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昙花
“年哥,可能有得等,看樣子離開至少還要三個小時。”
還是花苞,一點要開的跡象都沒有,按昙花的特性來說今晚百分之七十是要開,就是不知道幾點,鮮少有人能看見昙花的美是有原因的,開就在那一瞬間,一現而過,肯花時間去等花開的人并不多。
“我們一起等。”
又聊了一會兒,陸景年打了好幾個哈欠,餘知意跟着打哈欠:“年哥,我好困,要不我們都去睡覺吧,不等了,我把手機架在這裏錄下來明天發給你看。”
“那你架着開着視頻吧,我開錄屏,我們都去睡。”
餘知意架好角度讓鏡頭對着花,看了眼屏幕,陸景年關燈了,一片黑什麽都看不見,餘知意說:“晚安,去睡吧,我也下樓了去睡了。”
餘知意刻意加重步子下樓,陸景年聽着他下樓的腳步聲坐起來開燈盯着屏幕等花開。
正強撐着困意,那邊畫面一轉鏡頭從花轉到餘知意臉上,餘知意下樓後脫掉鞋子光着腳又跑上來,說道:“你不是說睡了嗎?”
陸景年笑道:“你不是也去睡了嗎?都聽到你下樓的聲音了。”
“就知道你會這樣。”
“要不一起去睡,要不然一起等。”
“好,一起等。”
兩人隔着手機屏幕相視而笑。
又等了半小時,陸景年讓餘知意把鏡頭移到花苞上,“看着跟剛剛沒什麽區別,還是包得緊緊的。”
确實沒什麽區別,可能肉眼看不出來也不一定,剛移開鏡頭,下一秒,餘知意驚呼:“花要開了!”
花不誤有情人,剛剛還一丁點兒要開的跡象都看不出,突然間的花苞輕輕顫了顫,餘知意趕緊穩住手對準花苞,說道:“年哥,你錄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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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着呢。”
花苞慢慢打開,縷縷幽香緩緩釋放,餘知意說:“可惜你不在聞不到花香。”
“不可惜,能看到昙花開,還是跟你一起看我已經很滿足了。”
靜等花全部開放,餘知意拍了一組照片發給陸景年,兩人這才切斷視頻各自休息。
陸景年返回崗位忙得幾乎是腳不沾地,新項目大量數據需要統計,能調用的人手少之又少,幾乎全部工作都落在了陸景年身上,連軸轉了兩個星期才把前期工作理順。
這期間跟餘知意的聯系不如之前多,白天餘知意幾乎不聯系他,晚上等他回家又怕耽誤他休息,總是聊了兩句就摧他休息,不是餘知意不想聯系,是有次工作時間餘知意發了一張照片給他,順着照片的話題兩人聊了幾句,晚上陸景年無意中提了句白天弄錯了一個數據,自那次後餘知意不再白天發信息過來了。
今天算是早下班了,十點半的廣州街頭依然行人匆匆,陸景年擡頭望去,這裏看不見月亮,城市冰冷的建築物高聳入雲,它們像沒有影子的怪獸,它們相互吞噬彼此的影子,他又開始懷念東山縣銅陵鎮那些花草在月亮下的影子,那裏每棟房子每棵樹都有屬于自己的影子,會跟太陽玩捉迷藏的影子,不像廣州,高樓挨着高樓,影子吃了影子。
思念的苗頭一起便如烈火燎原,怎麽消都消不下去,陸景年掏出手機,最近的聊天記錄無非就是“晚安”、“吃了嗎”、“注意加衣”,原地停了停,陸景年撥通餘知意電話。
幾乎是秒接,餘知意的聲音傳過來的瞬間陸景年眉頭舒展開來,“年哥。”
“嗯。”
餘知意拿着手機傻笑,兩人各自在電話的另一頭傻笑,“今天立秋了。”
“這麽快的嗎?我沒注意這些。”
“快嗎?你回廣州都十七天了,哪裏快。”
陸景年心一軟,“你記這麽清楚。”
餘知意又不好意思說話了,他走後的每一天餘知意都在想他。
陸景年扯開話題,問道:“我們種的花怎麽樣了?”
“等會兒發照片給你看,抽苗了,明年夏天應該能開花。”
“嗯,你該收檔了吧,不打擾你。”
“晚安。”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快到中秋節了。
海邊早晚溫差還是挺大的,早上餘知意還穿着長袖,中午實在受不了跑上去換了短袖,郁梨瞅了他一眼,“餘哥,你最近好像特別偏愛這件有彩虹繡花的衣服,隔一天穿一次。”
“這件舒服。”
“舒服就買多兩件,還挺好看的。”
餘知意笑笑沒說話,自己買就沒意思了。
“餘哥你在幹什麽?這是什麽,該不會是燕窩吧?”郁梨看他半天了,看他埋頭在一碗水裏扒拉着,水裏漂着一層小毛毛。
“對。”
“哇,燕窩啊,聽說是美容聖品!”
譚玮看了眼,“餘哥你弄這個做什麽?不就是燕子口水?美容那你還不如多喝點水。”
郁梨怼了譚玮一肘,“說你直男吧,你有時候什麽都懂,說你不直吧,你現在說的話讓我想拍死你。”
餘知意看着他倆鬧,笑笑,說:“用來做月餅,燕窩和玫瑰做餡。”
“哇,那我不是又可以沾光了?”
“對,你們都有份。”
想做月餅的念頭并不是一時興起,前幾天跟陸景年聊天,他說要給餘知意寄月餅,餘知意當時愣了愣,問他怎麽突然想起寄月餅,在餘知意的印象中只有小輩給長輩寄,哪有平輩之前寄月餅的,還是這種一本正經的說要寄。
當時陸景年說:“沒有為什麽,同事帶了兩盒月餅分給大家嘗,我嘗了一塊覺得你會喜歡,你喜歡甜食。”
餘知意當時的心情比已經吃到月餅還要甜,回他:“那你寄吧。”
回頭就想自己動手做一盒寄給陸景年,現在距中秋節還有三天,今天做,明天寄,後天他剛好收到。
挑完燕窩已經是四小時後了,将燕窩蒸好放一邊備用,接着處理玫瑰餡料,玫瑰餡的做法很簡單,選用可食用玫瑰,将洗淨晾幹的花瓣鋪在碗底,一層花瓣一層糖疊起來,靜腌半小時,趁着這個時間準備餅皮,他要做的是冰皮月餅,冰皮做起來也不難,将糯米粉、粘米粉、澄粉按配比拌均勻,加牛奶、糖攪拌成糊狀再過篩,面糊過篩後靜置30分,最後大火将面糊蒸20-25分鐘,蒸熟的面糊攪拌至順滑,冷卻後就是冰皮了。
玫瑰和燕窩混在一起,揉成團作餡,想了想餘知意臨時又煮了一窩紅豆,做成了紅豆餡。
成品制成已經是淩晨三點了,白天照看生意的同時抽着空處理好材料,等到晚上收了檔才來包餡、壓模成形。
餘知意捏了捏後頸伸了個懶腰将月餅包裝好放進冰箱,這才放心的去睡覺。
第二天餘知意起晚了,一覺睡到樓下有人敲門,卷閘門的聲音大,驚得餘知意拖鞋都沒穿跑到陽臺往下看,是陳二叔,餘知意心一慌,“二叔,是出什麽事了?”
“快下來,阿萍家裏來人了,講普遍話的,那兩個人一來阿萍就哭個沒完,你快來看看。”
餘知意趕緊換了件衣服随便洗漱了把往萍婆家裏跑。
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萍婆抱着一本書坐在窗前發呆,任誰叫都不理,餘知意給兩位客人倒了茶,又給萍婆沖了杯參茶哄着她喝,萍婆拉着餘知意的手,“他寫了劇本,他是真的寫了,他沒騙我。”
二叔的女兒過來照顧萍婆,餘知意帶着兩位客人去了後院,女孩說她陳念萍,是陳大海的孫女,陳大海,也就是萍婆一直等的桑海,他的名字沒有萍婆說的浪漫唯美,很普通的一個名字,陳念萍說爺爺上個月去世了,去世前說在遙遠的東山縣銅陵鎮有個女人一直在等他,讓家裏人過來看看,如果她還活着,就對她說聲抱歉,如果她不在了,就在她墳前把他為她寫的劇本燒給她。
萍婆等了一輩子的人在離開後的一個月跟一個上海的姑娘結婚了,他所說的電影根本沒拍,就連劇本也是他晚年退休後慢慢寫的,他的劇本中海邊姑娘在坐在船頭等到了她的情郎,她的情郎捧着電影節大獎乘着船娶了她。
餘知意替萍婆不值,她一個人在原地等了一輩子,那人轉頭結了婚成了家,還給孫女取名“念萍”,念的是哪個萍?只不過是他心底的一絲愧疚,取“念萍”這個名字也只不過是想讓自己回想起那個被他辜負的姑娘時良心能好過一點,除了感動他自己并沒任何實質性作用。
陳念萍說:“我奶奶其實一直都知道爺爺心裏有一個人,爺爺臨終前說出來奶奶也松了口氣,奶奶說是爺爺對不起那個女人,劇本是我找人印出來的,印了兩本,一本燒給了爺爺,一本帶過來給萍婆了,爺爺說他以為萍婆早嫁人了,他也有想過要回來看看,只是一直沒找着機會,沒想到萍婆一直沒嫁人……”
餘知意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面,他想,劇本應該是這樣的,有位海邊長大的姑娘坐在碼頭日複一日的等,那位負心的人正新婚燕爾滿面春風。
回到店裏給陸景年打電話,餘知意感慨道:“萍婆這輩子太苦了。”
陸景年靜靜聽着,很輕地說:“知意,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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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把僅有的存稿全發了,明天要提前去搬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