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辭兒, 你沒事吧?發什麽呆!”
沈缇一襲白襯衣配米色長褲,站在港口看着人恍恍惚惚地下來,伸手一拉, 将舒辭拉到身邊。
月影號在沈凜直播後像是加了速,連夜狂奔,在天亮時分回到了港口。
旭日東升,金燦燦的陽光拉長了乘客的身影。
警方在港口待命, 相關人員分散押送,需要做口供的人一并被“請”走;兩位議員頂着媒體的高壓先行離開, 走的走散的散。
舒辭下來時,港口已經幾乎沒什麽人了。
沈缇上上下下檢查着舒辭。
他看了直播, 聽了交易市場和omega選拔可能存在着的關系, 一邊在車上處理沈凜留下的事務,一邊趕來确認他的安危。
“還好還好, 氣色也不錯,狀态也挺好。你是不是最近有在鍛煉, 怎麽覺得整個人棱角越來越分明了?”
沈缇看着龐然的月影號, 環顧着港口, 心情複雜。他和舒辭好像不約而同被拽上了沈顧競選的較量與拉扯中。
“嗯?”舒辭回過神, “我沒事。”
他擡手摸鼻子, 指尖擦過雙唇。
昨晚的陸萬青,抱着他迎頭落下了一道吻, 在他唇瓣間輾轉, 像是壓抑着什麽濃重的情緒。
作為初吻選手, 舒辭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不得要領的Alpha在不屬于他的領地上探索, 托在他耳後的指尖上察覺到一絲輕顫。
而後舒辭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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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們最初相處時來自身體本能的排斥感, 從他們相貼的雙唇開始, 蔓延至四肢百骸。
舒辭眉頭一皺。
可就在排斥感湧上來的那一刻,陸萬青迎着不适和疼痛加深了這個吻。
兩個仿佛溺水之人,在下沉中深吸了一口氣,同時劇烈地陷了下去。
只一瞬,那排斥感從舒辭天靈蓋溜走。
不适和疼痛煙消雲散。
經過了綿長的碾壓,陸萬青的吻流露出小心翼翼又不願放手的留戀。
他輕輕咬了咬,氣流徐徐噴在舒辭的鼻尖。
舒辭睫毛顫着,忍不住踮腳湊近即将離開的溫度。
結果,沒等他反應過來,這人便猛然清醒,按着他的雙肩果斷抽身,留下一句“上岸後就忘了吧”。
而後……整個人就消失了。
陸萬青落荒而逃。
空留舒辭一個人在甲板上吹風,一整晚都在懷疑人生:好家夥,他這是被陸萬青白嫖了?
游輪停靠後,七區所有人腳下生風,匆匆忙忙,他好不容易拉住指揮撤離的餘星星,才知道陸萬青昨晚就被元帥召回,回艦艇開着他修整好的個人艦先行離開了。
舒辭裹着他留下來的外套想了一路。
見識過陸萬青的易感期,親眼目睹了強忍淚與汗混在雨水裏,舒辭仿佛親手撕開一個強大Alpha的外殼,露出其中的破碎衰敗。
他不會像愣頭青一樣對這個男人藏在心底的洶湧情緒視而不見。
他引以為傲的共情能力不僅讓他認清了自己的心思,也令他察覺到陸萬青藏得很深的心思。
只不過比起他,陸萬青的心思則更加踯躅。
——因為匹配度,因為1%未知的可能性,顧慮良多,備受掣肘。
從他在自己房間門口幹坐着就看出來了。
舒辭現在很清楚,他的喜歡并不是得不到回應的喜歡,但顯然陸萬青還不清楚。
什麽叫上岸後就忘了?難道他以為下了船,他就能忘了那個淺嘗辄止卻該死的美味的吻?
陸萬青想把這種旖旎的回憶都埋葬在海上,當成離岸時短暫的幻夢。
他叛逆的靈魂不會如陸萬青所願的。
“我問你。”舒辭拉着沈缇,壓低聲音,我和陸萬青現在親密接觸都沒有什麽問題,這合理嗎?”
沈缇腳步頓了頓:“全世界都找不出幾對1%的案例,我也不知道,零距離沒問題不代表負距離沒問題,對吧。”
“你說得對。”舒辭沉默了一下。
陸萬青不是他。
他上輩子艱難地生存下來,天生學不會逆來順受。
而陸萬青被劇情欺負了一輩子,被當成提線木偶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做什麽都守在他所有安全感的位置上,怎麽敢拿兩個人的命來冒險?
想通這一點,就愈發覺得陸萬青的愛重之深。
舒辭心髒沉了沉。
他還想和沈缇吐槽兩句,卻發現他疲倦地看着海平面,想到餘星星說他和崔尤在鬧離婚,舒辭害怕自己戳了別人的傷心事,連忙壓下這個話題。
“昨晚直播後,顧閻和他的擁趸者沒有什麽動作嗎?”
“有,當然有。”
說起正事,沈缇的精氣神才算拉回來一些,“顧閻那邊正在大面積壓删omega選拔的事情。”
“他準備斷尾求生?”
“應該是這樣,只要找到一個替罪羊認下交易論壇的陰私龌龊,就可以不牽連到顧岚逐和顧氏。”
舒辭在身側攥緊拳。
不夠,靠沈凜也還不夠。
坐擁主角光環的顧家人一旦找到某個突破口,避開調查,劇情力量就能幫他們掩蓋,順利脫身。
“不過他們暫時不敢輕易颠三倒四,現在正想盡辦法從輿論上反擊,往金荔身上潑髒水的已經開始了。”
舒辭眯起眼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風格他太熟悉了。影視圈一貫這種德行。
“一旦這件事被公衆認定成個例,金荔的遭遇被認定成私人矛盾,那麽一切都會變成對金荔本人的凝視和聲讨,這樣以來就更不可能撼動他們。”
“但顧家養的媒體實在是太多了。”
沈缇下颌一擡,指向停車場的長-槍-短-炮。
“多虧這次直播,我才知道除了那些明面上顧氏投資的媒體,還有很多秘密為顧家做事的企業,喏,連朝夕社都是顧家的。”
顧閻在海上的通訊一直被屏蔽,病急亂投醫,動用了不少力量。
整整一夜,沈缇埋在媒體的話術和立場裏,抓出了不少蛛絲馬跡。
“朝夕社?是不是崔尤就職時采訪過你的那個?”舒辭擰起眉,陷入了思考。
沒等他想完,前方傳來激烈的響動。
一群媒體人扛着攝像機朝他們跑來,為首的那位握着朝夕社标識的話筒,遞到舒辭面前。
“您好,舒先生,我們剛剛從柏月少爺口中得知,他在游輪上被人陷害污蔑成殺人兇手,據他所說,船上只有您和他利益相關。”
“請問同為A大表演系學生,你是否承認自己因競争或嫉妒而在游輪上對柏月先生出言不遜?”
“聽游輪上的知情者說,您曾在被害人死亡當天拜訪并交談過,請問您是否完全贊同沈議員披露的內容?”
舒辭側目看向沈缇,兩人眸中閃着同樣的光。
前兩個問題還姑且能算作來自柏月,或者說陳家的授意,作為以牙還牙的手筆。
後面的問題便清楚地傳遞了一個信號——
這群人從抹黑金荔,轉向了對沈凜的攻讦。
公開直播時沈凜和餘星星誠懇的考量變成了谶言,顧閻這是打定主意要将沈凜這次的行為定義成政敵之間撕破臉皮的陷害。
那麽接下來……
“兩位身份特殊,一位是沈議員的同宗兄弟,一位是陸上将的伴侶,請問這是否意味着陸上将早就站在了沈議員這邊?”
“這次事故由七區參與調查是否存在程序違規?”
“為什麽當時顧議員遲遲沒有連接通訊,而沈議員的直播信號卻能暢通無阻?”
“七區如何能保證調查結果的中立性?”
果然,舒辭眉頭一松。
前面都是鋪墊,這才是最終的目的。
質疑沈凜行事的意義,質疑陸萬青的立場,最後質疑整個調查結果的中立與合理。
舒辭想起那天他被支走,沈凜和陸萬青單獨溝通了許久。陸萬青便是從那一刻站到了沈凜這邊。
但對于選民而言,金色後盾應當是中立的。
一旦沈凜說出的話都成了不可信,那麽他整個人在選民面前的信用度就徹底歸零,連帶着陸萬青的威信都要大打折扣。
舒辭嘆了一口氣,找到最近的話筒,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現在是直播?”
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扔給沈缇:“不是也沒關系,幫我也開個直播。”
沈缇心照不宣地打開沈家負責的那個平臺。
“我複述一下你們剛才的問題。”
舒辭掃了一眼沈缇就位的鏡頭,挨個望過去,清晰準确地重複完,頓了頓。
“按道理,這種問題不應該由我們來回答。不過沒關系,你們采訪不到沈顧兩位議員以及軍方的人,是你們工作能力不行,我體諒大家的無能,勉為其難地回答一下。”
圍着他們的記者和攝像從未見過除了貴族或議員以外,在這麽多話筒和攝像機面前還能鎮定自若反客為主的人,人群中出現了小小的騷動。
“我的賬號是……看你大爺。”
舒辭面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了他的狂野昵稱:“剛剛我發了一條長圖文,它在我的存稿箱裏放了許久。”
“陸上将從始至終,都是金色後盾的驕傲。他在這件事情上幫助沈議員,并非出于他所代表的軍方立場,而是個人恩怨。”
“我,與金荔一樣,是omega選拔的受害者之一,長圖文裏清晰寫明了經過,以及顧岚逐先生在我身上殘留的信息素痕跡。”
“請問你們如果是我的先生,還能心平氣和保持中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