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滿室金銀花的氣息缭繞, 混雜着情熱期特有的物質,讓人面紅耳赤。
舒辭最後一點清醒的思緒都用在應對陸萬青的攻擊訓練,乍一聽見他的話, 臉上浮現出片刻的茫然。
整個人顯得有些無措:“開花?開什麽花?”
腦子沒轉過來,還以為這是什麽特殊的攻擊方式。
陸萬青一時語塞。
他喉嚨滾動:“你先感受一下你的信息素。”
信息素的物質肉眼無法輕易看見,大腦對其能量拟态的捕捉取決于操縱者的感知專注度。
方才舒辭專心沉浸在攻擊中,所有的感知都被調動于尋找陸萬青的薄弱之處, 他操縱下的信息素循着這種感知本能,追尋陸萬青的信息素能量, 拟态順其自然地完成。
所以完全沒有意識到眼下的拟态是多麽大膽嚣張。
藤蔓纏了陸萬青滿身。
從他勁瘦的腰肢分出上下兩股緊緊盤旋,上端從腰腹、前胸和手臂中穿梭蜿蜒, 柔軟地在脖頸打了個圈, 下端裹纏着他的長腿,阻止他的移動。
而陸萬青不惱怒, 不還手,一臉淡然溫馴, 大有一種任君采撷的撩人模樣。
明知道是假象, 知道便宜老公的真正實力遠不止如此, 舒辭還是微微舔了一下唇角, 感受着心髒的劇烈跳動。
如果真能在現實裏這麽纏着他, 拍下來絕對是一絕。
這一刻舒辭連光影和構圖都已經想好了。
“不想讓我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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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萬青見他直勾勾望着自己不說話,不由挑眉。
“咳, 沒有。”舒辭回神, “怎麽開花?讓信息素在藤蔓上凝成花朵的形态嗎?讓我想想啊, 我怎麽感覺開花比攻擊難, 你覺得我真的可以嗎?”
“……”你還真的可以。
舒辭不知道陸萬青的目的, 他只當大佬特訓因材施教, 說不定是想鍛煉他拟态的精準程度,腳下分開了兩步,站穩閉上眼睛。
一時間,思緒紛飛。
作為執着于美和藝術的人,這種訓練也不能例外。
開花,就要開好看的。
處女作裏那片薰衣草就很不錯。
不過那部電影是悲劇基調,他不想給陸萬青呈現悲劇的美,他被顧岚逐搶了老婆還沒有戲份已經夠悲催的了。
那麽……
陸萬青落在舒辭每一處信息素的注意力都在一瞬間感受到能量的震動。
他耐心地等他在清醒時再開一朵花。
“砰——”
他擡眼望去,徑直對上一朵初綻的桃花。
花蕊微微顫動了兩下,而後他周身的藤蔓逐漸縮窄,凝聚成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枝杈,依次開出一簇簇嬌豔欲滴的花。
無數花骨朵相繼盛開的那一刻,他再次被舒辭震撼。
不是一朵,是一樹。
他只想要一朵如那天一樣的小花,他卻贈了自己滿樹錦簇。
還不止,空中那些逸散出去的信息素,在他的影響下也悠悠彙聚在一起,凝成一朵又一朵花瓣,洋洋灑灑的落下。
色調冰冷的艦艇休息室仿佛被他帶進了靈動的仙境。
這是只有感知能量存在的他們兩人才能“見”到的盛景。
陸萬青心尖顫了顫。
他操控着一縷信息素,飄到離自己最近的那朵花上,試圖去觸碰它的花蕊。
舒辭滿意地望着他的傑作,仿佛看着監視器裏的完美鏡頭。
“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1]”他兀自念叨,眼角含笑。
很快,他将目光移向陸萬青,“我是不是還不錯?我剛剛想到上次在家裏樓梯間看到的照片,忍不住試了試。”
何止是不錯,已經到了一種極致的行為藝術的程度。
陸萬青原本還在想,是不是他的信息素味道和花有關,才在拟态同類時格外有天賦。
忽而聽聞他提及那張照片,猛地想到自己對舒辭觸碰照片的奇怪感知,連帶着他伸向花蕊的信息素不由失控,徑直探進花瓣深處。
舒辭正得意着,忽然感到一陣酥麻。
他下意識地哼了一聲,整個人身體發軟,向後栽進床裏。
理智的弦在這一刻像是被人挑斷,意志崩潰地淪入欲念的深淵。
原本的桃花飛雨頃刻間淩亂,信息素無法在保持着有型的狀态,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狹窄的船艙休息室裏席卷,蔓延至各處,恨不得将每一個角落都沾染上自己的信息素。
陸萬青克制地收回自己的信息素。
他無暇去想這艘艦艇日後的保養除味需要花費多少錢,走上前查看舒辭的狀态。
舒辭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眼皮根本擡不起來。
他眼角帶着生理眼淚,一邊緊緊抱着被子,依賴又嬌氣地摩擦,一邊難耐地打了個哈欠。
過了幾秒,他竟然直接睡着了。
也是,這一整天從早晨在家訓練,到去劇組搬磚,到被趙骞綁到蛟淵島,再到開着快艇兩箭配合陸萬青處理了奇怪的黑色生物,最後是看星星時突然進入情熱期,躲在船上靠訓練分散注意力……
無論是體力、精力還是感知力,都已經到達了極限。
要是他還能再趁下去,那就真的不是人了。
陸萬青長舒一口氣,能進入睡眠狀态是最好的。
畢竟正常的情熱期也不是幾天連續不停和伴侶做到天荒地老,總要吃飯喝水和睡覺時間。
舒辭和他們的區別無非是,其他Omega是在伴侶滋潤和安撫下累得睡過去,而舒辭則是超負荷鍛煉信息素拟态一整天,體力不支沉睡過去。
他從舒辭懷裏抽出被子,把人往裏推了推,嚴嚴實實地蓋好被子。
心想,累就好好睡吧,争取直接睡過情熱期,對咱倆都是好事。
“熱。”舒辭迷迷糊糊地歪頭,唇瓣從陸萬青的指尖擦過。
陸萬青面不改色,幫他把被子往下拽了點:“睡着了就不熱了。”
海上又響了幾聲悶雷,雨滴砸了下來。
船艙裏也能聽到斷續的聲音,淅淅瀝瀝。
舒辭閉着眼睛,下意識蹙眉:“下雨了?”
“嗯,下了。”陸萬青深深看向外面,按他之前的分析,等不明生物出現、異常壓強消失後,原地區偶爾還會有斷續的降雨。
還好是現在下,沒讓他們錯過完整的流星雨。
“不喜歡。”舒辭尾音發顫,在被窩裏翻了個身,蓋住耳朵,軟聲抱怨。
不喜歡下雨?
陸萬青垂眼,将他睡姿擺正,自己靠坐在床邊的地板上,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宛如手掌一樣籠罩在舒辭的耳邊。
倘若有人在現場,便會看見陸萬青的拟态是肉眼清晰可見的。
色澤透明,但有實體。
從未被人證明過可行的信息素實體化能力,被他游刃有餘地運用着,只是為了替舒辭遮擋掉外界的聲音。
想來是兩人的攻擊訓練,讓彼此的信息素逐漸接觸,愈發熟悉,在他掩住舒辭耳朵的瞬間,房間裏的金銀花氣息親昵地飛過來,纏繞着陸萬青的信息素。
仿佛在條件反射地攻擊。
又好像,只是在——打情罵俏地玩鬧。
……
蛟淵島上,易行水沉着臉,給顧岚逐手上纏好繃帶,而後走到跪在地上的趙骞面前,處理他額角的傷口。
桌面上的東西散落在各處,滿地都是玻璃碎片,血液汩汩地從趙骞額角流下,黏膩地從眼皮上滑過,他的背脊像壓不彎的勁松,直挺挺地跪着。
地上暗褐色的血跡和地毯融為一體。
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顧岚逐開完會,緊趕慢趕地上了島,卻發現自己金屋藏嬌的小茉莉不見了。叫來趙骞,問完來龍去脈,整個人震怒。
隐隐有什麽失去了控制,他煩躁地吼罵完這兩個人,讓搜救隊連夜趕來在海域裏找人。
可聽說失蹤地在龍棘島附近,那些救援公司說什麽都不肯來。
顧岚逐還想繼續将怒氣發洩在趙骞身上。
易行水擋在趙骞面前:“人是我帶出去的,快艇也是我允許他開的,趙助理只不過沒有及時讓他上船,有什麽火你能沖我發嗎?”
顧岚逐看着這位從小到大跟在自己身邊的玩伴,眼底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厭惡之情。
他對Beta和Omega本來就有天生的鄙視,和易行水多年相處,無非是因為性格合得來,她從來不計較他的做事風格和手段,兢兢業業恪守着私人醫生的本分。
如今看着她和趙骞站在自己對面,指責他,怒火中燒。
他一掌将易行水推倒在地,居高臨下,冷聲道:“你爸媽怎麽坐穩院長副院長的位置?怎麽和世界最大的藥企合作?莫非他們給了你錯覺,讓你認為自己有資格和我叫板了?”
易行水眼眸沉了沉,心裏升起一股厭倦感。
原先她和顧岚逐井水不犯河水,互相幫忙而已,對于他的事,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現在師兄的老婆卷入其中,她越來越覺得和顧岚逐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甚至能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果然,顧岚逐捏住了她的下颌:“記好了,你們永遠都是我顧氏的附庸,不要妄想違背我。一個Beta而已,沒有擅作主張的機會。”
易行水心裏冷笑。
顧岚逐對她的威脅也不過是虛張聲勢。他們家給顧氏兄弟以及他們的擁趸不止看的病多,聽到的消息也多,除非一夜之間滅口,他怎麽敢動她?
“是,我們都是您附庸。”她破天荒地開口刺他,“你想得到的人這輩子都不會依附于你,這應該就是你的報應吧?”
顧岚逐紅瞳縮成一道縫,狠厲地瞪向她。
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
易行水毫不怵他,甚至咧開嘴,編着謊話刺激他:“你知道舒辭有信息素紊亂症嗎?他老公七八年前就為了這個病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人家為他的病操心了多少年,你呢?刑法裏的事情你就差去殺人放火了,你怎麽比得過人家?”
顧岚逐氣息亂了幾分,陷入了自我懷疑。
舒長海不可能騙他,他們一個多月前才認識結婚。
他以為這樣的婚姻信息素匹配度能夠輕易動搖,可是如果陸萬青暗戀他多年呢?他這樣強硬的手段真的有勝算嗎?
……
龍棘島的海上,舒辭沉睡在夢中。
夢裏,他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人潮擁擠的電影院裏,屏幕放着他第一次奪得新人導演獎的電影。夢境倏地飛到那部電影的頒獎禮,群星雲集,衆星捧月,他挑選的新人男女主站在臺上,拿着最佳新人的獎杯說着感謝的話。
那位男演員很俊俏,那時他的資源不多,能搭上線的演員也不多,這個演員是小有名氣的新人,主動自薦,也是候選人裏最符合氣質的。
現在看,沒有誰能比得上陸萬青。
開拍期間,那人曾三番五次地走錯房間,眼神閃爍着撩撥他,想要求他施舍春宵一度。舒辭極度厭惡,他忍無可忍,沒有知會劇組任何人,獨自搬去了另一個酒店。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而後的數月拍攝裏,除了在片場,私下裏不單獨見任何人。
頒獎禮後宴席是劇組人出戲後再團聚的場合,如果沒記錯,那次他的酒水裏被人加了料。和他穿書後立即體驗過顧岚逐家的産品比,沒那麽猛,但依舊惱火又燥熱。
他避開那位演員灼熱的視線,忍着痛苦在人群中周旋。
直到找到借口脫身,趁他沒有反應,鑽進了自己的車。
夢境實在真實,他感覺自己的燥熱和那天一模一樣,他縮在車裏,手指顫抖着給助理打電話,門窗鎖死,生怕誰會趁虛而入。
不一會,有人輕叩車窗。
舒辭小心翼翼地起身,探出頭,愣在原地。
他怎麽會在這裏看見陸萬青?
他分不清夢和現實,只覺恍惚,可是身上的燥熱卻在看見陸萬青的瞬間不知不覺削弱了幾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陸萬青好像已經變成了他全部的安全感。
“陸萬青?是你嗎?”他搖下車窗,小心翼翼地問。
船上,陸萬青拿着崔尤準備的材料,在操作間加熱好飯團,端進來準備喂給他。情熱期的omega生活不能自理,他不能标記他,但得照顧好他的一切起居。
剛進來,就聽見他的呢喃聲。
陸萬青已經習慣了,他在夢裏的話只要他不回應,他就會流眼淚。
“是我。”他關上門,端着盤子在床邊坐下,“起來吃飯嗎?”
還沒等他坐穩,舒辭雙臂竟從被窩裏鑽出來,猛地抱住他的腰。
陸萬青呼吸一亂,險些沒拿穩餐盤。
夢裏,舒辭淚眼婆娑,兩手伸出車窗,環住了站在車邊的陸萬青。
他滾燙的臉頰貼在他胸前。
舒辭心想,這裏是我的世界,有我的電影,沒有信息素的話,應該就沒有排斥?
指尖勾到陸萬青腦後,緩緩靠近。
鼻尖順着脖頸,一路往上,停在陸萬青的耳畔。
對着那俊美的耳垂輪廓,輕輕咬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舒辭:現實唯唯諾諾,夢裏重拳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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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李賀《将進酒》“桃花亂落如紅雨”。秦觀《點绛唇》“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煙水茫茫,千裏斜陽暮。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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