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庸人自擾
“你、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我眼皮跳動,頗不自在地問道。
完蛋了,原來我還可以欺壓一下小叔,可是若是現在夙昧與小叔二人聯手,我不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麽。
“兩年之前,你還在元京做你的悠閑太後時。”木以衿放下了茶托,将壺與杯放在桌上,對夙昧說:“雪芽是好茶,現在溫度适宜,喝了正好。”
夙昧端起茶一飲,唇上略微沾濕了些,在柔和的日光下顯得清晰無比。“兩年之前曾經有幸一品,現今又能在此嘗到,是我之幸。”
矯情造勢,肉麻做作!
“晰之,還與我客氣什麽,都是要做我侄婿的人了,往後我們就是一家子了。”
口不擇言,胡言亂語!
“那麽,小婿就敬小叔一杯。”夙昧偏頭向我,眼中竟是閃過意思揶揄之色,真真叫我氣惱。
以茶代酒,沒有誠意!
“小叔勸你二人早早地生了娃,好讓我讓上爺爺。”
當長輩很舒爽是麽,幼稚!
最關鍵的不是他們這沒營養卻樂在其中的意,而是二人便攀談起來,竟是沒了我插嘴的餘地。
我悶悶地轉向另一旁,小口小口地啜着暖茶,很是不平。
待到夕日欲頹,我的倦意也漸漸上湧。後背被猛地一拍,說是要去大堂用晚膳了。我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地走在他二人後頭,恍如我才是那個客人。
形單影只,可悲可泣!
爹爹方才回到家裏,狼裘還未脫下,同樣也是一臉的倦意,看見我回來了,方起了精神,又看到夙昧也在,精神竟是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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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他這精神更足了的含義何在,只是我略略一瞥瞥見夙昧唇角始終挂着的那抹笑意始終不達眼底,好像是被迫在應付得知,他在我家裏可能少有好日子過了。況且我那娘親是一直淺笑,笑得我是毛骨悚然,根本不敢擡頭去看。
那個木以衿自己也是我爹娘眼裏的孩子,又能幫夙昧擋去多少呢?再說我,我在這家裏算是最卑微最沒人權的那個好麽,這樣猶如蝼蟻的我自身也是難保的,何況我還有一罪沒得自知,娘親還等着我有了自知之明之後再去她那請罪呢。
人生慘淡啊!
一頓飯表面上大家都是笑語晏晏的模樣,氣氛融合得是羨煞旁人;可是滿桌我愛的酒菜,我卻是一口都吃不下去,備受煎熬。
我此刻有些懷疑當初為什麽心心念念地要回豐州城,我是回來做什麽?找娘嗎,找罪受麽?我、我這不是欠虐麽!
娘親是首先發話:“夙公子在這豐州還住的習慣麽?下人可是有照顧不周?派來的人手夠麽?還有什麽需求,我們一一可以滿足。”說罷,眼角的笑容深了些。
夙昧也是一一地答着,絲毫沒失了禮數:“方至豐州,這兒如同及瑛所說,是個好地方。丫鬟小厮已經派了些過來,我一人獨住,不用過多勞煩。也無什麽要求,随心就好。”
我見這情境,怎麽和那婆婆拷問新媳婦似的這分明角色不對啊,不應該是泰水大人和半子之間友愛融洽的對話麽?
人說丈母娘疼女婿可是,照我家這情況看來,和設定的不一嘛。我知道凡事都有個例外,可是我怎麽會這麽有狗屎運,竟然就讓我撞上了?
飯後我回了自己的房裏,而木以衿又和夙昧厮混到一起去了。我真奇了怪了,現在又要開始懷疑夙昧的取向問題了。那什麽,你們知道的,每次一到關鍵時刻,他就沒再繼續下去,将我這木刻成一只方舟,這是不是能說明,其實他更傾向于和我小叔一同斷一回袖子?
話再說到我小叔身上,小叔今年也有廿二了,豐州城內像他這個年齡的男子都成了幾個孩子的爹了,怎的我小叔還是孤身一人莫不是在等着那等子龍陽安陵之流罷?
瞧夙昧和小叔二人稱呼的這個親熱勁,什麽晰之子欽的,這、這龍陽安陵之流的莫不是就是夙昧罷?
夙昧還對我幹了那等子龌蹉事,就是遲遲不進,難道是口子不對,後庭之花才是他的最愛?夙昧不會是雙的罷?
那那我這邊又如何交代?
我娘親若是知道了我們三這錯綜複雜的隐秘之戀,一定會打死我和木以衿的!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自之!
自己點上一盞了燈,幽幽的燈火在幽冥之夜中顯得尤為清淺。屋中的擺設都沒變,我自然就摸到了靠牆的書架上,取了一本書,到書案前坐下。
但是不知道怎麽的就是看不進去,許是吃飯前就倦了吧,好不容易離了飯桌就更抽了筋骨,就倦怠下來了。
打了個呵欠,放下書,忽地想起那件鳳凰的嫁衣并不是怎的合身,反正也閑來無事,并不想早些歇着,就從放好的衣物中拿出了那紅衣。又取了剪子、針線來,打算改改小。
一般人都說擅于丹青的女子,女工也是極好的。但偏生我就是個例外,心不靈手不巧的。也不知道為什麽,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丫鬟,在平寧侯府也好,在桑梓殿裏也是。便沒有人幫我做這些縫縫紉紉的事了。
若是我娘知道了我和夙昧的事,我就是吃不了兜子走了。
誰曉得那樣的天地為證算得了什麽呢?
對着光,針孔穿進一條紅棉線,在線尾打了兩個結。一手引線,将針頭刺入紅色的面上。燭光将這抹嫁衣染得鮮紅,而此般矛盾的心情也被這紅色燙了個麻木,就是耐心地縫着一針一線,将衣服改小了些。
誰知,門被敲了幾聲。心下一陣慌亂,我連忙将針插在衣服上,把這嫁衣塞到被子裏面。僞裝完畢後,舒了口氣,正準備道聲進來。門卻直接開了。
是我娘親。
寡淡的神色,平展着的細眉。讓我渾身一凜,慌忙道:“娘,你怎麽來了?”
“難道這房還不允許我進來了?”娘親步入房內,身後的木靈将大門阖上。她走到床前,眼中露出一絲端倪。
“哪有這樣的事,你當然能來,女兒只是随口問問。”我整顆心都吊了起來。
娘親坐到我床沿,鳳目看向我,我微微一颔首,聽她道:“你與那夙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低頭不語,正在想怎麽和她說才叫好。若是直接将一切說明,結果是死路一條;若是糊弄她過去,今後小命也難保。但是,無論怎麽着,後者總歸來說要比前者活得久一些。即使時日不長,我也樂的茍且偷生一會。
“我聽人說,他喚你為夫人?”娘親語氣冷冽,說出的話讓我倒吸一口氣。
我蹙了眉頭,心想她這般說,也不知曉她究竟是明白還是糊塗的。我若一不小心弄巧成拙該怎麽辦。而從梧山到豐州前後不過半天,這一路上,他也未曾喚過我夫人二字。即便是後來遇見了小叔,按照木以衿一遇到大事就冷靜的性子,也決不會多嘴搬弄我們的是非。
如此說來,那麽也只有是在真州之前的事了。那麽,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柳小鳥還沒遷到真州府來時,夙昧曾對他說過我倆已經成了婚,連孩子都生了。這小鳥說不定就是在家書中寫到了這個事情,結果被柳老夫人知道了,就來和我娘唠嗑。
柳老夫人心裏是明白的,但是柳鳴可就不知道了。他也是早早地背井離鄉,考了功名就到他處做了官,連我到元京做了太後都不清楚,于是就沒腦地說了出來。
于是就穿幫了?心中已把柳小鳥這個人做成小人戳上了幾千幾萬遍。
可是回頭一想,這始作俑者還是夙昧。其實也怪不得柳小鳥,是夙昧先說出來他是我夫君的。這人真真是害人不淺啊!
我稍稍理了理神思,擡頭問:“娘,你是從哪兒聽來這話的?”
娘親在燭光下依舊淡漠:“若不是心虛,怎會問及其他?先前的問題,你并未回答。”
我癟了癟嘴,道:“當初我離了宮,出來時遭人盤問,是夙昧他替我解了圍,才用上了他是我夫君的借口。又正巧碰見了柳鳴,于是我們并未對他将話說開,這才讓人誤會了。”
“木及瑛,原是老天讓我生了個這麽乖巧的女兒,避重言輕,從不說謊。”娘親轉眉一笑,“呵呵,真是讓人欣慰。”
我又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這麽明顯的動怒,這種反話讓人聽了都刺耳,可是我完全想不到我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她又怎會了解得如此詳細,木家的影衛向來就是男子執掌的,她到底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你這話說得精妙,我也挑不出刺來,若我真是那無知的婦人,我倒真要被你糊弄過去了。”
我攥着衣角,微微發顫。
“你也不用如此驚慌,我這做母親的又不會吃了你。”她語氣一淡,似是在嘆息,我恐我會錯了意,絲毫不敢有所作為,“你和你爹爹都看我似個生猛野獸似的,我只是一手腳無力的老婦,用不着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