀝幹水分放入姜片、料酒、鹽打了個底味。腌制過程中,時疏從冰箱裏取出一個雞蛋和一小把韭菜,把韭菜切碎,打入一個雞蛋和一小碗面粉,用水調成糊狀。時疏看了看時間,把冰箱裏的凍米拿出,放在自己帶來的電砂鍋裏炖煮,燒開後又調了小火熬制着。
蔡苗沒想到自己一覺睡到了晚上,再睜開眼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她從床上爬起,換上了一身淺卡其色的長袖睡裙換上,踩着拖鞋走出了房間。
時疏又在廚房裏忙活着什麽,蔡苗偷偷看過去,時疏正把一大勺飄着綠色葉子、不知道是什麽的糊狀物倒入鍋中,再将鍋端起轉動手腕,把鍋裏的液體變成了一個圓形。
時疏擡起頭,被只露出半個腦袋的蔡苗吓了一跳。
“啊!菜菜!你吓到我了!”啊,叫出口了,時疏想。
蔡苗見時疏吓了一跳,壞笑着走進廚房,“嘿嘿,你怎麽膽子這麽小!你在做什麽呢,好香啊。”
“我怕你晚上吃不下,就煮點豬肝粥,然後做幾個雞蛋餅。”時疏手腕一用力,雞蛋餅在鍋中躍起翻了個面,又重新滑入鍋中,淡黃色的餅皮上面煎出了金黃色的網狀痕跡,看上去美味極了。
蔡苗被時疏的操作秀到了,一雙上挑的鳳眼差點睜圓了, “哇,你好厲害啊!”蔡苗感慨。
“沒有,這都是正常操作,做飯的人都會的。”聽到蔡苗這麽捧場,時疏忍不住偷笑,打開了砂鍋,将豬肝中的姜片挨個挑出,再倒進砂鍋用勺子推散,撒入白胡椒粉,“再過五分鐘,晚飯馬上就好了。”
蔡苗靠着廚房的門框,看着時疏白皙的面龐上被燈光襯得微紅的臉頰,突然想逗逗他。
“時疏,簽合同那天不是留了你的身份證複印件嘛,我發現你比我小三歲。”
時疏頓了下,他還以為蔡苗比他小。“是嗎?我還以為你比我小呢,我看着比較成熟。”
蔡苗看着眼前少年棱角流暢的側臉,心裏覺得有點好笑。“成熟?你怕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吧。我大你三歲,你不叫聲姐姐嗎?
時疏知道蔡苗又在逗她。她應該是休息好了,心情也變好了。
“好啊。”時疏把最後一個雞蛋餅盛在盤子裏,轉身看着蔡苗,果然見她笑得有些陰險,“菜菜姐姐。”有時候,他也想跟小狐貍一起玩。
少年的笑容純粹而幹淨,像夏日清爽的風裹挾的那一股柑橘味道。
“別,還是叫我菜菜吧。”蔡苗逗完人又開始心虛,把那盤做好的小餅端上餐桌。
果然讓小狐貍跑掉了。時疏把豬肝粥盛在碗裏,撒上了些蔥花碎,又在粥碗裏放入兩個湯匙,端上了桌。
時疏和蔡苗相對而坐,蔡苗伸手就要拿桌上熱騰騰的小餅,被時疏攔下,“小心燙。”
時疏又轉身拿來兩個小盤子,将兩塊小餅分別夾在小盤裏。
時疏在吃飯這方面是有自己的講究的,不像蔡苗這樣,動不動就上手,好的家教總體現在他的一舉一動中。
他一定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裏吧,真好,蔡苗想。
時疏看着蔡苗吹着瓷勺中的粥,小口地抿着,粥還是有些燙嘴,讓蔡苗淡色的嘴唇染上了一絲鮮紅。
時疏移開眼神,清了清嗓子,“吹一吹,涼的快點。”
新鮮的豬肝處理的沒有一絲腥味,雞蛋餅軟軟的,還有些Q彈,吃到胃裏暖洋洋的。蔡苗吃得開心,又覺得自己像是無意中撿到了寶藏。
“時疏,你有小名嗎?”蔡苗問。
“沒有,不過小的時候,我的同學都叫我小石頭。”時疏笑着答。
“小石頭,很可愛啊!”菜菜說,“大家都叫我菜菜,我就覺得不好聽,聽着很廢、很菜。”
“不會啊,”時疏說,“菜菜,很可愛,這個名字叫起來,人就會忍不住微笑起來。菜菜。”
時疏又重複了一遍,唇角果然勾起了好看的弧度,讓蔡苗看得有些發懵。
蔡苗怎麽覺得,嘴裏的韭菜小餅,怎麽品出了點綠茶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