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遠域聽見過他的聲音?
舒辭往前走了兩步, 把陸萬青搭在沙發上的上衣扔到他腹部,将月光下誘人的腰線蓋上一部分,将自己從迷失在驚豔中的神魂拉扯回來。
舒辭看他嗓子沙啞, 将自己還沒來得及喝的水遞給他,自己清了清嗓子,道:“當然沒有去過呀。”
“我問的不是你。”陸萬青接過水杯,垂眼說道。
他的手抓着衣服的一角, 沒有立即穿上。舒辭的靠近讓他愈發感到燥熱。
不是他?那問得就是原主了。
舒辭歪頭想了想:“他也沒有去過遠域。這段時間我在家整理了資料,從小到大的各種出行記錄裏都沒有遠域。”
因為快要開學了, 舒辭怕接觸的人越多越容易露出馬腳,在家寫策劃、做訓練之餘, 把原主留下來的信息都翻了個遍。無論是原主曾經的行跡還是原書裏的劇情, 都沒有涉及到遠域的內容。
陸萬青頓了一下。
只見舒辭随意靠在沙發扶手上,像貓伸懶腰一樣伸長了腿, 兩人腳尖距離很近,看着他寬松睡褲褲腿下露出的腳踝, 陸萬青在上衣的掩蓋下緩緩攥住拳。
“不過這都是被舒長澤帶回家之後的記錄, 那之前有沒有到過遠域我就不得而知了。”
陸萬青回憶了一下時間:“對不上。”
舒辭五歲的時候他都還沒去遠域, 而內鬼事件時, 他早就作為舒家人紮根在中央城市生活了。
“那确實有點奇怪。”舒辭聳肩, “不過這個世界出現什麽我都不會奇怪了。就像那天在海上追着我的生物,那玩意兒是應該存在的嗎?這合理嗎?”
陸萬青搖頭:“我也是頭一回見。源起成謎, 目前還在研究階段, 軍方也在保密。”
這又是原書裏沒有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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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辭張了張嘴, 眉頭皺起:“不是吧, 難道這些都是我帶來的蝴蝶效應?不對, 餘上将重新站隊後, 星星被你救下來,沈凜坐上家主之位,競選議員,這些事情都發生在我來之前。”
陸萬青替他補充:“那些生物首次出現的時間,也比你來的時間要早。”
“那應該不是我的問題?”舒辭短暫默了默,又問,“那玩意兒會吃人嗎?”
陸萬青微微露出些苦惱的神情。研究所剛剛資金周轉順利,目前的進度才剛剛進展到判斷Omega對他們的吸引力,至于有多少殺傷力,造成傷害的極限在哪裏……還未曾得知。
何況這些都是機密,他就算知道,也不能随意開口。
“我就是随便問問。我一直憋着沒敢問也是怕這個情況,你不說我也能理解。”舒辭看他的眼神就多少明白,“我就是生氣,原本一個顧岚逐就夠糟心了,這段時間還總夢到被這些惡心的家夥追,真的太晦氣了!”
拜他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所賜,夢裏那群生物的模樣更加精細,蠕動更加流暢,垂涎地張着血盆大口,吞噬他的時候連齒牙上的口水都特別清晰。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夢直接拍成電影,都能吊打那些自诩牛逼的3D特效。
陸萬青仰頭,看他忽然恢複了原先那種易燃易爆的辣椒脾氣,心中的壓抑和郁結倏地消散,眼角挂了幾分暖意,放緩放輕了聲音:“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怕呢。”
舒辭猶豫了一下,在陸萬青面前破罐子破摔。
“……還是怕的。”他抓了抓頭發,“但我已經過了要表現害怕的年紀,害怕的情緒太過強烈容易被人抓住軟肋。尤其是面對顧岚逐,我的恐懼會成為他的籌碼。”
陸萬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飛快地将上衣穿好,走到面前。
“我記得你明天最後一場是去訓練場拍攝?”
拍攝時需要臨時封閉的場館或者路段都已經給他們同步,就連陸萬青自己也沒想到,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經記下了舒辭的所有行程。
“明天是我主持訓練,你拍完可以留下繼續觀摩訓練——如果能堅持下來的話。”
舒辭詫異地看向他:“真的可以?”
陸萬青點頭:“所以,早點睡,我怕你明天堅持不下來。”
舒辭疑惑地回屋躺下,沒有理解陸萬青的意思。直到第二天收工,他擦着汗走到訓練場旁邊,被震天動地的Alpha信息素壓制得瞬間雙腿發抖,他才知道什麽叫做“堅持不下來”。
不同于顧岚逐那種,用獨有的匹配度進行無恥下流的誘惑,訓練場上的Alpha無一不帶着兇煞之氣,釋放出的信息素充滿殺氣。
訓練場有給旁人參觀或者領導巡視專門開辟的區域,位置不影響訓練,并且能看清前排對練的身姿。在這個不近不遠的距離下,一群Alpha為了壓制對練同伴,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威壓甩到極致,另一群頑強抵抗,用盡全力拟态抵擋。
沉浸在練習裏的他們并不覺得有什麽,但對于舒辭這樣本能對Alpha有懼意的Omega而言,堪比身上壓了無數座沉甸甸的大山。
舒辭在心裏随口罵了兩句,朝陸萬青的背影投去感激的眼神。
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舒辭愈發意識到信息素能力的鍛煉便是在不斷突破極限中産生質變。起先他連拟态都做不到,在無數次拟态失敗到快要形成肌肉記憶時,他獲得了成功。
攻擊也是同樣。
他在顧岚逐島上的房間放一支箭都要精疲力竭,逃生時被那群惡心生物逼至絕境,他甚至能撐到陸萬青來放出四支箭。
舒辭抓緊觀看席的欄杆,挺直腰背去抵擋那些餘威。在訓練場裏他不能像和陸萬青單獨訓練時那樣放出信息素抵抗,甚至反過來勾他,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克服。
懼怕,本是Omega身體的自然反應,或者說條件反射。
而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他的意志從始至終都在對抗着這種臣服的本能,意志與本能開始割裂,進入拉鋸,總有一個将會占據上風。
顧岚逐蠱惑他時,他尚未經過訓練,只能任憑本能蓋過自己的意志,像個傀儡一樣渴求着那種完美高級的匹配度。
而現在,在恰到好處的距離下,他逐漸習慣了這種艱難的拉鋸。
拉鋸戰的極限,是自我意志的勝利。
舒辭不僅沒有在威壓下倒下去,艱難支撐的同時,還逐漸掌握了竅門,甚至分出心神去聆聽陸萬青的訓練指導。
陸萬青不似舒辭曾經見過的那種教練,嚴厲喊着口令,他信步從一組一組的人之間走過,溫和又朗聲地說着他們的弱點。
聲音響亮,不僅雙方能聽到,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
這個過程對每組都是身心的雙重考驗。
他們既要在陸萬青的聲音裏摒除一些無用信息,捕捉到對應他們的信息,既要分神辨析,又不能完全分神,讓對手有可乘之機。
對練中的人會根據點撥,瞬間領悟,即刻調整策略。
應戰的人則需要在聽見陸萬青的聲音時,預判對方會出現的調整,做出最好的進攻或防禦。
這才是實戰中的常态。沒有人是蒙頭作戰,他們既要全神貫注在戰局上,又要專注于上級時刻會調整的指示。在直面對手戰術改變的同時,又要能有自己的判斷力和執行力。
舒辭的視線追随着陸萬青移動。
他分出的那部分心神漸漸沉靜下來,感受着他們信息素的能量震動。越是這樣觀察,能看到的、能感受到的就越清晰,随着陸萬青一圈走下來,他的感知力比之前又提升了一個臺階。
陸萬青在場中游走,餘光瞥見舒辭微微泛紅的眼角,和他爆着青筋的手臂,目光中淌過一絲驚訝和欣慰。信息素能力的提升偶爾會帶來氣場的改變,此時的舒辭眼中少了憂懼和不耐,多了不少自信。
他果然比在場的很多Alpha都有悟性,知道讓他旁觀的用意。
不像那些養在溫室裏的Omega,舒辭根本不在意他的柔軟腰肢,不在意漂亮的臉龐會變得猙獰,他甘願用最熾的火焰淬煉體魄,哪怕過程折磨,也要磨出屬于那把能保護好自己的刀刃。
只是,人總是有極限的。
舒辭感覺自己已經撐不下去,抓着欄杆搖搖欲墜,松開手趔趄兩下席地而坐,他抵着太陽穴,慢慢把頭低下頭。
陸萬青眼皮一跳,從隊伍走到隊列前,沉聲:“今天到此為止,解散——”
餘星星還被崔尤壓在地上瘋狂蹬腿,忽然瞪大眼睛,看着牆上剛剛到數字12的指針:“不是吧?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大今天這麽準時,居然不加訓?!”
崔尤瞥了一眼訓練場上方觀衆席,嫉妒地冷哼。
早知道還能這樣,下次輪到他主持訓練的時候也要把老婆帶來。
舒辭額頭抵在膝蓋上,臉埋下去吐了一口氣。陸萬青的解散聲在場館內回蕩,仿佛神祇的低語,聽得他肩膀一顫。
沒過多久,腰上忽然傳來一陣微麻。
舒辭擡眸。
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陸萬青打橫抱起來,風一樣地速度離開訓練場。
一縷淡淡的香甜氣息出口飄過,訓練場上的Alpha皆是一震。雖然知道上将家裏那位今天在現場,但訓練全程他們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
怎麽有O能把自己的信息素收斂到他們毫無察覺的地步?!
餘星星聽着他們的議論,自豪地揚起臉。
心道,舒哥哥的能耐可不止這點呢!和你們比,人家連信息素拟态時的殺氣都不遑多讓好吧。
“等等等等!”舒辭條件反射地挂在陸萬青脖子上,回過神,他已經把自己抱進了醫務室。
陸萬青目光掃過櫃架,準備給他拿點補充營養的藥劑。
剛想把人放下來,便看見舒辭用力抱緊了自己。
“!”陸萬青瞳孔驟縮。
伴随這近乎窒息的懷抱,是舒辭驚訝地聲音:“陸萬青,我怎麽覺得我沒那麽疼了?!你呢?”
之前是帶着生理性不适的排斥,接觸時有密密麻麻地針刺的痛感,仿佛直接錐進心髒。而現在,排斥的感覺變淡,痛感出現的密度也不再那麽大,銳痛變成了鈍痛,要反應上一會兒才有感覺。
“嗯。”陸萬青托着他的腰,沉聲點頭。
沉默了一下,說;“先松手,我把你放下來,你躺一會兒。”
痛感變淡變鈍,只讓他意外了一瞬,很快便被恐懼所取代。
原先被那種刺痛束縛着,他都有那些瘋狂的念頭,連看到他的腳踝都忍不住去想捏在手裏,若是這種痛沒了呢?
陸萬青放下舒辭,回身去拿藥。
他背對着病床上的人,掩蓋着自己眼中的波瀾。
不再痛有各種原因,也許是忍耐的阈值提高,這并不意味着他們的匹配度也随之改變。有時間他想和他再檢測一次,如果匹配度還是1%,他還是趁早離開為好。
他對自己心底的魔有自知之明。沒有痛感約束,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請來。
陸萬青抓了兩管藥劑,攥在手裏。
轉過身,對上舒辭蠢蠢欲動的眼眸。
他伸長胳膊,兩眼明亮地看他:“能不能再抱一次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陸萬青:老婆又在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