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
千吟自然不相信這套哄小孩子的招數。
但她不挑明, 只委委屈屈地癟嘴,“怎麽辦,我還有點害怕, 今晚睡不着了。”
再瞅他一眼故意說:“發生那麽恐怖的事,我對這房間都有陰影了。”
要不說她怎麽能跟紀時述鬥上鬥下那樣久呢,多少也有些本事傍身, 果不其然他跳進陷阱, “去我那裏睡。”
知紀時述者, 千吟也。
反正她房間經打鬥後變得亂七八糟, 估計也睡不了多安穩,紀時述幹脆攤了牌,“我住你對門。”
“沒辦法緣分天注定。”他又飛快說,“我深夜見義勇為, 正好救到了你。”
噢噢噢正好。
千吟抱了倆枕頭跟他走,男人刷開房卡,她還假裝矜持地趴在門口觀望, 直接被他拎小雞仔似的拎進來。
房間只亮了一盞落地燈, 溫暖橙黃的光灑在床頭枕上,旁邊的木制櫃擺着一本攤開的書,女孩抻長脖子, 隐約看見深灰書頁裏夾着一張粉紅色的書簽, 和整體簡約冷淡的風格十分違和。
紀時述擋住她視線, 不經意地合上書。
千吟沒多在意,她指了指明顯不大的單人床,“我睡沙發吧。”
“你說什麽?”
“我睡沙發啊。”她瞪大眼睛, 又字正腔圓地念了一遍。
額頭被他彈了一下, “你睡床。”
頓了頓, 男人慢條斯理地開口:“或者,擠一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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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吟看看小床看看他。
他堂而皇之地找借口,表情瞧不出波瀾道:“也不是沒有擠過。”
千吟知道他說的是那次家庭聚餐,兩人被迫在父母面前裝恩愛的那回,搖頭道:“不行,那次是演戲給爸媽看的。”
她把床拾掇了一下,屁颠屁颠地往沙發上放他的枕頭和被子,嘴裏碎碎念:“床可是你自願讓給我的,別說我威逼利誘啊。”
然後,女孩哧溜鑽進去,露出個小腦袋,舒舒服服地蜷縮起來。
“晚安。”她打了個哈欠。
紀時述無可奈何。
他熄滅了落地燈,捧着書躺進沙發。
簡易臺燈散發着微弱卻溫馨的光,映照着面龐,書翻了幾頁便索然無味,粉紅色的薔薇書簽被他捏在手裏把玩,片刻後再度望向床。
她睡熟了。
紀時述掀被,拖鞋踩在松軟的毯子上無聲無息,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很快又恢複原樣找不見蹤跡。
他蹲在床邊,雙臂枕着頭歪眼看她。
月光淡如水。
他從未如此靜如此近地看過她。
玫瑰香味似有似無地勾引着鑽進鼻腔,她睡得很沉,手拉着被子蓋住了半張臉,清幽的燈光下臉上綿軟的絨毛都看得分明。
呼吸均勻綿長,長而密的睫毛時不時輕輕顫動,乖巧得像個瓷娃娃。
他忍不住,去輕輕捏了捏女孩高翹的鼻子。
衣料和被褥摩挲發出細小聲響,她皺了皺眉,淺淺地嘤/咛了幾聲。
像小奶貓叫喚一樣撓他。
紀時述放下手。
深夜擎斷車水馬龍,吹滅萬家燈火,辛勞一天的城市陷入短暫美妙的夢鄉,期冀明日破曉的曙光。
他很困,但又不困。
後來紀時述什麽也沒做,只是趴在床邊看着她。
他不覺得單調也不覺得疲憊,相反他很知足。
愛情是互道早晚安的甜蜜,婚姻是入睡或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不是白茫茫的天,而是鐘愛的你。
蓬頭垢面也好,憨态蠢萌也罷,千千萬萬個日夜,千千萬萬個你,你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年年歲歲,歲歲如今朝,因為有你,讓我憧憬單調孤獨的清晨夜晚降臨。
只一眼,無窮美好無盡想象。
相愛不是索取,是知足。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
他坐了一夜,連自己都驚奇。
第一縷陽光透過落地窗爬上了男人的背,半邊的眉眼浸沒在微光裏,生動和煦。
他彎下腰,在千吟額頭上落下一吻。
日出噴薄燦爛錦光,定格永恒。
—
私生飯深夜騷擾女明星的事件在網上掀起了不小的水花,大家都在紛紛聲讨此種行為,酒店管理層及劇組都為安保措施不當向千吟致歉。
第二天千吟起床,紀時述已經走了。
她和他都要開始拍戲,一切步入正軌。
冬末,《雙姝》殺青。
千吟抱着花,身上戲服未脫,從化妝間走出來。
明煙遞給她一塊蛋糕,女孩搖搖頭:“戒糖。”
“沒關系,就一次,殺青了嘛給個面子。”明煙咬着叉子,示意她接。
千吟拗不過,小小嘗了一口奶油。
“對了,紀老師說今天他來接你。”明煙撞了撞她的手肘,笑得暧昧,“你們小兩口也好久沒見了吧。”
“拍戲嘛忙。”她道。
“離年末盛典還有段時間,好好培養培養感情。”明煙朝女孩抛了個媚眼,嘻嘻哈哈地走遠了。
确實好久沒見他了。
莫名的,她有些歡欣的小雀躍和小期待。
女孩哼着歌去換衣服。
“千吟老師!”
她扭頭。
缪雲穿着休閑衛衣和工裝褲出現在她身後,“千吟老師,終于找到你了。”
“有什麽事嗎?”她友善地笑問。
缪雲望着她的笑容怔了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哦,哦,我,我就是覺得要殺青了挺舍不得的,千吟老師您演得真好,我特別想向您學習。”
他年紀小長得年輕,眼神也很真誠,“我可以加您的微信嗎?”
紀時述來時,便看到這一幕。
他沒有下車,食指漫不經心地打着方向盤。
外面漸漸下起小雨。
男人的目光在雨幕中晦澀不清。
千吟笑容稍淡:“不好意思啊,我不加私人微信。”
缪雲的臉上劃過一絲失落,很快又振作,“沒事!我期待和您的下一次合作,我可以,可以和您告別擁抱一下嗎?”
“就當殺青禮物。”
千吟有些猶豫。
雖說演員之間友好禮貌的相互擁抱很正常,不過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略擔心地掃視一遍附近草叢。
缪雲自然也知道那次事件,忙保證:“我沒有找狗仔拍照,只是出于尊重,出于朋友之間的擁抱。”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我媽媽很喜歡你,如果我跟她說我和您是朋友的話,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您應該沒那麽大架子吧?”他試探問。
千吟聽着這話感覺難受,但還是維持着笑臉,“沒有,謝謝你母親的喜愛,就當是殺青禮物,祝你殺青快樂,星途璀璨。”
她虛虛地抱了他一下。
缪雲壓抑着歡喜擁抱,情不自禁摸了摸女孩的頭。
那樣的動作無疑是親昵的,盡管千吟意識到了不對勁推開了他。
敲打方向盤的手指一停。
紀時述垂下眼。
“演戲是演戲,生活是生活。”千吟的話語隐隐帶了怒意,“我對你沒有興趣,請避嫌。”
缪雲還想說什麽,千吟頭不回地離開了。
他嘆氣一聲,心有不甘地走遠。
換好衣服,千吟收拾完行李箱到酒店樓下。
紀時述撐着傘站在屋檐下,長身孑立,默然望着冬雨。
“走吧。”她跑到他身邊。
“嗯。”男人向她那裏歪了歪傘。
一路無言,他沉默地發動汽車,車內熏香袅袅,千吟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偷瞄他。
奇怪,太奇怪。
他好像不大開心。
但她見到他,很開心。
回到禦園,紀時述按指紋打開電子門,往玄關扔鑰匙。
看着沒使多少力,但鑰匙磕在陶瓷上聲音極脆極重,吓了她一跳。
他按着脖子走到中島臺喝水。
千吟瞥了眼鑰匙,問他:“你什麽時候殺青的?”
“今天。”
女孩眨了眨眼睛,“你一殺完青就來接我啊。”
“嗯。”
怎麽惜字如金的,她不高興地嘟嘴。
“殺青不開心嗎?”
“沒有。”他又倒了一杯水。
“可是你好像在生氣。”她仰頭叉着腰看他。
他也靜靜地對視。
許久,千吟眼睛泛酸,她轉過頭往自己房間走。
“我去不是看你和別人擁抱的。”他說。
她猛地轉身:“你看見了?”
紀時述望着她,心酸酸澀澀。
“你知道我不是在生氣。”他輕聲。
“我說過他了,只是普通的殺青擁抱,你不用在意。”千吟說,“我對他沒有興趣。”
“我怎麽可能不在意。”
越來越有吵架的苗頭,千吟覺得莫名其妙:“我們只是聯姻結婚,你那麽在意幹嘛。”
“那我們接吻算什麽。”
“那只是!”她其實不是那個意思的,可是有些話不經腦子地冒出來,她收也收不回,或許嘴硬驕傲慣了,她不願承認:“那只是我們練習吻戲……”
練習吻戲?他倏地笑了。
夜很冷,紀時述摔了門出去。
他真的生氣了。
沈臨之鮮少在自己的酒館裏看到紀時述,他愛喝汽水不大愛喝酒,今兒個真是稀客。
他給他開了長島冰茶,笑眯眯地打算看其出糗洋相,沒想到人喝完了壓根沒醉,“我去你練過啊。”
紀時述不說話,盯着空蕩的酒杯發呆。
“來買醉啊,”沈臨之看破不說破,“我猜猜,真傾家蕩産了?”
他開口:“我有個朋友……”
“得得得,失戀了是吧,表白沒成功?”沈臨之再給他滿上,“正常,多喝幾杯下一個更好。”
“不要。”他說,“我就要她。”
終于承認了,雖然我早就猜到并配合你演戲那麽久。
沈臨之拉出凳子坐下,決定今夜就當一回大帥哥的情感達人,“表白失敗了?”
“我還沒有表白……”
“沒有你萎個屁啊。”
“可是她說跟我接吻只是演戲。”男人聲音悶悶的,“她有好多人喜歡,我藏不住她,我只是來接她回家的,我不想吃醋也不想跟她冷戰。”
喜歡你的人也排到天邊去了好不好,大哥就別說二哥,沈臨之真覺得他在凡爾賽:“不是,你談起戀愛也那麽卑微啊,那我平衡多了。”
“你管她說什麽演戲不演戲呢,先表白了再說,先追再說,你不追別人就追,到時候給別人追走了,我這酒館不給你哭淹了。”
沈臨之拍了拍紀時述的肩,語重心長:“直球點,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嘛,你用心你認真還怕追不到她?誇父都追到了,女孩子不喜歡主動的,你不說她不說,頭發白了牙掉了我都喝不着你的喜酒。”
“試試吧,別留遺憾。”
淩晨,紀時述回到家。
恰好千吟睡醒餓了出來覓食,碰着他,兩人都沒說話。
女孩撥拉着零食,她要堕落,她再也不出來了,她要倉鼠過冬。
抱着東西回去的時候,紀時述已經關了房門。
千吟在他門前踟蹰地踱步,糾結。
腦子裏兩個小人打架,一個讓她去解釋清楚,另一個說繼續冷戰。
她嘆氣。
小人打得筋疲力盡,千吟放下零食,塑料包裝紙呲拉拉地摩擦,她趴在門上貼着耳朵偷聽。
聽他有沒有睡着,聽他是不是在生氣地捶牆。
但什麽聲音都沒有,千吟覺得幼稚,自嘲地笑了笑。
門猝不及防地拉開。
沒了依靠,她“啊”了一聲,尾音上揚,往前撲。
視景極速下墜,離地面還有半米時堪堪停住。她被紀時述夾在手臂下,像抱席子似的,只能艱難地扭過頭,看着他逆光的側臉。
“做什麽?”他依舊薄涼地垂眼看她。
“我,我聽聽你有沒有睡覺。”
紀時述搖頭:“不是要和我冷戰麽。”
哪是我要和你。
“既然都沒睡,聊聊?”
不要不要,千吟覺得自己像小綿羊,大灰狼的爪子拎着它丢進了洞口,随時準備生吞活剝。
“你拒絕不了。”他似笑非笑,扛起她,後腳輕輕一踢關上了門。
縫隙慢慢吞沒光亮,她果然被拐進了狼穴,絕望地被扛在肩上丢到床上。
丢到床上的一瞬間是小幅度的彈起,他的房間很暗,紀時述傾身靠近她。
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散發光亮。
“聊什麽?”千吟揪住了身下的被子,不敢看他。
“白天的事我沒有生氣。”
“那太好了。”他的氣息濃烈,似蟒蛇般纏繞包裹着她,幾乎窒息,她咽了口水,聲音幹澀:“不生氣就好。”
“那你覺得我是什麽意思,”男人聲線更啞更性感,“包括接吻,你覺得我對你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說:
雙姝篇幅不多,之後男女主合作的那部戲才是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