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餘星星果然還是個少年, 臉上的傷心肉眼可見。
原本情緒高漲,熱情澎湃的車廂忽然降了溫,連熠熠發光的睫毛都蔫蔫垂了下來。
舒辭托腮, 從後視鏡裏打量了一會兒,似有些于心不忍。
在下一個轉彎的路口,他抿唇道:“你……”
餘星星眼睛頓時睜大,坐正, 期待地屏息。
舒先生主動和他搭話了!
“你和陸萬青很熟?”舒辭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從與陸萬青有關的話題切入。
原書裏餘星星是個軍二代, 和顧岚逐的白月光家是世交,他們屬于出身上流的孩子。在這個世界裏, 應該是天然不屑于和陸萬青這種出身平凡的人打交道的那一類才對。
“單、單方面很熟算不算?”餘星星眼睛閃爍, 聲音俏皮,“他在隊裏還蠻有距離感的, 除了崔少将,我覺得就沒有幾個人敢說自己和陸上将很熟。”
舒辭應和着點頭:“以你們的相處時間, 還是他和我的距離感比較重。”
他倆甚至還有物理意義上的安全距離要保持。
餘星星撇嘴, 滿臉不信:“您故意逗我吧?那天的行動, 巡航系統剛一定位到你的身影, 陸上将直接開着他的個人艦艇沖過去了, 我整個人就是在望遠鏡頭裏吃狗糧。”
舒辭:“……”
原來背後還有這故事。
龍棘島秘密行動不能多說,餘星星極力克制了從舒辭這裏探知陸上将在營地消失數日, 甚至沒有和他們一起返程的原因, 知情人崔少将只會高深莫測地笑笑。
舒辭從他的言辭中也察覺了這一點, 悄悄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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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在龍棘島度過情熱期這事沒有傳出來, 不然他在基地拍個宣傳片, 走哪兒都感覺會是社死現場。
“說真的, 我幾乎從來沒見過陸上将失态的樣子。”
餘星星談起陸萬青時,眼底全是崇拜:“我小的時候,我爸調任到遠域七區,陸上将那會兒還只是我爸勤務組的小哥哥,勤務組每個新人都會出錯,只有他少年老成,從來沒有失誤過。”
舒辭調了調座椅靠背,興致勃勃地換了個姿勢。
如果不看原書裏餘星星做的那些報複性的事情,這個小家夥講話風格還蠻對他胃口。他願意和他聊陸萬青,那就更不困了。
“十年前遠域還比較混亂,有些地方是不好管理的休戰地帶,權責關系沒有近畿區那麽泾渭分明,還有好多那種自帶私人武器庫的地頭蛇。勤務組嘛,其實有點類似于各個将領的私人秘書組,既要和遠域各個權力中心協調溝通,又要和上級形影不離,及時溝通情況,稍微有點措辭不當,都有可能引發一些争端,還有人可能會把自己人塞到勤務組來。”
“我爸當時處理過的勤務組成員……”餘星星掰着手指數了數,“大概就有七八個。但陸上将是唯一一個從進組到晉升都沒有犯過任何錯的人。”
勤務組雜事多不說,他們還得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自己訓練,一旦集體考核不過關,就得離開勤務組。陸萬青從始至終都是考核第一名。
那個時候餘星星因為父親的關系,還能脆聲喊他陸哥哥。他在父親門前站得筆直,神情淡淡的,但會認真和他對視,偶爾能從口袋裏摸出幾塊零食給他。
“他還真是有點東西。”舒辭喃喃道。
聊下來,他大概能夠确定陸萬青在遠域的勤務組大概是十年前左右的事情,十七八歲的陸萬青在遠域如此耀眼,他還有時間入學醫學專業,做易行水優秀的大師兄?
這種時間管理法已經是非人境界的了吧?
“那是!”餘星星不清楚他的指代,但對舒辭這句話無比認同,“他在勤務組還立過一等功,孤身一人抓了幾個內鬼,我爸和幾位叔叔惜才,就把他調離勤務組,還升了軍銜。”
內鬼事件,可以說是餘星星在遠域那段遙遠時光裏最深的記憶。
當時有一個內鬼潛入了他家,想找父親保存在家裏的軍事資料。沒想到恰好碰上了他那天翹課逃學,在家偷偷打游戲。
餘星星中途到廚房喝水,和翻箱倒櫃的內鬼狹路相逢。
毛都沒長齊的小不點哪裏是大人的對手?
他還沒放出信息素吓唬人,瞬間就被對方挾持,一邊是信息素壓制,一邊是緊扣在他脖頸上的手,令他呼吸不能。他拼命地蹬腿,掙紮,只能換來更痛苦的禁锢。
後來的餘星星才知道,他差點就成了對方和父親談判的人質。
可就在這個時候,陸萬青敲了門。
——學校聯系家長說小孩逃課,忙到死的餘上将只好打發勤務組的人來。
陸萬青在門外就察覺到屋內的異常,他敲了門,人卻是從卧室翻窗進來的,
聲東擊西,猶如神明從天而降,呼吸間便死死壓制住了那人。
餘星星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他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陸萬青把他從一片狼藉中抱出來。沒有指責他逃課,也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大掌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說:“沒事了。”
他怔了怔,後怕的情緒洶湧地席卷。
于是抱着陸萬青的大腿狠狠哭了出來。
換了父親肯定會說,“堂堂Alpha有什麽好哭的!”,陸萬青卻安靜地等他哭完,将他送去父親身邊。
後來聽說,陸萬青又在冰天雪地裏追到了其他行跡敗露的內鬼。
再後來陸萬青離開勤務組,父親再次調任,舉家又回了A市,他再也沒有見過他。
“我是我們那一屆征兵裏面,唯一主動選擇去遠域的人。”餘星星咧嘴笑道,“陸上将是我偶像,我想追随他。”
車內仿佛還回蕩着他澎湃的聲音,基地大門已經近在咫尺。
舒辭猛然意識到,他像聽故事會一樣,津津有味地聽餘星星講了一路,完全沒有記住基地的具體方位和路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舒哥哥!”餘星星推心置腹地分享完心裏話,連帶着對他的稱呼都變了,“陸上将居然在等你诶!”
舒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基地入口的榕樹下站着一身墨藍軍裝的男人。
陽光從葉隙中落下,斑駁的光點綴在他筆挺的制服上。
又是如畫一般構圖和色彩。
舒辭心髒跳了跳,悄悄拿出手機,貼着車窗拍了一張。
回過頭,就看見停穩車的餘星星笑眼看他。
“我懂,我們上将就是行走的荷爾蒙!”餘星星不住咋舌,“哎,當時他抱着昏迷的你走進船艙那個畫面才應該拍下來的,什麽神仙眷侶啊!”
舒辭沉默。
看不出來,陸萬青這個小迷弟,不僅話多,還是個愛嗑cp的。
他跳下車,朝陸萬青走去。
陸萬青擡手朝餘星星揮了揮,只見少年立刻垂下嘴角,悶悶不樂地上車,一腳油門開進基地。
“欺負小朋友?”舒辭抱臂看着金色車牌消失在視野,微微挑眉,“他在路上和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情,還說從入伍就決定要追随你,你就直接把人趕走啦?”
“不能這麽說。”陸萬青自然地從舒辭身上拿下他的背包,幫他背着,擡步往基地裏面走,“他要是看見咱們見面後沒有擁抱接吻,沒有手牽手往裏走,話肯定更多。”
“……”舒辭扯了扯嘴角。
他一邊認為陸萬青的判斷很有可能是對的,一邊又覺得陸萬青這語氣簡直像吐槽兒子。
兩人并肩走進基地,中間隔着一拳的距離。
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麽,只有腳踩在地面時整齊劃一的聲音。
走了很長一段路,舒辭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很低:“你活過的、無法改變的那次,知道我在那天會出現在中央酒店,知道我會離婚和顧岚逐在一起,那你知不知道餘星星會做什麽?”
陸萬青腳步頓住,側目:“知道。”
“說說?看看我們知道的一不一樣。”
“他會搶走……那個人辛苦定制的衣服,送給柏家的小少爺;會當衆羞辱那位,讓所有人知道他是柏小少爺的替身。”
陸萬青不想稱呼那個沒有靈魂自甘堕落的人為“舒辭”,只說“那個人”。
他真正認可的舒辭,在他面前。
舒辭眸光閃了閃。沒錯,陸萬青所經歷過的,和他看過的劇情差不離。
柏小少爺就是顧岚逐的白月光竹馬,餘星星狂舔的對象。
“那你,當時救下他的時候是什麽心情?”舒辭聲音輕輕的,好像說出口就要消失在風裏。
陸萬青詫異地擡眸。
他沒想到餘星星連遠域的事情都和舒辭說了。
“舒辭。”陸萬青清晰地咬着他的名字,“從我進勤務組跟着餘上那天起,就知道他可能會變成什麽樣的人,可能也會走上無法擺脫的命運軌跡,可能會成為一個傷害他人的人。”
舒辭停下腳步,迎上陸萬青的目光:“然後呢?”
他認出餘星星是誰時,眼神下意識避開了他。
但當他看到餘星星失落受傷的模樣後,整個人遲疑了。後來一路驅車的交流,更是讓舒辭開始感到迷茫,該不該那原書劇情去評判一個人?
“書中角色”和“活生生的人”之間的界限愈發模糊,他不再能像之前那樣保持冷靜的旁觀姿态。
眼下這個節點,少年什麽都還沒有做。
還沒有犯下錯的餘星星,應該被自己用原書裏的所作所為去定義嗎?
“沒有然後。”陸萬青說,“救他,便是毫不猶豫地救了。比起他日後會不會傷害誰,我更在意我是否能救下每一個在我眼前遇到生命危險的人。”
哪怕他日後依舊走上了傷害他人的軌跡,他也不會因為自己救他的舉動而後悔。
“這是我的原則,我只求不愧對自己的良心,不愧對金色後盾的使命。”
Alpha的眉眼堅定,語氣沉着有力,每一個字擲地有聲地落在舒辭心裏。風吹起他肩上的流蘇,肩章上折射了日光,泛起淡淡的金色。
舒辭眼裏恍惚了一下,在身側攥住了手。
在這個瞬間,他終于為十八個宣傳片方案找到了價值立足點,他腦海中模糊的主角也在這一刻終于有了血肉,有了具象的人形。
而他來到這個虛構世界後始終漂浮不安的心,也終于有了一個落點。
作者有話要說:
餘星星:唠嗑吃瓜嗑官配
是雙向奔赴(破音!超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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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養液破千了,準備明天白天或者下午淺淺加個更。雖然但是,我感覺評論在變少,是我的錯覺嗎_(:з」∠)_我的評論去哪兒了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