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相思

第14章

看見橘貓無聲落淚，小張慌張地給方宜修發了微信。等待回複的空隙，他在屋裏不停地打轉：“哎呀哎呀，這可咋辦？”

過了好一會兒，方宜修終于打來電話。

“小張，麻煩你把貓送到逸林苑吧，我們在正門彙合。”

“嗯，好的方哥。”

半小時後，許淼回到了方宜修的懷裏。他努力支起身子去看方宜修的表情，但位置并不合适，看不見正臉。

“喵喵喵——”方宜修！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了？

“貓，別吵。”方宜修聲音裏帶着疲憊，連訓斥都輕了幾分。

“喵……”我……

昨天的所見所聞和那個夢，加在一起湊成了許多問題，可一張嘴提問就是“喵喵”的叫聲，又惹得方宜修煩，許淼只好閉嘴。

回到家中，許淼發現自己被放了下來。

昨天的一切讓他對方宜修的信任達到了頂峰，現在終于決定找對方要一個手機或者電腦，主動坦白。

“喵——喵——”方宜修，我有話跟你說。

方宜修自然聽不明白，微微皺眉：“又撒嬌？”

打起精神給它順了順毛，最後看了眼還有存貨的貓食盆和飲水機，方宜修轉身出了門。

聽見關門的聲音，剛剛還在享受順毛待遇的許淼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喵嗷——”方宜修你是不是傻？！

橘貓在屋裏氣得撓門，吓得雪碧又縮到了窗簾背後。

跟自己生了會兒氣，許淼溜達着又到了二樓，走累了往邊上一靠，沒想到旁邊的“牆”突然後退了一步。許淼炸着尾巴毛蹦了起來。

扭頭一看才發現那是打開的房門。許淼試探着往裏看了一眼，陳設并不是書房和卧室的，這讓他有些驚訝：這間客卧不是一直鎖着的嗎？什麽時候打開了？

窗戶上的遮光窗簾把窗口遮得嚴嚴實實，只透出一點點光亮。貓眼在黑暗裏好奇地逡巡，卻發現進門處堆滿了打包好的紙箱。

為了便于觀察，許淼跳上門附近被布蓋住的床鋪，灰塵味立刻被它的體重壓得從松軟的被褥裏透出來。許淼打了個噴嚏，跳下床，忽然發現腳底的觸感并不對勁。

稍微有點滑。嗯，是一張紙。

不對！許淼睜大了眼睛。

這是一張照片。

是他高中的一寸照！

許淼努力用爪子縫抓住照片，舉到眼前。這個動作幾乎讓他因為保持不了平衡而摔倒在地，但他卻沒有察覺似的，默默看了很久。

這是那天方宜修錢包裏的照片嗎？怎麽在地上？

許淼把照片放到一邊，擡眼看向不遠處的椅子，估計了一會兒距離，兩條後腿一蹬，在椅子将倒未倒之際，狼狽地順着扶手爬上了書桌。

貓爪子撩開窗簾，縫隙裏透出夏末秋初的上午明亮的陽光，印在桌子上，不規則多邊形的光斑立刻照亮了房間一角。

許淼被晃到眼睛，下意識低頭避開，卻發現腳底的桌面是一整張玻璃，底下全是自己的照片。

各式各樣的大小，各式各樣的表情，有自拍，也有他拍，從少年到青年。

中間又夾雜了一些跟方宜修的合照，看樣貌兩人都是20多歲，對方也難得露出笑模樣。

許淼隔着玻璃，爪子在一張偷親方宜修的照片上方摩挲。盡管對于自己跟方宜修的關系已經有一點猜測了，但以這樣的視角直面這種場景，還是有點奇怪，好像在看別人一樣。

自己跟方宜修好像很幸福啊。

橘貓擡起爪子揉了揉泛起水霧的眼睛。

可是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雖然夢見了以前的事情，但都是碎片，根本湊不成完整的故事。怎樣才能找回失去的記憶呢？要不然，再去醫院看看？

許淼從桌上跳了下去，下樓前又看了一眼趴着睡覺的雪碧：“喵嗷——”再見啦，蠢貓。

雪碧動了動尾巴。好煩啊，怎麽夢裏都有壞貓。

許淼彈出爪子，扒開紗窗，不顧被割出的傷，深呼吸一口，從窗臺跳到了6樓，然後慢慢往下。

落地後許淼飛奔着跑去了小弟的聚集地，大吼一聲。“喵啊——”

“喵——”“喵。”“嗷喵——”衆貓立刻聚了過來，積極響應。

“喵喵——喵——喵喵喵——”各位小弟們，我要走了，有緣再見。

“喵——”老大你要去哪裏？

“嗷——喵——”我要去醫院，難道你們有誰知道在哪兒嗎？

許淼沒指望得到答案，這麽一問之後就轉身離開，沒想到一只黑花小貓“喵喵”叫着沖着一個方向跑了去。

——老大，我知道在哪裏。

許淼将信将疑，但怕小貓出事，只好跟着一起跑。其他貓不明所以，感覺很好玩似的，也跟着跑了起來。

“喵——”“嗷喵——”“喵啊——”

穿過兩條街，又拐過一個角，許淼感覺身體有些發飄，輕盈得好像雲朵。跑着跑着，他覺得自己飛了起來，有一股吸力牽引着他，這時一回頭，發現貓們被他落在了身後，它們聚在一起，喵喵叫着什麽。

但許淼顧不上這些了，無形的他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越過重重人海、車水馬龍，時間的罅隙也慈悲地向他打開記憶的錦囊。

……

“方宜修，你是不是不愛我？”他使勁吸了吸鼻涕。

但聽筒那邊卻是轟隆聲大作，吵得什麽都聽不清楚，包括方宜修有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答應在一起只是可憐我，所以我走了，不在這裏打擾你。”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許淼不管那邊的回音，挂斷電話，繼續收拾東西。擦掉鼻涕眼淚，他把親手挂上牆的照片都取下來，把兩個人合力做的陶碗、花瓶也裝到紙箱裏。方宜修送給他的房屋模型，既然送給他了，當然也是他的，也要收起來。還有他的書，寫給方宜修的情書，這些分手了怎麽可能留給前任？當然也要收起來。

裝箱封好了，才有一點後悔。不過看了眼幹幹淨淨的手機屏幕，沒有未接來電，又硬起了心腸。

果然，他對我沒有那麽喜歡。

垂頭喪氣地拉着行李箱，出門前，許淼想了想，打開箱子把裝着兩人照片的相冊又拿了出來，放到了書房。

嗯，這個挺沉的，下次再拿好了。

走到路上，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掏出來看見名字，許淼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方宜修的住處，卻突然聽到一陣急剎，疼痛突兀而至。

他眼前一黑，感覺整個人好像變輕了。

就像現在一樣。

……

許淼終于從雲端回到了地面，努力睜開疲憊幹澀的眼睛，還沒來得及整理思緒，就對上了一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看見方宜修眼眶通紅，眉眼蹙起又努力撐平，好像失了控；薄薄的唇抿緊又彎起，想要說什麽，又好像說不出口。

“小混蛋……歡迎回來。”方宜修終于壓下了蹙起的眉和抿緊的唇，牽起嘴角，眉眼彎彎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句話像是一個開關，許淼還錯亂着的思緒終于理清，記憶的閘門向他打開，他看到暗戀成真的過程，看到自己單方面的患得患失，也看到方宜修對這份感情的費心經營……

原先的困擾終于解開了，嗯。

于是許淼也跟着彎彎眼睛，沙啞着聲音回應：“……對不起。”

對不起呀，我不應該不聽你解釋就使性子離家出走，平白害大家擔心。

許淼視角結束，接下來就是方宜修+上帝視角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