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出人意料
李複站起,笑意盈然,舉杯一口飲下,說:“臣定不負聖意。”
“啪、啪、啪、啪。”我轉眼看向拍手那人,原是寧讕,“李司馬這等忠心,讓吾輩佩服。說書之人早就把您說得神乎其神了,想來在坐的一定也想聽聽,李司馬是如何逆轉,将範賊制服的。可否請司馬給我們道一道?”
雲啓在上亦說:“不如請李愛卿說說,也讓朕飽飽耳福?”
為什麽我覺得,寧讕是在故意刁難,而雲啓是別有用心呢?我看着李複波瀾不驚的面色,他開口道:“并無坊間傳得那般出神入化,只不過是略施小計方可捉下範賊。”
人皆知範世源狡猾難測,但是李複卻說略施小計,這倒有一種謙虛過盛之感,反讓不知情的人倍感不怿。但是他此番說法是明顯是對着寧讕而言的。因為對于捉下範世源一事,是雲啓布的局,其中範子玉、李複皆參與。因而李複的話是在回寧侍郎。
我是不曉得其中的千曲百回的,但是據我所知,那日蟾宮節花不語上了鵲橋後,竟是見到了寧讕的。李複與花不語原先也是認識的,只緣因李複章得頗像花不語的哥哥,他們花不語一時認錯了人,才誤打誤撞地交了這麽個朋友。但寧讕與李複他們二人之間我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隐隐感覺是與花不語這小妞有關。
心下笑了笑,明白李複是不可能将此計謀說出,便給他們圓個場子,說:“李貴人蕙質蘭心,今入了宮,頗得皇上寵愛。李貴人是李司馬的妹妹,哀家對那野蠻的戰事無有興趣,在坐的亦有不少女眷,李大人何不講講,你們童年的趣事?”
“是,雙兒年幼,還勞太後費心了。”李複拇指撫上杯沿,面色卻有些尴尬說,“臣幼時不更事,早早離了家雲游,雙兒是個好孩子,每年種一棵桃花樹,現今已有五年了。雙兒說庭院裏是五桃而非五柳,因此做不得五柳先生,做個五桃小姐也算不錯。”
“倒是有趣得緊。李貴人真是個風趣的人兒。”我望向李雙說。
她便向我微微一笑,但我總覺得這笑中含義匪淺,也不去管她,便再喝了幾口酒。為什麽這些人一個一個都難以揣摩。我自從上次在群英殿裏見到李雙之後,便沒召見她。她竟然也不來向我請安。這個究竟是敵是友,我無從分辨。不過,按今日的形勢來看,估計是敵居多,友偏少。
也不知道今日我是怎麽了,才小飲了沒幾杯,臉上就有些微微發燙了。也不知是這酒很濃,還是其他原因。
雲啓向諸位舉了杯,座下好不歡喧。即便是到了秋末初冬時節,殿內仍是暖意陣陣,絲毫不見寒入肌骨的冷意。
他道:“亦非只有雙兒聰慧,葭玉公主也不落人後。帝師大人與公主之姻也定下了,今日便是他二人的請期之日。朕與太後為之選了個日子,定在十一月初八之日衆愛卿認為如何?”
我心下一怔,手中的杯子不知怎地竟是掉到了地上,所幸我坐在高處,而衆人的注意力又不在我身上。盡管腿前是濕了一大片,不過有桌子遮着,倒也不是很看得出來。只是雲啓向我這兒瞥了瞥。
我一晃神,也沒聽見其他人說了什麽,只看見汪粵齊起身拱手對雲啓說:“郎才女貌,天定姻緣,”轉了轉眼,轉身面向夙昧與範子玉道,“臣就在此祝賀帝師與公主鸾鳳和鳴了。”
餘下人皆附和。夙昧執着酒杯,唇角稍揚。我看不透夙昧的神色,即便是歌臺暖響,春光融融之境,我卻感到風雨凄凄之意。方才還暖如春的大殿,為何就我一人感到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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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望了望他身側的範子玉,只見她望着我,也是那麽輕輕一笑,笑中含義如何我再次不清。想她從不在我面前說過狠話,撕破過面子。她現在這個笑卻是在宣告她的目的得逞了?利用自己父親和家族的命運去換回一個并不愛自己的男人?這這豈不是太搞笑了麽!
殺父與叛國,孰輕孰重?
我頓時感到身體不是很舒服,便向雲啓告了病先回殿。
一路上沒有月,黑黪黪的一片寂靜,連前幾日的蟲鳴聲都沒有了。如琴在我前面提着燈籠,我在她身後慢慢走。
走過禦河的時候突然想起在這發生過什麽,那人清俊的面容,那微微的涼意發覺自己不太正常,竟是想到了那些畫面。月光濃時如何,月清冷時如何,有人的眉眼染上月華甩了甩頭,暗嘆一聲,繼續走。
我這個人就是拿不定主意的,一會決定這樣,一會決定那樣,最終什麽也沒定下來,白白流失了機會。當日我生出了那麽一絲絲绮念後立馬将至掐斷在腦海裏了。後來見到花不語與夙昧在一起時,內心個糾結啊,卻告訴自己只是單純得不歡喜他們二人将事情瞞着我或是自己強烈的所有權意識。
再後來在桑梓殿內被夙昧吻上時,又是歡脫又是厭惡。爾後在帝陵中反反複複左思右想,認為自己算是喜歡上了夙昧,可是又因為知曉了他的身份而舉棋不定止步不前,便有了一會親近,一會疏離的表現。
我連“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這樣的話兒都想說出來了,我卻不願承認自己的心意。事實就擺在面前,眼下我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看着那二人坐在一道,心裏就悶悶的,竟能失手打碎了杯子。
心跳不知怎地是越跳越快,我想自己也并無走得多快啊,只是喝了些酒,我酒量一向不錯,本來這幾杯也不會讓我如此腦脹頭暈的。現下只是想可不可以早些回到桑梓殿休息了。
吹了一路的風,終于回了桑梓殿,但身上的那股子不舒服勁倒是沒散去,我解下了裘,脫下了外衫。打開了窗,灌入一陣涼意。可那寒風只換得我片刻的清明。深呼吸了幾次,卻不見效果。
“如琴,倒些冷水來。”我坐在床沿,喘氣是愈發地急切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如此燥熱,莫不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方才的菜肴都是統一的,而非要說有什麽的話,只可能是在我用餐的器皿上下了些什麽。
可是就算我想清楚是在哪裏疏忽中了藥,我也對自己現在的情況無濟于事。
“如詩,準備一下澡盆,不用燒水了。”我喊道。
如詩斂目說:“可是水是冷的,若冬日用冷水,會傷了太後的身子。”見她一臉奇怪為什麽在一個大冬天用冷水洗澡,太後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的模樣,我也懶得解釋,心下的不難煩愈加濃烈:“叫你去你就去!”
燥熱難耐,我努力喚回自己的一絲清明。我不知還有誰可以來幫我。我不可以叫雲啓來,怕是他就此機會強留住我,太醫不可叫,若是讓他們知道了當朝太後竟被人下了春藥一事,帝皇家的顏面難當,怕是再生出什麽樣的是非來。
思來想去也只有夙昧可以了,他向百泉老人學師時應是學過解毒解藥。他也應當不會強迫我,讓我做出自己不樂意的事情。
便喚了小蘭子叫人速速去叫夙昧。我看了看天,問如琴:“現下是什麽時辰?”
“回太後,戌時三刻。”
離晚宴結束還有一刻鐘的時間,現在小蘭子過去叫夙昧,再到他們過來約莫要小半個時辰。我想還是自己先想想法子,不要待人來時,我便精盡人亡了。這雖說是笑語,但是也是實在話。
“待會不用收拾,你先去歇了罷。”
我不清楚我中的這藥究竟是什麽,只怕是那種不行雲雨就血裂而亡的。這樣我就虧大發了。起身着單衣入了桶,刺骨的涼意與體上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但也僅僅是片刻,不一會,我體內的那股子燥熱又再次噴湧而出。口感舌燥,腦子混沌,所觸之處又極為敏感。讓我不敢輕舉妄動,怕自己再收不了控制做出什麽奇怪的舉措來。
我幹脆站起來,也不擦幹身上的水,就站到窗前受冷風吹。我能感受到面上的溫度再次上來,體內仿佛有什麽在叫嚣。我拿過如琴拿來的壺,将其中的涼水盡數倒入口中。心想,這樣作踐自己估計是要着涼了。但是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只求能把藥給解了。
滴滴嗒嗒,順着單衣滴下來的水滴在地面上。我心跳卻不似此般有節奏,它跳得極快。我躺到了床上,試圖讓自己睡着。可是盡管神志模糊,感官卻出奇地敏銳。
我聽到有人翻窗入室,我感到他身上的溫熱氣息,心中的那抹狂熱越發不可收拾。我開口,卻發出了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聲音:“幫我”
顯然,這是有歧義的,在這裏我并未意識到,只是單純得希望他能解救我出這困境。
“哦,那要我怎麽幫?”夙昧笑得狡黠,而我此刻卻迷糊地向他伸出手,臉上的羞赧久久不去,卻叫人生生地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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