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一個秘密。”
舒辭在舌尖咀嚼着陸萬青的話, 恍然:他知道自己去找易行水了。
不僅如此,他還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陸萬青,我們認識多久了?”舒辭望着那一雙幽泓般的眼睛。
從盛夏的末尾到入冬, 或許都不足百天。可陸萬青一下就知道他為什麽要找易行水,甚至他還沒有開口,他就将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
他竟然能透過相片在陸萬青身上留下觸感,只是一道劃痕, 就能在他脖上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跡。倘若……倘若他用剪刀或是什麽去裁剪他呢?
這樣的軟肋,他毫無保留。
沉浸于劇本創作的他熱衷于每一種命運的相遇, 追求不同形态的共鳴與愛憎,感性的同時又無比理性, 理智地認為有些浪漫與同調是虛構世界的限定, 人始終無法在現實世界裏追求極致的浪漫。
而現在,陸萬青就是他的不理智。
是他的驚世駭俗。
是他的心有靈犀。
舒辭擡手, 指尖覆上相片上那一道刮痕,目光不錯地看着陸萬青擡手扶着自己的脖頸, 無法抗拒透過相片傳來的那片酥麻觸感。
一切往事都變得有跡可循。
比如, 不讓他随便拿出結婚照;比如在基地, 他親吻他的畫像, 唇瓣剛貼上就聽見了他的聲音。
“游輪上并不是初吻, 對嗎?”舒辭眨了眨眼睛,“在基地那次, 我的的确确碰到你的嘴唇了。”
陸萬青垂首, 深深地看他:“太短暫, 什麽都沒感覺到。”
那時, 他只記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那現在呢?”舒辭捏着相片, 蓋在鼻尖上, 唇瓣緩緩貼上去。
舒辭餘光始終打量着陸萬青,他喉嚨滾動,眼中情緒翻湧,幾乎快要将舒辭吞沒。
兩股沒有抑制的能量已經纏繞起,在空氣中震動。只是他們默契地沒有動作,相隔一兩米的距離,彼此望着,感受着力透紙背的親密動作。
“是,要我分享感受嗎?”陸萬青聲音沙啞。
“等會兒,我先說。”
舒辭指尖推了推相片,他的吻一路向下,從脖頸,落到鎖骨。半晌,他停下動作:“我的感受是……遠遠不夠。”
陸萬青穿得過于嚴整,他想要親吻的地方都在衣物之下。
而且,這樣的感知似乎是單向的。只有陸萬青能感受到他的動作和觸感,他卻不能從相片上感受到任何旖旎的樂趣。
“你呢?”
陸萬青安靜地看了他兩秒。
“想要你。”
話音剛落,四目相對,視線在空中擦出了連串的火星。
Alpha不再垂手站在兩米前的地方,他幾乎以最快的速度移動到了舒辭的唇邊。剛剛那飲鸩止渴怎麽夠?舌尖撬開他漂亮的唇瓣,暧昧的空氣從相貼的縫隙中流淌而過。
舒辭仰着頭回應他。
在一個喘息間,驀然想起:“第一個秘密說了,其他的呢?”
話音剛落,他看着被自己解的七零八落的扣子,看着陸萬青直起身,胸肌腹肌明晃晃地在自己面前,眼神迷離地看着他。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賀廉給他那份Omega訓練資料裏的一條。
——拷問Alpha專用。
在失去防備時,包裹住Alpha那要緊的地方,挑起他最濃烈的欲望,喚醒他最深處的野性。
而後,讓對方動彈不得,欲罷不能。
直到說出他想聽到的話。
壞心眼忽然冒了出來,舒辭不動聲色地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從腳尖一點點往上攀,空氣的震動仿佛是情難自禁的模樣,實則是在編織細密的網,将徹底暴露在自己面前的Alpha緊緊纏住。
舒辭緊緊貼着陸萬青,每說一個字,都擦過他的唇峰。
“把話說完再繼續,你還有多少個小秘密?”
陸萬青再不清醒,也知道舒辭正在做什麽。基地有模拟器,模拟Omega用信息素誘惑拷問的情況,他從未在那人造機器面前敗北。
可這不是戰場,舒辭也不是敵方。
他渴求地含住眼前柔軟的唇瓣,而後如他所願,将自己的全部剖開在舒辭面前。
“沒有很多,就是那些被你發現的許多身份,是我的第二個秘密。”
也是最後一個秘密。
“……”
舒辭想過無數回,他什麽時候會和自己坦白那些令人迷亂的馬甲,卻從沒想過這個時刻的到來,是在這裏。
遠域七區山腰別墅,的床上。
他,被某個人解開了浴巾,如此坦誠地聽他講自己的秘密。
“讓我猜猜。”他扶着陸萬青的肋骨,一條一條往下,“你是有空間穿梭能力?還是吹一根頭發就能變出一個你自己?”
陸萬青任由他在自己腰間摸索,俯身咬他耳垂。
“都不是。”他貼在他耳邊,深呼吸,緩緩道,“我其實……活了不止一次,不只一輩子。”
舒辭的手停了下來。
“無限重生?”他眯起眼睛,輕聲問。
“或許吧。”陸萬青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定義,也從來沒有試圖去解釋他的經歷。舒辭這個詞,有那麽些恰如其分。
“在你來之前,在你告訴我這裏的一切是書中的世界之前,我一直認為那是命運。”
第一回 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是他聽從了舒長海的安排,老板幫自己擺平工地鬥毆,而相應的,他要和那個“舒辭”領證。
娶老板的親戚,而他們的匹配度還那樣低的離譜。他不知道舒長海是怎麽想的,但既然已經領了證,那就應該把話說開,好好過日子。
項目竣工那天,他買了很多菜,想燒一桌好菜。
可等待他的是桔青路空空如也的家。
“舒辭”帶走了所有的東西,搬回了他自己的公寓。
後來他知道,顧氏的太子爺在糾纏他。
他想要找他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自己有什麽能幫到他,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只能站在原地,永遠靠近不了他們,他們之間的氛圍仿佛自成一體。
即便是走近了,顧岚逐也好,“舒辭”也罷,他們并不在意他說什麽。
“因為從小就習慣了被人無視,那時我以為,他們也一樣。”
即使新婚的對象眼裏也不會有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會叫出來。
舒辭眼底一熱,雙臂緊緊攬住陸萬青。
那是原書裏再正常不過的一閃而過的工具人狀态,他被強制在劇情框架裏,自主意識卻在游離在劇情之外。
“是不是很難過?”舒辭聲音中帶了幾分心疼。
“還好。”陸萬青回抱住他,“那對我來說,依舊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那是他的第一次人生,在迷惑不解與渾渾噩噩中度過,無能為力地離婚,看着“舒辭”和顧岚逐結婚生子,在孩子滿月的第二天,一覺醒來,一切回到了原點。
他站在過去人生的某一刻,迎來新的人生,新的起點。
舊的經驗成了他的金手指,他盡力去規避某些事情,想走出一條不同的路,卻還是沒有逃過舒氏集團,沒有逃過那場被陷害的鬥毆。
沒有權力拒絕舒長海那與舒辭結婚的提議。
而第二次,他驚人地意識到,所有與“舒辭”和顧岚逐有關的一切,他們相遇的時間地點,他們與他說過的話,都是完全一樣的複刻。
“命運”一詞如一根繩索,拴在他的頭上。
他躲不開,逃不掉。
“哪怕我不知道這是你口中的那本書,我也能完全摸索出與‘舒辭’有關的所有事情。”
舒辭眨眼:“你拿到了劇本。”
“可是沒有用,我做過許多嘗試,沒有辦法靠近他們,也沒有辦法扭轉事态的發展……你所謂的劇情故事線。”
衆人皆醉我獨醒。
醒的人宛如透明人在偌大的世界裏穿梭。每一次“舒辭”和顧岚逐的某個孩子滿月,他都會重新回到過去人生的某個節點。
“我知道了。”舒辭窩在陸萬青懷裏,指尖挑起他的發梢打轉,“滿月宴是最後一個番外,那是故事的結局。故事世界的時間線只有那麽長,如果你活在書中世界,你的人生在故事結束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
文藝理論界有很多觀點,有人認為故事與電影的結束,就意味着結束在某處,沒有後續;也有人認為故事結束,但故事的世界依舊在延續。
陸萬青的經歷,顯然是前者。
他的未來,是有限的。
“唯一的好處就是,經驗是不斷積累的。”陸萬青回憶道,“次數多了,我發現我只是改變不了大環境,以及與舒辭和顧岚逐有關的事情。而與他們無關的社會新聞,總是會有細微的變化。”
于是在劇情之外,在他們相遇前,陸萬青試着努力遠離舒辭與顧岚逐,在沒有他們的地方,他能夠自主地做很多選擇,進行許多嘗試。
“有一次鬥毆,我沒有和舒長海妥協,沒有做交易,所以直接進了鐵筷子。”
“所以……你成了閻王。”
“選擇讀金融的那次,我出國深造,在那裏開辟了自己的市場。”
“所以有了N.O.?”
“還有一次故事結束,我回到了桔青路,回到了那個……被人唾棄的少年時代。”
“所以,你遇見了陸薇,後來又去了七區。”
每一次劇情走到終點,他都會回來,可不論怎麽樣,舒辭與顧岚逐的圓滿結局都沒有變化,他總是在某個瞬間就被傳送到某個地方,成為那個劇情裏的工具人。
“但是上一次結束,我沒有回到很久以前的過去,而是回到了被迫領證的瞬間。”
這一次,他過往所有的身份經歷,都随他一起回來了!
他所有的人脈都躺在同一個手機列表裏。
那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把車停在那裏,沒有想到他會看到舒逃出來。
而舒辭向他求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人不是他重複了那麽多遍劇情的那個空洞的人偶甜O。
愛,是當某一刻,提線木偶有了靈魂。
并望向他,呼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