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落日西沉, 黑色轎車從中央街區駛出,沒入車流。
秘書望着漸黑的天色,回頭看向後座的金發男人:“先生, 您之後準備回辦公室還是回家?”
先生一向嚴格遵循日程表,很少有臨時安排,今天卻破天荒地離開辦公室,到服務中心樓下虛度了大半天時光。
秘書原以為他是要私下見什麽重要的人, 誰知那位Omega連車都不肯上,在他離開後, 先生又獨自在車裏接了幾個電話,處理了一會兒文件, 才讓他上來開車。
男人正在低頭看文件, 聞言看了一眼表。他摘了眼鏡,拇指随意揉按太陽穴, 而後閉眼往後一靠。
半晌,吩咐道:“回家, 請沈缇過來。”
……
沈缇正在家裏做烘焙, 電視放着財經頻道, 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報聲中, 他出神地看烤箱裏昏黃的加熱光。
他百無聊賴地拍了烤箱裏誘人的餅幹照片發給舒辭, 半天沒有收到回複,才想起他被邀請去基地拍宣傳片的事情。基地的通訊受到嚴格管理, 舒辭作為特邀工作更要遵守。
沈缇放下手機, 轉身去拿隔熱手套, 餘光瞥見新聞上滾動的字幕, 垂下眼眸。
心下升起一絲悵然。
曾經他以為, 比起那些生養孩子操持家務的已婚O, 自己已經足夠幸福。
和聯姻丈夫的感情不算差,每天清閑在家裏當名門太太,和軍政要員的夫人們和下午茶,偶爾回本家幫忙處理一些弟弟妹妹和小輩惹得瑣事。
現在卻覺得,這樣的生活無聊透頂。
明明他們這才是所有家庭的普遍情況,已婚O回歸家庭是天經地義,他卻開始向往舒辭。
羨慕他在亂七八糟的生活裏對自己熱愛之事的執著,也羨慕他有陸萬青的支持,無論做什麽都那麽恣意,完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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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歹也是商業管理專業留過學的人,也曾有過自己的抱負——盡管那些抱負早就再自己接受聯姻後被他一點點埋葬,然而崔尤卻從來沒有問過自己,有沒有什麽想要做的事情。
手機鈴聲響起,沈缇一驚,慌亂地接起。
是本家哥哥的秘書來電,讓他回去一趟。
“現在嗎?”他微愣,擡手示意阿姨幫他把烤箱裏的小餅幹拿出來,邊摘圍裙邊往樓上走,“家裏又出什麽事情了嗎?需要我準備什麽?”
秘書的聲音慢條斯理:“您看着準備吧,先生今天有些疲勞。”
“哦,好的。”沈缇壓下心底的茫然,應道。
像這樣沒有目的邀請他去本家,還是頭一回。
沈缇翻出盒子和打包的絲帶,把剛剛烤出來的小餅幹裝進去,系上漂亮的蝴蝶結,裝進他自己定制的手提袋裏,回了沈家老宅。
穿過古樸清幽的庭院和玄關,沈缇走進正廳,看見沙發上男人一改往日作為當家人一絲不茍的正經模樣,整個人陷在沙發裏,端着酒杯眉眼微醺,着實吓了一跳。
“沈……哥哥。”沈缇探頭,小心環顧了四周。本家的人都不在,連清掃阿姨的身影都沒有見到。
“來了?”男人下颌輕點,金色的發絲微微晃動,“坐。”
沈缇哪裏見過沈凜這般輕松的模樣,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沙發前,繞過茶幾把手提袋放下:“這是我今天剛烤的餅幹,給您和堂弟堂妹們都帶了一份。”
沈凜淡淡掃了一眼,颔首:“你已經過繼到我父母名下了,是嫡系少爺,不用一直這麽拘謹。”
沈缇端正地坐着,搖頭:“哥哥将我過繼過來,是為了彌補遺憾,我卻不能不知好歹。”
上一任家主是沈凜的父親,因為政敵陷害,沈家的父母雙雙入獄,原本快要出生的孩子眼睜睜在獄裏沒了。兩人悲痛欲絕,身體每況愈下,還沒有出獄就相繼病逝。
當時少年沈凜頂着旁支衆多Alpha長輩觊觎的目光,接任家主,不僅用絕對的強勢嚴格治家,而且以最年輕的姿态在政壇裏殺出了血路,走上議員之位。而在沈缇看來,這麽多年沈凜做過最溫情的事情,就是把他從旁系過繼到了本家的名下,成了他名義上的親弟弟。
“随你。”沈凜嘴角輕扯,“你最近替你那位朋友忙前忙後,進展怎麽樣?”
沈缇微愣,難道他百忙中叫自己過來,是為了問舒辭的事情?
“他現在看上去挺好的。”沈缇想了想,“啊,舒家侵吞他父親的遺産還沒有還回來,因為他這段時間不在A市耽擱了,不過我最近看他好像也不是很急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沈缇的錯覺,他說完這句話,看見沈凜似乎笑了一下。
“錢都是小事,主要是顧岚逐騷擾他這件事情比較難解決。”
一說起舒辭的事情,沈缇就操心得不得了。
他越說越激動,方才的拘謹都消失了:“您也知道顧氏淫威已久,那些律師一聽說要告顧岚逐和顧氏,都偃旗息鼓,最多只願意打和舒家的官司。”
沈家父母在官場時就和顧家大伯不是一個陣營,就連被陷害入獄那件事,沈家人都懷疑有顧氏的手筆,這麽多年顧議員屹立不倒,足以見得他們的實力和勢力。
“靠他個人,很難。”沈凜抿了一口紅酒。
沈凜惜字如金,每一句話都不白說,沈缇察覺到了一點點端倪。
如果靠個人很難,那就意味着要靠更大的力量。
顧岚逐對沈凜或許不構成任何威脅,但聽上去,他似乎有想借顧岚逐撬動整個顧氏的野心。
他眼睛亮起來,微微傾身,小心地問:“所以,您和顧議員?”
沈凜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這位弟弟比他智囊團的幾位都要敏銳,他不僅處理起本家小輩惹得禍得心應手,而且對風向把握格外準确,連他未盡之語都能瞬間聽出七轉八彎後的意圖。讓這孩子當家庭主O,實在是太屈才了。
“議會選舉快開始了。”沈凜将杯中最後一層酒飲盡,“議會首席執政官,只有一個。”
……
基地食堂的大屏幕上,正直播着各大家族的拉票演講,舒辭聽得津津有味,收回目光卻發現幾乎沒有幾個人在聽。
餘星星對上他疑惑不解的目光,聽完問題,不禁笑了起來。
“拉選票階段嘛,可以花言巧語地畫餅,上任後不履行承諾的事情見得太多啦。而且我們現役是無法參與投票的,聽了也沒有用。”
舒辭了然地點頭。
立場是很隐私的事情,普通民衆都能因為街頭采訪互相争執,他們這種有能力的人若是在這種紀律嚴肅的地方因為支持的陣營不同而有紛争,很容易一發不可收拾。
倒不如說沒有立場最好,反正最終他們都要接受勝出者的直接領導。
“這些老頭每年都說這些話,耳朵都聽出繭了。”餘星星輕松吐槽,“吃飯吃飯,我聽說陸上将專門給食堂吩咐了菜色,估計都是你愛吃的。”
舒辭嘴角抽了抽:“……哦。”
真會腦補,陸萬青才不知道他愛吃什麽呢。
正說着,屏幕的畫面切到下一位競選人,舒辭瞥了一眼停下筷子。
在一群糟老頭子裏,這位身穿淺色西裝的金發男人格外獨特。金邊眼鏡柔和了他略顯鋒利和威嚴的眼型輪廓,嘴角的淺淡笑意容易拉近與人的距離。
還有現場轉播裏傳來無法忽視的尖叫聲。
“是沈議員啊。”餘星星樂道,“他是這屆選舉的明星候選人,今年的居民隐私保護政策就是他主持推行的,得罪了幾個大家族,但收獲了大批民衆的好感度,而且他是這麽多年難得一位旗幟鮮明支持提高BO社會地位的人,我敢打賭,那些尖叫聲裏有一大半都是Omega。”
舒辭怔怔點頭。
穿書後就一直關注自己和顧岚逐那點破事,新聞也只刷文字版,沈缇那位本家哥哥一直都活在兩人對話裏,這還是舒辭第一次對上號。他目光閃動,落在字幕“沈凜”二字上。
“沈凜是他的名字?”舒辭蹙眉。
“是的。”餘星星有些震驚地看他。
為什麽舒先生的表情像是頭一回聽說沈議員的名字啊?
舒辭放下筷子,神色複雜地看了餘星星一眼,而後閉上眼,兩手抵着太陽穴。
沈凜,這個名字他可太熟了。
原書五千章,每個階段都有一個令顧岚逐吃醋的男二。
沈凜是其中最執着深情的那個。
原主在某次逃亡中與他結識,心生憐憫,對原主用情至深,一直陪在他身邊。評論區無數沈凜迷妹為他尖叫,然而溫柔男二還是沒有贏得了強取豪奪的法制咖。
原書裏都沒有提過沈凜和沈缇的關系,只說他自幼失去父母,獨自長大。沒有從政,更沒有走到這麽耀眼的位置,是以從來沒有機會能和顧氏相抗衡。
無語,和劇情有關的人和事都這麽脫軌了,怎麽就顧岚逐還不死心呢?
“上将!”餘星星觑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對勁的舒辭,看着剛打好飯的陸萬青和崔尤姍姍來遲,伸胳膊揮了揮手。
舒辭還在混亂的記憶裏搜索和沈凜有關的劇情,沒有意識到對面有人坐下。
“他怎麽了?”陸萬青看向餘星星。
餘星星對着大屏幕努嘴;“看到沈議員後就這樣了。”
陸萬青沒有看向大屏幕,低垂着目光落在舒辭身上,不自覺地眯起眼睛,用力捏緊了餐盤。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家裏來人了,加更晚了點!
下章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