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後的病房內傳來東西摔地的破碎聲,伴着顧岚逐的低吼。
洶湧的信息素被病房特質的門阻隔,也将Alpha的妒火擋在門後。
舒辭恍若未聞,直勾勾地盯着陸萬青和自己相握的手。
便宜老公竟如此努力主動克服障礙與他接觸?
他真的,我哭死!
這一瞬的快樂幾乎抵得上拿下人生第一個最佳導演獎,舒辭恨不得原地放煙花開香槟。
然而,感動之情還沒在心頭停留超過五秒,掌心處綿密的刺痛順着十指,極速傳到他的各處神經。
……草?
心髒宛如被人攥住,用力捏了下去!
舒辭臉色微變,痛感似乎牽連五髒六腑,大口呼吸都會疼,微弱的憋悶感伴随着席卷而來。
他強忍着走到樓梯口,确認視野裏沒有顧岚逐的眼線後,這才松了手。
擡眸,一雙绛藍色眼瞳映着自己蒼白的臉和淡色的唇。
陸萬青:“很痛?”
當然,是真他大爺的痛。
舒辭攥着領口,忍着一股洶湧的劇痛掀過,而後大口呼吸,眼尾微紅着點頭。
“實在難以忍受的話……”陸萬青低垂眼眸,将舒辭的痛苦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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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遠一點。”
舒辭微怔,什麽意思?
電梯來得恰到好處,話音剛落,陸萬青徑直走進電梯,按下樓層。
舒辭一急,擡手攔住即将掩上的電梯門。
“你知道我這是怎麽回事?”
陸萬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後視線落在舒辭泛紅的手上,按下開門鍵,等他忍痛挪步進來。
“匹配度。”他邊說邊轉頭,直視前方,“我以為你知道。”
陸萬青說得簡單,他猛地想起沈缇那天所說的信息素排斥,床上生活不和諧以及生育後代殘缺風險。
沈缇沒有诓他,竟然真是這樣。
舒辭立即讀懂了陸萬青後半句話。
——1%匹配度的後果,“他”婚前本就該知道。
舒辭心虛地錯開視線,生怕陸萬青察覺他是個冒牌貨。
排斥反應比他想象得要難以承受,當他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時,一切感官都在折磨他。舒辭倚靠在電梯角落借力支撐,想了想還是看向陸萬青。
百看不厭的臉有助于他轉移注意力。
他們站成對角線,陸萬青背對着自己,背脊分明的線條如山巒綿延,垂在身側的手指并攏。
舒辭驀然想到自己接觸陸萬青時,他總是皺眉沉默。
“所以,你也會有痛感,對嗎?”
樓層到了,門一開,陸萬青伸手擋住,等舒辭走出來,才緩緩承認,“對。”
總共沒幾次見面,舒辭一直像沒事人似的拉扯捏拽,陸萬青還以為他一點排斥反應都沒有。
原來不是沒有,他反應過來時地崩山摧。
舒辭聞言,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
至少陸萬青的抗拒不是因為讨厭,至少他們的關系還沒因為顧岚逐的存在發展到不可調和的地步。
他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對後勁很大的排斥感稍稍釋懷。
至少便宜老公又帥又不會傷害他,稍微付出點代價也沒什麽!舒辭咧嘴,心裏歡快地想着。
嘴剛咧了一半,又因為疼痛而不得不扶着牆。
“……”他收回剛才的話。
陸萬青沒能看見舒辭的笑意,始終保持距離往前走。
路過轉角,他瞥見身後人倒吸一口氣,冷汗直流的模樣,步伐頓了一下。
Omega脆弱易碎,即使在相同的刺激下,敏感度和痛感遠比alpha要強烈。
何況他鈍感和忍耐力并非常人能及,對他來說細微的不适,落在舒辭身上可能都是淩遲之痛。
“實在難受就別跟着我,回家休息。”
陸萬青不忍心有人因他這麽痛苦。只要離他遠遠的,就什麽事都沒有。
“我樂意。”舒辭輕哼一聲,“我得監督你去處理傷口。”
說完,又呲牙咧嘴起來。
陸萬青:“……”
舒辭跟着陸萬青走了一段路,痛感漸漸弱了些。
兩人在醫院裏兜兜轉轉,左轉右繞走進了一間診療室。診療室外的門牌上沒有科室和負責醫生,陸萬青卻輕車熟路地刷了指紋進去。
“這裏是?”舒辭走進,環顧着這間診療室內部。
三面牆都是高聳的櫃架,櫃架材質特殊,一眼可以望見裏面的物品和存量。
其中一架放的是醫療器械和設備,一架是分門別類的草藥,另一架則是瓶裝藥物和試劑。房屋中央的托盤上還放着一些沒有包好的草藥。
“醫療自助房。”陸萬青走到一格抽屜前,取出兩瓶遞給舒辭,“短時止痛和安神。”
兩人隔着藥品,連指尖的觸碰都沒有,等舒辭接過,陸萬青立刻往另一邊櫃子走。
“這種藥品能自己拿?”舒辭看向瓶身上的标簽說明,疑惑地道。
以前他拍戲情緒大起大落,收工後就住了院,在醫院裏想要點安眠藥,護士都要警惕地看來看去,多次被拒絕。
這裏難道不需要醫生處方或者別的什麽嗎?
擡眸,便看見陸萬青拿了一托盤紗布棉簽和藥物,似乎是準備自己處理傷口。
“我有資質。”陸萬青走到遠離舒辭地桌前,放下托盤,解釋道,“沒有正式從醫資格、不是醫院審批通過的人,刷不開剛才那道門。”
舒辭眼皮亂跳。
金色牌照,醫生……無論哪個都和舒璀所說的底層員工差得十萬八千裏。
被舒家人證實過的入職記錄或許是真實存在的,但就連顧岚逐也說陸萬青可能欺騙他。
比舒辭眼皮跳得更快的,是他的嘴皮:“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陸萬青解扣子的手停在胸口處。
“你想知道?”他眸中的绛色深了幾分。
舒辭看見他微敞的領口,別開眼,悄悄吞下口水:“算了,暫時不想,你認真弄。”
他就是想聽,也得有命聽才行。
他穿書而來,這是他自己的秘密。陸萬青當然也有自己的底牌。
既然他都有所隐瞞,又有什麽立場要求陸萬青坦白自己,回應他的疑問。他們又不是真正彼此交心、毫無保留的相愛伴侶,只是空有一個法律效力的證件而已。
陸萬青見他沒有繼續追問,兀自脫下衣服。制服被血浸透,緊緊黏在傷口上,他扯下時面不改色。
倒是舒辭“嘶”地抽了一口氣,仿佛給他配音似的。
“你不疼嗎?”舒辭看見陸萬青熟練地上藥,包紮,全程臉上表情沒有一絲觸動。
陸萬青咬着紗布的一角,一只手卷着在肩部纏繞。
他扯斷後,回他:“以前會疼,習慣後阈值就提高了。”
舒辭看他側歪着頭,挑着紗布專注打結,忽然想到原書中也曾有過類似的劇情。
顧岚逐在火葬場時期為了讓原主回頭,不惜以受傷博取原主同情。
與陸萬青的沉默和寡淡不同,顧岚逐會從喉嚨中溢出淡淡的輕喘和呼痛聲,引得原主坐立不安,上前哄他。
狡猾得像狐貍一樣。
等原主靠近他,他就一改可憐模樣,強勢得将原主禁锢在自己懷裏,瘋狂摩挲他的後頸。
“陸萬青。”他托腮看向他,“你知道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嗎?”
原書裏的陸萬青親眼見證了那麽多次原主和顧岚逐的愛與瘋狂,作者寧願花幾百字去寫顧岚逐的床,關于陸萬青本人的心情,卻從未留下一滴筆墨。
難道與他的性格有關嗎?
顧岚逐會裝,會示弱,會撒嬌等O來哄。所以他才能橫刀奪愛,所以他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哄回老婆。
而陸萬青只能在劇情外老老實實戴起他的綠帽子。
“你不哭,沒有人聽得見你的聲音,沒有人知道你疼。”
曾經有報道說,舒辭是位比演員還入戲的導演,每一個有血有肉的角色他都有深度的共情。
如今他看着陸萬青上藥包紮,好像看到了原書裏在泥濘裏掙紮的邊緣人。
紗布在指尖游走,屢次垂落胳膊上,始終沒能打成結。
半晌,陸萬青認命地停下動作。
他轉過頭,碎星落進他绛藍色的眼中,泛着微冷的光。
“會哭是因為知道有其他人在聽。沒有人聽見時,一切聲音都沒有意義。”
舒辭心裏莫名抽了一下。
他起身,走向陸萬青,擡手挑起他肩膀上的紗布。
陸萬青脫下了半邊袖子,肌理分明敞開在他面前,然而他卻無心沉迷那點骨相與□□,垂眸看着他的發梢。
一邊幫他打結,一邊說:“我在聽。你想說什麽,我都能聽得到。”
陸萬青手臂緊繃。他仰頭,望進舒辭的眼底,裏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舒辭任由他看着,他也欣賞着如玉般的臉上那兩汪深泓,好像終于理解那些投資人願意捧小白花的心情。
他要改寫“舒辭”的虐生虐死的命運,也想讓陸萬青在全新的人生裏閃耀。
陸萬青喉嚨輕滾,欲言又止。
螳臂擋車,擋得住命運的車輪嗎?
他避開了舒辭的目光,随手撥着桌上另一個托盤裏的幾株草藥。
連翹,清熱解毒,消腫散結。
金銀花,清熱解毒,氣味清香,泡水味苦。
一些久遠記憶在他腦海裏打了個轉,又迅速飄散。
“你說句話呀!”舒辭見他默不作聲,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陸萬青一眼。
陸萬青站起身。
“那就利用我吧。”他捏了一朵金銀花,輕輕放在舒辭掌心,“你想做什麽,需要我怎麽配合,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