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陸萬青靜靜看了他一眼, 微微點頭。
舒辭在他應下的那刻心念一動,長鞭在他的驅使下,以破風之勢極速超陸萬青揮去。
然而就在落下的剎那, 力道竟不知如何被消解掉。
原本帶風的鞭尾就像是忽然變成了貓尾,柔柔軟軟地纏在陸萬青手腕上。
Alpha反手拂過虛空,順着能量顫動拍了拍長鞭。
仿佛情人之間的親昵觸碰。
舒辭耳尖頓時紅了一下。
是他不自量力了,以為顧岚逐在他手下毫無招架能力就可以為所欲為。
論單挑和戰鬥, 他身經百戰。
他幾乎一眼就看穿他的疏漏和破綻,無形中遏制住幾處發力點, 讓熟悉意念的控制在一瞬間凝滞。
贏過陸萬青?希望能打到他?
多少有點癡心妄想。
“你不用把超越我當成目标。”陸萬青開口。
他幾輩子實戰經驗,無論對上誰好像作弊一樣。
他指尖小心翼翼地從鞭尾處的能量中抽離, 垂下眼眸:“你現在的實力已經足夠強大到獨立生活了。”
他始終沒有忘記舒辭當初的願望——經濟獨立和自保能力, 現在兩個要素都齊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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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時都可以提出離婚,随時可以與他分道揚镳。
“恭喜你。”他說的有些艱難。
眼中甚至藏了幾分強顏歡笑。
陸萬青早就料想到有這麽一天存在, 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明明是他親手将利刃懸在自己頭頂, 遞給舒辭。
現在竟然無端感到害怕。
他怕自己嘗過了一點甜頭就舍不得松手, 也怕自己卑劣的手段來綁架舒辭作出違背他內心的選擇。
1%匹配度在一起的痛苦他可以自己熬, 誰讓他本就是吃了一輩子又一輩子苦的人。
可他又不希望舒辭和他一起煎熬。
“不夠。”舒辭不知道陸萬青短短幾秒鐘內千回百轉的心思, 凝重地搖搖頭。
“我總覺得顧岚逐不該任由我擺布。”
但他的的确确沒有在顧岚逐身上感受到一絲劇情的加持和阻力, 沒有男主光環就好像虛胖的人少了底氣。
餘星星剛才尚且被劇情束縛在原地,沒道理讓他在顧岚逐面前如此嚣張。
這實在是……有些令人摸不着透。
“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不在同一個頻道上的思路。
他們不約而同收起信息素, 陸萬青順手給舒辭披了外套, 去開門。
餘星星順手行軍禮, 揚起笑意:“老大。”
陸萬青白了他一眼:“我沒你這麽大嗓門的部下。”
剛剛在甲板上就他上頭, 仿佛演什麽情景劇似的大喊他的身份。餘星星簡直完美诠釋了什麽叫做他自己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別人。
“您可別怪我。”餘星星走進來, 搖頭晃腦地站到舒辭身邊,“別人家的上将名聲遠揚,您呢?升了上将後,除了咱們七區,別人都不怎麽認識你。”
要不是他天天和自家退休的父親吹陸萬青的牛逼,說動賀元帥把他和七區精銳調來一部分處理變異生物的秘密任務,他餘星星現在指不定還和老大在七區默默搬磚頭呢。
陸萬青不作答,劇情給他被無視的路人設定,沒有辦法和舒辭以外的任何人解釋。
得不到回應,餘星星只好看向舒辭:“辭哥哥肯定覺得我說得對。你也不想老大當默默無聞的人對吧。”
舒辭笑道:“這麽肯定?”
餘星星挑眉:“剛剛在甲板上,以老大的性格,本來可以在我們都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保護住其他人,但是他沒有。”
舒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呀。”
餘星星說的沒錯,在顧岚逐發瘋的瞬間。陸萬青就準備釋放信息素阻止他暴走。
——是他按住了陸萬青的手。
陸萬青這個人,将原書裏“金色後盾”四個字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他一個人在暗處默默前行,一邊背負着無恥劇情的壓力,一邊無聲無息地竭力護下所有人。
可是人,并不都具備理想的溫度。
冷漠地過好自己的生活,事不關己才是好像才是常态,他們是不會對不曾察覺到的情誼而産生感激的。
陸萬青越沉默無聲,就越不會被人看見。
而越不被人看見,就越會被人遺忘。
“可不?”餘星星得意地叉腰,“我剛剛聽見他們都在談論你們,只要都是誇老大和你的,還有人在罵顧岚逐。”
舒辭嘆氣道:“其實我沒有期待他們能多感激。”
他只是看到劇情對顧岚逐有這樣大的影響力,愈發懷疑陸萬青身上依舊殘留着他路人人設的枷鎖。
陸萬青或許不在意,但他在意極了。
“我只想他們能有那麽一瞬間,像我一樣記住他,依靠他。”
山就在那裏,為蒼生而立。
他只希望他們能向他投去哪怕一點點的目光都好。
舒辭輕聲坦言,站姿随性,殊不知自己在陸萬青心中落下了一顆小石子,蕩起漣漪。
圈圈漣漪沖刷着他本就煎熬的內心。
他好想将他攬進懷裏,不管不顧地擁住,深吻,刻上自己的烙印。
“你很閑?來這兒就為了說這些?”
陸萬青擡眸看到餘星星站在舒辭身邊和他嚼舌根,不耐煩地問。
“哦我去!我忙記了!”餘星星立刻拍了自己的腦殼,看向舒辭,“你昨晚從船上帶來的那個碎了屏幕的手機,恐怕不能還你了。”
“怎麽?”舒辭蹙眉。
“技術人員修好後,為了找失主,提取了上面的指紋,發現……有金荔的。”
“核實過是她本人的,還是其他人的?“
陸萬青聞言頓時斂起了那些旖旎心思,快步走到餘星星面前。
“用她的面容數據解鎖成功了。”餘星星确認道。
“推算她的死亡時間,是你們在艦艇裏的時候,所以你們兩個是現在整個游輪上唯一能确認沒有嫌疑的人。”
曾經拍過懸疑題材的舒導重重搖頭:“話不能說這麽滿。”
餘星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麽知道我倆不是兇手夫夫,故意掩蓋真正的死亡時間做不在場證明或者延遲裝置?再說,光看到柏月的身上的血跡你們就認定是他殺了?金荔自殺的可能性排除了嗎?”
被沈凜确認過的Omega選拔的受害者,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個異世界穿來的靈魂一樣,不受世俗約束,不被貞潔觀念束縛。
金荔今晚是怎樣度過的?如果她是自己絕望到走投無路了呢?
舒辭不敢細想。
“老大。”餘星星摸摸鼻尖,歪頭壓低聲音,“你老婆好厲害,兇起來連你們自己都罵。”
“……你再貧。”陸萬青擡腳踢他小腿肚。
“哎哎,還長個子呢,別踢!”
“我記下了記下了!”餘星星竄出好遠,才道,“還有一件事,金荔手機裏有個加密文件,技術人員還在破譯。”
陸萬青眯起眼睛,對上舒辭的視線。
“我去找沈凜。”
“叫沈凜過來。”
兩人異口同聲。
“……”
餘星星退到門口,撓了撓頭。
這倆人真的是要找沈議員嗎?怎麽敢有人對議員用這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語氣啊。
“你們也不知道她怎麽死的?不是你們玩死的還能是誰?!廢物——”
趙骞匆匆走到顧氏專屬層,正推門而入,便看見顧闖一腳踹在面前人的胸膛上,原本跪着的人猝不及防地栽在地下。
他壓下目光,微微彎腰。
心想,到底是父子,連發火時的脾氣和習慣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
“行了。”顧閻開口,鷹隼般的目光掠過。
顧闖往後退了一步,将開闊的視野讓給哥哥。
顧閻起身,走近。
緩緩蹲下後,伸手捏住跪趴着的alpha的下颌:“那手機呢?手機總拿到了吧?”
Alpha垂首,瑟瑟發抖,憋得臉色通紅,像擠牙膏一樣:“沒……沒有。”
顧閻收緊指尖:“是沒有,還是沒找到?”
對方呼吸愈發急促:“沒……找……到。”
旁邊趴着的人看着顧閻臉色不對,連忙低下頭:“議員您您別生氣,她一個只會賣弄風-騷的omega哪懂這些,說不定手機是假的,故意拿來恐吓我們,想敲詐我們呢。”
顧闖看見哥哥捏了一下太陽穴,一人踢了一腳:“給我先滾——有人調查就把嘴閉緊了,什麽都不許說。”
“是!”兩人屁滾尿流地離開壓抑的房間。
顧闖想和顧閻商量的話在口中打轉,餘光瞥見趙骞,生生停住。
這才問:“你不在阿逐身邊呆着,過來幹什麽?”
趙骞腰彎得更低了,低到看不清臉。
他壓着聲音:“柏月少爺渾身是血跑了出來,被懷疑是嫌疑人抓起來了,他說案發時間自己和顧總在一起,所以顧總也……”
後面的話自動咽了下去。
一旁,陳歸瞪大眼睛:“小月和金荔都沒有照面,無冤無仇,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顧闖難以置信:“阿逐也被人抓走了?”
兒子什麽性格他最了解,他怎麽會就這樣被人帶走!?
趙骞拿出手機,把甲板上的視頻找出來。
他的鏡頭全程都在顧岚逐身上,沒有半分拍到舒辭和陸萬青:“顧總是以公共場合實施信息素暴力行為被暫時扣押了。”
“咔——”
默不作聲的顧閻捏碎了手中的杯子,他沒有用信息素保護,指尖的血液霎時冒了出來。
“這就開始了嗎?”
顧閻咬牙切齒,“沈、凜!”
“陳歸,聯系船上媒體,讓他們繼續抓緊時間找信號,不管用什麽方法,首發消息必須要發出去。”
“顧議員。”趙骞開口,“軍隊已經全面接手游輪的返程航行,為了防止兇手銷毀證據混淆視聽等行為,避免負面新聞社會化擴散,游輪上所有非駕駛信號與通訊,搜都被屏蔽了。”
“……”
顧闖走到趙骞面前:“你去召集議員的人臨時會議,這由頭軍方插手不了。再聯系餘中尉申請談判。”
“好。”
至此,顧沈兩邊沒有硝煙的角逐與博弈在這艘游輪上正式展開。
返程數日,兩方無一不感受到了壓力和緊張。
他們一邊等待各路神通接上通訊,一邊緊張打聽着調查與審訊結果。
而船上的數千乘客成了輿論第一線,每天吃着不同陣營的人灌下的新瓜。
上午是顧岚逐被陷害,下午是柏月疑心金荔并不會徹底息影,為了搶資源而和她起了争執;今天說是情殺,明天又說有上位者的桃色內幕。
無論實錘與否,都有人津津樂道。
這幾天,對于顧閻而言更是難熬。
他招招狠厲,卻沒想到沈凜總是比他更進快一步,見招拆招的同時,還将那些險而毒辣的招數一并招呼過來。
他麾下那些人的秘密被沈凜一點點抖露出來。
而相比之下,他抓住的沈凜那邊的把柄,實在是微不足道。
半真半假往往更能讓人深信不疑,但他疑惑的是,這些被藏得如此深的事情是如何被沈凜發現的?
顧閻順風順水的人生從未有今天這般艱難,他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身邊是否有內鬼。
不怪顧閻多想。
當初他在遠域幾大區插入自己的人手時,便放了數不清的內鬼。
他開始變得多疑敏感,連顧闖這個畢生都盡心輔佐他的弟弟都有些招架不住。
深夜,顧閻一個人踏上游輪上的觀景臺。
他點起一支煙,餘光瞥見幾米處站着一個年輕人,他多看了兩眼,認出他是登船那天見過的omega。
“沈凜這麽放心把他的人放在外面?還是個omega。”顧閻眯起眼睛,将煙頭彈入海水。
舒辭看着煙頭的火星墜落,收回目光。
他扶了扶耳飾,輕聲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是放心呢?”
顧閻挑眉:“我想起來了。他們說讓阿逐弄到不能自理的那個人,就是你。”
趙骞的視頻沒拍到,但其他頭鐵的人拍到了。
“我還以為,銷毀了那些研究資料和研究員後,就沒有omega會學到這種地步了。”
顧閻沉吟着,打量着夜色下的舒辭。
夜幕下,那頭紅發隐去了耀眼的光澤,他有一瞬間腦海裏冒出了似有若無的既視感。
“誰教你的?周文?楚仁孝?還是司懷?”
“抱歉啊,我誰都不認識。”舒辭保持微笑,“不過,他們是你手下的亡魂嗎?”
顧閻保持着良好的修養,沒有被舒辭激怒,然而目光變得陰鸷,一步步朝舒辭走來。
“沈凜允諾了你什麽?如果我能給出你心動的條件,你是否願意站到我這邊?”
舒辭指了指面前的海:“我能答應你的條件是——讓那些被你們和陳家葬送的亡魂,活過來。能做到嗎?”
“我說哪來的熟悉感。”
顧閻冷笑了一下,“宋之遠,是你什麽人?”
說着,他的手指在身側蜷起,準備好将眼前的威脅無聲解決在這裏。
舒辭看向遠處隐約的城市微光,淺淺搖頭。
“我勸你現在不要管我。”他拿出手機,劃了兩下,反手将屏幕亮給顧閻。
“沈議員公開直播已經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舒導拖延時間的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