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蟬時雨(二十二)
蟬時雨(二十二)
謝沉雪喜不喜歡溫玫,這是一件不确定的事。但謝沉雪對溫玫好,卻是肯定得不能再肯定。
溫玫最開始還會像承諾一樣,和謝沉雪有關的事,無論好壞,都會像喬鶴彙報。但慢慢地,她無法說。
一來是因為謝沉雪這人除了對她好,沒有冒犯的舉動,她把這些事拿給喬鶴說,再聽喬鶴說謝沉雪有病,總覺得兩面三刀,對不起謝沉雪。二來是因為喬鶴但凡聽了相關事宜,無論再忙,都要把周末騰出來,飛到A市來看她。她覺得對方這樣太累。
喬鶴不覺得有什麽,異地戀本來就要小心維持。所以無意間看到謝沉雪發了一張和部門(包括溫玫)聚餐的合照,溫玫卻沒有告訴她時,她有些生氣。
“你看不見,說明她屏蔽了你。”
“屏蔽了你,卻沒有屏蔽我,這還不夠說明其中的意思嗎?”
喬鶴聽完溫玫的理由,忍着脾氣耐心回複:“不是我不相信你,我肯定相信你。”
“只是你在感情這方面太單純了,聽我的,別被表象蒙蔽,斬釘截鐵地離謝沉雪遠一點,可以嗎?”
溫玫很少見喬鶴發火,所以她當即同意了。一定離謝沉雪這個學姐遠一點,可是她不理解,謝沉雪為什麽要這樣子做呢?真的有那麽心機嗎?
她不敢追問喬鶴,問樓挽,樓挽說不知道,然後指着操場的另一個方向,道:“她又來找你打球了。”
溫玫和樓挽會在下午六點鐘在操場打羽毛球。這種時候,謝沉雪總會過來問一句可不可以加入。打個球,哪怕是陌生校友,也不太好意思拒絕吧。
溫玫默了下,收拾拍子牽起樓挽:“走,今天不打了。”
今天不打了,以後也不打了。拒絕相處,甚至退出學生會,是溫玫給喬鶴的安心。
喬鶴知道溫玫向來不會罵人,所以知道對方為她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開心。但沒想到,自己還是小瞧了一些東西。
謝沉雪上一次和喬鶴聊天,還是高中的事,那時兩人一起去參加冬令營,相處得十分和睦。而這次,謝沉雪給喬鶴發消息,卻并不那麽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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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鶴,你是溫玫女朋友嗎?你女朋友腿受傷了,你都不過來看一看嗎?”
配圖是一張溫玫撐着拐杖上樓的背影。
喬鶴彼時正在跟着學業導師參加東亞地區的一個金融學術會議,沒看見消息,等結束後打開手機,謝沉雪已經又發了一句:
“我剛扶溫玫上樓的,不要擔心。順便,我告訴她你知道這件事了,怎麽你過了三個小時,還沒給溫玫發消息啊?”
一時說不上來的情緒。
喬鶴走出會議室,火急火燎地給溫玫打電話,沒接通,又給樓挽發消息,好半天,樓挽才回複:“剛剛回寝室,溫玫說她困了,想睡一覺,”
其實就是委屈了,不想說話。
喬鶴一邊問樓挽怎麽受傷的,一邊去找學業導師請假。
導師知道她總是往A市跑,但最近正忙,不由笑着調侃:“談戀愛歸談戀愛,小女朋友是不是太黏人了?”
“是我黏着她。”喬鶴說。
導師愣了下,啞口無言,揮手讓對方去,但要求不能耽擱彙報上交時間。喬鶴應下來。
溫玫出宿舍看見喬鶴的時候,确實忍不住委屈,當場哭了。
她說自己骨折是因為前幾天結束晚課路過花園,被從裏面突然竄出來的一個變态吓摔的。她怕喬鶴擔心,又丢下學術會議跑過來,所以就沒有說。但今天謝沉雪扶她,她就忽然莫名委屈。
人家哪怕再有壞心思,也是真的在她需要的時候出來了。可一直說着愛她、保護她的女朋友,卻連問都沒問一句。
話講開了,哭出來了,人就舒坦一些。
喬鶴抱着溫玫,聲聲說“對不起”,然後又在A市待了幾天,陪溫玫上課、下課。直到導師終于忍不住,給喬鶴來電時,喬鶴才向溫玫道別離開。
這是談戀愛以來的第一次危機,化解了。可也發現了問題——我特別需要你的時候,只要一個擁抱就能痊愈,可你就是不在。
樓挽安慰溫玫,說:“異地戀都是這樣,雙方都要熬一熬,其實喬鶴做得比99%的人都要好,你們盡量互相體諒。”
溫玫知道喬鶴不容易,自她上大學,除了要主修金融,輔修計算機,還要跟導師參加各種會議,處理社團事宜,每天沒有一點前睡過覺,整個人就是不停轉的陀螺。
她點頭,說她能體諒喬鶴,不是特別糟糕的事不會麻煩對方,可陳素梅病情突然惡化的時候,她不依靠喬鶴,不找喬鶴,又能找誰?
“你瘋了你要氣她!”溫玫第一次兇狠地罵人,是罵她的父親,她不知道對方怎麽想的,為什麽這麽多年還是斷不幹淨。
溫父被吼得怔住,可男人的好面子又讓他梗起脖子:“我又不知道她有病!”
不知道還有理了。溫玫說:“你當然不知道!你知道什麽!你就知道在外面找外遇!”
“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醫院裏的人看過來,醫護上前阻攔。
溫父一時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打過溫玫。
“玫玫,爸爸……”
“滾啊!你滾!”不要出現在這裏了,也不要再出現在她媽媽面前。
溫父後來還是走了。溫玫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望着病房裏的母親,痛苦之餘,控制不住的思念。
她跑到醫院花壇邊,瘋狂給喬鶴打電話。可臉辣辣的疼,電話卻一個都沒有接。
忙音。忙。
她垂下手腕,忽然想起喬鶴有一次說她們學院在大三有去國外頂尖高校交流的機會。A大也有,她成績也不錯,可她不能出去。
她們未來,會分離得更遠。
喬鶴結束代碼寫作,看到13通未接來電,着急地撥回去時,溫玫已經趴在母親的病床邊睡着了。醒來後她回複對方:我沒事。已經沒事了。
又出了問題,喬鶴知道。
她再一次飛到A市。
溫玫原本是怪她的,哪怕嘴上沒說,可是當看見對方的疲态時,她根本怪不起來。
“為什麽這麽累啊?”溫玫問她,趴在她的胸口。
喬鶴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大家都很厲害,我想更厲害一點。”
喬鶴其實沒有變,她一直以來都是很要強很上進的人。
溫玫看着她徹底閉上眼睛,輕手輕腳湊上去,親吻她的眉心,親吻她的鼻尖,親吻她的嘴唇。
她是愛喬鶴的,也确信喬鶴也愛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她們就要分離了。
喬鶴這次陪了溫玫将近一個星期,走的時候又是十萬火急。
溫玫在機場送她,說自己該去一次北京的。
喬鶴說沒必要,要是你來北京,我可能就不會讓你走了。
溫玫笑起來,她嘴上說不去,可除了寒假,大二上學期的聖誕節,還是偷偷去了。
驚喜呀。溫玫想。
确實夠驚喜的,喬鶴頭暈眼花忙完雙旦晚會籌備,一下樓就看見了穿着紅裙白襖黃色針織帽的溫玫。
“怎麽不說話?”溫玫笑着看她,又大又亮的眼睛和兩個小梨渦一塊兒,整個人明媚嬌貴得不行。
“不知道說什麽了。”喬鶴跑上去,用力抱住她,平時冷豔的大美女就像一只小鳥靠在對方肩上。
路過的同學覺得溫玫眼熟,站在邊上定睛瞧了一會兒,吹起口哨來:“喬鶴,女朋友?真漂亮哦!來看你啊?”
“滾去吃飯吧,少八卦。”喬鶴罵他們,眼睛裏卻是笑的。
溫玫不好意思地站在喬鶴邊上,也笑,這是她第一次見喬鶴的大學同學。
溫玫來北京,自然要跟喬鶴回一趟家的。兩人在家吃完飯,又躺了一天,第二天傍晚,才磨蹭着去學校。
喬鶴是晚會主持人。
溫玫不是沒看過喬鶴穿正裝,可每一次看見對方穿着修長禮裙站在舞臺中央時,都會為之驚嘆。
她的喬鶴,聰明、美麗、自信、大方、動人。
她在臺下用手機拍了好多張照片,連同兩人雪地裏的合照,一起發在朋友圈,她說:第二年結束,第三年也要一起走下去哦,笨蛋小鶴。
她真是如此希望的。
如果晚會最後,沒有發生一些意外的話。
晚會最後一個節目,是單曲演唱,演唱的是一位個子嬌小的女生,她穿着百褶裙,戴着紅帽子,在舞臺上深情地唱“追光者”,唱完,男主持人調侃:“看來我們學院的甜心小可愛有心上人了,大家想不想知道是誰啊?”
“想!”觀衆十分配合,好像早有準備。
燈光就在此刻暗下來,落在唱歌的女生和作為主持人的喬鶴身上。
如果喬鶴不是她的女朋友,只是一個尋常人,溫玫這時候一定樂得看戲了。但喬鶴是她女朋友。
她心一驚,一下站起來,坐在後面的部分男生才猛地想起,這個把自己面頰遮得嚴實,又有些眼生的女生是誰。
“姜彤,下來。”那個可愛的女生叫姜彤。
姜彤望過來,不理解。
喬鶴懂了,在姜彤開口前,她忽然說:“诶,等會兒,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各位,我好像看見我女朋友了,能下去看看嗎?”
溫玫懸起的心髒在喬鶴跑下來抱她的那刻落下,但是該交代的仍然不能敷衍過去。
溫玫第一次知道,原來喬鶴說的沒人追,并不是真的沒人追,喬鶴有挺多人追,那個叫姜彤的女生從開學軍訓追到了今天,可喬鶴從來沒有說。
“我怕你多想。”喬鶴解釋。
溫玫在路邊甩開她的手,憤怒道:“那為什麽要求我把謝沉雪的事毫無保留地交代?”
“謝沉雪不一樣。”
“那個叫姜彤的女生就一樣了?她不是也知道你有女朋友?還是你跟人家說,你沒有女朋友,人家才一直惦念到今天啊!”
“別胡說八道!”
“那你又還有多少事瞞着我呢?”
質問令胸膛起伏,溫玫就是想問喬鶴,真的毫不保留在信任她嗎?
一向能言善辯的喬鶴在此刻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她隐瞞的那些事,都是為了溫玫好,可是溫玫能相信嗎?溫玫只會覺得,是她小瞧她。
“不說話那就別說了。”溫玫在喬鶴面前的嬌縱性格并非一天兩天,等不到回答,她冷下臉,二話不說就往機場走。
人要走,再不追,這段感情就要完蛋。
喬鶴數不清第幾次主動,她跑上前,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但她說自己錯了,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對不起,但是她說溫玫對不起。
溫玫脾氣大,可心是軟的,對方追上來拉住她,抱她,哄她,她就又留下了。
這是第三年的開頭啊,她不想這段感情在此就突然結束。
後來兩人交心了很久,在床上,喬鶴說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了,她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如實告知,溫玫嗯嗯說好,抱她、親她,又忽然坐起來,把那個叫姜彤的女生拉黑。
其實喬鶴說得沒錯,她不是很堅強,也不是很自信和理智,她會想很多很多。甚至會想,自己是不是不如別人。
“當然不是了,溫玫你很好的。”樓挽聽說後,趕忙安慰溫玫,“你漂亮、善良、可愛,不會有比你更單純真誠的女孩子了!”
樓挽向來不吝啬誇贊她,溫玫聽得笑起來,她覺得明明是樓挽更可愛。
因為上次的争吵太強烈,喬鶴一個月內來A市的次數變得更加頻繁。有時候連樓挽都忍不住擔心:這樣子高強度曠課,真的沒問題嗎?
“是啊,沒問題嗎?”溫玫問喬鶴,她一方面想對方陪在她身邊,一方面又希望對方專注學業。
“基本沒問題,老師不點名,我只要完成期末就好了,”喬鶴說,跟溫玫一起上課,“這個月媽媽不是要複診嗎?我陪你一起去。”
自從那次錯過電話,知道溫玫被打了後,喬鶴一直十分愧疚。
“上次也是你陪的。”溫玫說“上上次也是。”
“上上上次也是。”喬鶴笑着接話,“上上上上次也是,上上……開心嗎?”
開心。在需要的時候,一直有人陪着。
可是喬鶴,你真的,開心嗎?
溫玫記得上一次聽見喬鶴的導師罵喬鶴,正是在醫院,這一次又是在醫院。
喬鶴站在走廊盡頭,眉頭皺成“川”字,一個勁兒地說老師對不起,她很快就會回校。
溫玫躲在暗處悄悄地聽,導師挂了電話,輔導員又打來,問她怎麽想的,是不是不想上學了?
曠課太多,哪怕期末再高分也可能被開除。
溫玫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她找喬鶴,對喬鶴說她聽見了,她讓喬鶴這個學期都不要再來了。
喬鶴沉默了許久,但這次沒有拒絕。
喬鶴回到學校,找了好一番老師。老師才答應看她之後的課堂表現。于是,平時聽課懶洋洋的人變得格外積極起來,老師很高興,說有天賦就不要浪費。
溫玫就這樣,幾乎整個大二下學期都沒見到喬鶴。唯一一次,是五一,對方又悄悄跑過來,問她過得怎麽樣,溫玫說她過得很好啊,她又不是不需要學習。
喬鶴說那就好,不要太想她,她們暑假見。
這是最短的一次相見,只待了一天。
溫玫又在機場送她,照舊的方式,擁抱與親吻,只是這次擁抱時間比親吻時間長,她們像是要永久分離。
正式分手的那天是大二暑假的生日,跟導師去了一趟美國學術交流周的喬鶴匆匆趕回,為溫玫帶了一塊手表、一束玫瑰花和一個生日蛋糕。
溫玫看着禮物,坐在桌對面搖頭,說我不要。
喬鶴問溫玫怎麽了,是不是因為她遲了三個小時,不開心?喬鶴說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航班晚點,她也控制不了。
溫玫說不是的,她不是因為遲到不開心。
那是為什麽呢?喬鶴不明白。不喜歡生日禮物?
你看吧,就是這樣的,喬鶴在溫玫面前,只要溫玫不開心,永遠覺得是自己有錯。
溫玫開始哭起來。
喬鶴瞬間慌了,問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要哭,是因為說好的暑假一塊兒玩,結果只玩了兩天就走嗎?還是因為她這次跟的團隊裏有姜彤?或者因為……
喬鶴想不出理由了,甚至她說出的這些,都是溫玫同意原諒了的。
“溫玫,你怎麽了?”喬鶴無措嘆息,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連名帶姓。
溫玫聽見了,終于聽見了這份累與無奈,她說,眼淚往下掉:“喬鶴,不然我們分手吧。”
預想過很多結局,可是到這裏就停住?喬鶴幾乎是立即搖頭,湊近用力抱住溫玫:“老婆我剛剛沒有別的意思,不是故意喊你名字,你別說分手,分手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你跟我說,我會改,咱們不說分手行不行。”
喬鶴說這些話的時候,溫玫聽見了她的哭腔。
喬鶴原來也會哭。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喬鶴哭。
溫玫問喬鶴:“喬鶴,這些年你過得開心嗎?”
喬鶴說很開心啊。眼淚跟着一起掉。寶貝你不開心嗎?
溫玫說我很開心啊。
她說過吧,這個世界上,哪怕是父母,都不會有喬鶴對她好。可是,喬鶴,你真的開心嗎?或者說,你真的不累嗎?
明明自己一周二十多節課,還要隔幾天就飛到另一個城市。
明明都被老師下開除令了,還要冒風險飛去見女朋友。
明明自己因為社團一肚子火,還要耐心回複使小脾氣的女朋友。
明明出國交流是個大好機會,結果答應去學術周,卻放棄了交換學校。
明明……明明可以像一陣自由自在的風,去成為更好的人,卻總被牽絆束縛,所以,喬鶴,真的不累嗎?
“不累啊,我可以處理的。”喬鶴聽着溫玫的喃喃,她明白了,原來溫玫是為她在哭,可是為什麽要哭,她真的不累。
“相信我,我可以處理。”喬鶴捧起溫玫的臉頰,為對方擦拭眼淚。
溫玫便在晶瑩的淚花裏,看見喬鶴眼角的血絲、眼底的青圈。
真會騙人啊。
“喬鶴,我們分手吧。”于是在對方湊近親她的時候,她還是重複了這句話。
喬鶴的動作頓時僵在原地,連同眼淚也滞在眼眶。她真的搞不懂了,她是累,可她都不願意分手,為什麽另一方非要提。
她吼出來,把準備的蛋糕、玫瑰花和手表統統扔在地上,她說溫玫,你就這麽想分手嗎?
溫玫當時應該怕的。喬鶴在對她發火。
可那一天,她不僅沒有怕,甚至高興終于見到了真實的、有血有肉的喬鶴,她說:“喬鶴,你剛剛終于承認你累了啊?”
她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哪怕是苦笑。喬鶴以前最喜歡逗這對小梨渦,可此刻見對方這副表情,她卻說不出的火大,連髒話都飚出來:“我他媽是累,是,我承認,但那又怎樣,溫玫你別給我玩這套!”
“不累,不好嗎?”溫玫聽着她罵。
喬鶴說:“不好,我就想累,我就樂意,我就要陪你,只要你不累,咱倆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可你站都快站不住了。”溫玫說,看着喬鶴挺直的背脊漸漸彎下來,直至向她懷裏倒去。
喬鶴不是第一次暈倒了,上一次暈倒是兩個星期在美國,因為一邊要和溫玫高強度保持聯系,一邊要顧及學術交流,基本沒有什麽睡的時間。
導師打電話告訴溫玫的時候,溫玫還不相信,直到對方拍攝了一張躺在醫護室床上的照片,溫玫才全然信任。
導師說,我這個學生,很喜歡你。
溫玫說她知道,
導師說,我問她為什麽修兩個專業,她說結合起來好賺錢,好養你。
溫玫說她知道。
導師說,兩個專業連軸轉,都要争第一,C刊社團連軸轉,都要拿獎,再北京A市連軸轉,是很累的。
溫玫說她知道。
她全部都知道,只是在喬鶴因為太多壓力暈倒前,她一直因為自私,想把喬鶴再多留在身邊一會兒。
喬鶴在醫院睡了兩天,醫生說沒有大事,就是年輕人太拼了,要注意睡眠,給自己多一點休息的時間。
溫玫替對方答應,在病床邊靜靜守了兩天。
醒來時,喬鶴的氣色好了許多,又是平常一副從容姿态,半點不見當時發火的姿态。她問溫玫:“我又暈了?”
溫玫說嗯。
喬鶴說:“我罵你了?”
溫玫看她一眼,沒說話。喬鶴便翻過身去,也沉默下來。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直到夜間月亮出來的時候,喬鶴忽然說:“你餓了沒有?”
溫玫實誠點頭。她們倆便一起去了醫院外的一家小餐館。誰都沒提兩天前的事。
老板見是熟客,給她們一人上了一碗馄饨,又說媽媽是不是也是老規矩?
溫玫說不是,今天就她們倆。
這家馄饨總是給的特別多,溫玫從來吃不完,又覺得不好意思浪費,便會在動筷前分給喬鶴幾個。喬鶴從不嫌棄溫玫,她說溫玫可以先吃,吃剩下的再給她,她一點都不介意。
馄饨端上來,溫玫下意識用勺子撈,行至一半,又放回自己碗中,低頭吃起來。
喬鶴看見了,但她沒說什麽,只是在對方硬撐想把所有都咽下肚時,把兩人的碗對調了一下。
“以後對這樣熱心的店家,可以直接說少放點,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嗯。”
“辣也少放點,對嗓子不好。”
“嗯。”
“蔥對身體好,不喜歡吃也盡量加一點。”
“嗯。”
“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輕飄飄的話語像風吹過,喬鶴擡起雙眼看向她時,卻猶如身處婚禮殿堂般認真。
溫玫記得十六歲的生日禮物,喬鶴曾給過她一張特別的名叫“不能拒絕”的卡牌,其中意思是,只要她提要求,哪怕殺人,喬鶴都不能拒絕。
她一直把這張卡放在手機背後,原本想着找時機狠狠壓榨喬鶴,未想四年過,卻是除了牌面泛舊,仍舊完好保留。
“做自由的喬鶴,然後,真正快樂。”
她最後說,在喬鶴的目光裏,在忍不住痛哭之前。必須做到,不能拒絕。
—喬溫卷·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