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節
微泛白,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你闖大禍了!’丢下這句話,便沖着我逃離的方向發足狂奔而去。
他身後的白漸飛則一臉無辜,沖着他的背影大叫到。
‘不就是區區一個婢女麽?你多少銀子買得的?不然我賠你。’
與此同時,雁落坡上的流民心裏想的卻是:有銀子拿,有粥喝,還有好戲看。啧啧!這一天過得算是順遂老!
第四十四節 逼嫁(一)
舞獅隊沿着山坡一路騰挪跌宕地耍着,糾集衆父老鄉親獵奇目光的同時,也帶我遠遠地甩開了身後那兩名舌毒倨傲的男子。
約莫且往前複行二三裏,腳下的路面變得豁然平坦起來。忽聞一聲尖銳的哨嘯撕裂長空,四下裏,頓時鼓聲、水聲、爆竹聲、吶喊聲齊鳴。聞聲,我即刻從獅肚子底下鑽出來,感官卻差點兒被眼前一派熱鬧繁華的端午競渡所魇到。
适才的哨嘯還餘音繞耳,卻只見兩艘氣勢磅礴地龍舟并排飛出,激起水花無數,桡手們個個血脈贲張奮力搶水奪标。最是好看的是,待兩三個回合下來,距接标錦旗愈近,約莫相差半個舟位的兩艘龍舟争持不下得愈發熱鬧。而這時,兩岸的觀者也幾近達到沸騰,時而聲嘶力竭的振臂吶威,時而揮動雙拳的奮力疾走,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麽。
四個回合之後,飛龍奪錦,錦标落定,獲勝的一方再次将龍舟劃到河道中央,向觀者謝禮。桡手們踩低龍尾,使龍頭高翹,舟頭的急浪便從龍嘴中噴吐出來,猶如蛟龍吞雲吐雨一般。
我忘乎所以地呆立在那裏癡望着這幅在未來歷史長河中悄然沉澱的、生動華美的畫卷,眼眸一時竟有些舍不得流轉向別處。一心沉浸于競渡精彩的我,冷不防身後熙攘的人群中一陣騷動,一柄尖銳地硬物直直地抵在了我的腰際。
我側臉望過去,從一張罩遮住面容的黑色面紗下。傳來一句鏽跡斑斑的沙啞女聲,仿若從一架破落的拉風箱裏發出的嘶嘶聲。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現在就弄死你!‘她的話讓我忽然有種想笑的沖動。先不論這裏已近皇城腳下,便就是這光天化日衆目睽睽的……,竟有人跳出來說是要挾持我?簡直就是笑話!
只是我忽略了其間最重要的關鍵,人家衆目睽的卻是河道裏花樣盡顯的龍舟,而不是岸上摩肩接踵地人群中最不打眼的我。
我張了張嘴,欲将呼救出聲。那婦人出手極快,搶先掏出一方絲帕,在我鼻翼下輕輕抖展開,頓時一陣濃烈的異香直襲心脾,直駭得我五內俱驚。
竟是迷疊香?!想當初流落青樓正是靠着那**散護我周全。豈料今時今日竟被這師系同門的迷疊香所構害。不容我多想。頓覺身子一輕。意識在虛浮不定間漸變得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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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時,眼前早已不是那方喧鬧繁華的市井,而是被丢在一間逼仄狹隘古色古香的暗間。空氣中膠着着一股苦澀濃郁的湯藥氣息。案頭的鶴嘴銅燈裏挑着昏暗失色的如豆枯燈,重重低垂的幕簾下瘴氣如雲。屋外的天光适才起了怯怯亮意,從窗柩中洩漏的淺淡光柱便挾着四周漂浮不定的微塵不斷撞碎在燭火上方升騰而起的輕煙裏,映襯出一室說不出的靜谧詭異。
我努力從地上坐直身子,試着轉了轉酸麻不已的手腕,無奈雙手被人反剪地綁在身後的圓桌腿上,絲毫動彈不得。就連嘴巴也着了塊厚實的綢布被牢牢塞堵住,我不甘心地張了張嘴,僅發出了類似小貓咪的低嗚聲,而牽動的嘴角卻因長時間缺水豁拉出好大一道裂口。濃稠的血腥氣淫溢過來,神志仿若恢複了一絲清明。
她究竟是什麽人?将我強擄到此地用意何在?
既然我暫且無力脫身,不若就勢将她引來,再不濟,跑不掉的總是一個答案。
這麽想來,心下拿了主意。
靠着腰肢扭動的力量我将綁縛在一處的雙腿向右挪動了兩公分,又仿效河裏小蝦努力做了幾輪收縮伸展運動,待經脈舒展開後,瞅準最靠近的一只紫檀圓木凳,眼睛一閉,雙腿合并奮力向其蹬去。
紫檀圓木凳盡如人願地轟然而倒,發出叩砸到地面的沉悶聲響。一聲頗為不滿地悶哼從遮掩在重重幕簾後的床榻上幽幽地飄過來,卻原來這屋裏還有別人?駭得我心跳頓時都漏掉半拍。
屋外有人推門而入,我擡眼看過去,正是将我擄來這裏的那位婦人。我猶記得她昨日在市井街頭穿的就是這身藕荷色的窄袖衣裙,盤起的寶塔髻上未見過多的發飾,只在一側斜攢了根蝶戲牡丹的碧玉簪。卸除黑紗的她,雖是半老徐娘一枚,卻也別有幾分風韻。
她冷眼打量了一眼地上我制造出的動響,鳳目微斂,眉頭輕蹙,眼底爆出一抹厲色。旋即上前将我提了,打起幕簾一把将我摁向榻上之人。我适才看清,先前那聲悶哼的主人原來正是和衣躺在眼前榻上的這位形容枯槁風燭殘年的老者,只見他眼神空洞而死寂地盯着床洞的上方。
‘朱老爺,您快瞧瞧看,朱鳳娘我這回給您物色的姑娘,姿容可符合您老夢中人摸樣?‘原來她叫朱鳳娘?她出口的音質聽來竟不似昨日那般嘶啞,看來為了擄我她倒狠花費了一番心事。
聽見她的話,塌上那麽虛弱的一堆,死魚般的眼球轉了轉。一顆花白的頭顱機械地,慢慢轉向我,貼近我,久病不愈的污濁氣息直接噴薄上我的面容。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音,雖是激動卻已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眼角的眸光中夾雜着貪婪的**,顫顫悠悠地向我伸出一只手,仔細地描摹着我面龐的弧度。
見朱老爺如此舉動,朱鳳娘自是得意,一把取下塞住我嘴的綢布,滿心歡喜地對我說。
‘瞧這架勢,朱老爺是相中姑娘了,鳳娘我在這裏先給姑娘道喜了,我這便去找堂口的姚神婆,挑個吉日把你們二人的喜事給辦了。‘朱鳳娘的一番話,直聽得我花容慘淡,貝齒輕颌,心下膽寒一片。
‘且慢!這是什麽地方?你是何人?我為何又要下嫁于他?‘我急迫地想要弄明白整件事情的原委,于是跳離床榻邊,耐住喉間的幹渴連珠炮似地追着朱鳳娘的背影發問。
‘下嫁?‘朱鳳娘挑了挑細長的鳳眉,似乎很不滿意我的用詞。雖是如此,可畢竟停下了腳步,回轉過身來。
‘姑娘如何稱呼?‘
‘蘇嫣兒。‘
‘嫣兒姑娘怕是有所不知,這裏是距辛集鎮五裏地的朱家村,而朱老爺便是這村裏的族長,族裏有一半以上的人要靠着朱老爺吃飯,傳聞朱家的銀子扔進村外的那條綠水河裏,就連河水都能暴漲兩尺。只可惜朱家雖是大戶,子息卻一直單薄的很,五代單傳,待傳到朱老爺這,膝下竟兒女無出,自前年正室不幸身染惡疾殁了後,小妾們也偷拿着朱家的銀子跟各自的相好紛紛跑掉了,眼見朱家敗落,朱家村就要跟着沒落下來,衆族人憂心如焚。好在前日,渾渾噩噩半死不活地在床上拖了半年多的朱老爺突然開口發話了,說是有仙家托夢與他,說是他今世便是這叟受命命格,須得以耋耄之年赴豆蔻之約,無後的劫難方得化解。而堂口的神算姚神婆也根據朱老爺的夢境,推算出了豆蔻之人的大吉方位,我照着方位一路尋去,一連幾個都不是朱老爺夢中所見姑娘之容貌。正一籌莫展之時,辛集鎮上的競渡龍舟會上竟讓我撞見了姑娘,索性将姑娘帶回,不想正合朱老爺的心意,到頭來竟也不枉鳳娘我這段時日白忙一場。‘說完亢長的一段話,她神色一松。
‘那如果我不願意呢?‘
‘事已至此,怕是由不得你!‘朱鳳娘下巴微揚,犀利地目光似利劍般直直地穿透過來。定定地注視了我幾秒後,她不再多說什麽,掉轉腳尖直直地走了出去。門外旋即傳來她吩咐家丁仔細将我看管起來的囑托。
從朱鳳娘口中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原委後,我的內心再次被強大的驚恐情緒所震撼。想要逃離這裏怕是沒有那麽簡單,一場以沖喜為目的的婚典在這個偏僻落後的氏族村落裏看來也絕非僅僅只是個笑話!
五月初六,己已時,煞東,時沖癸亥。忌修造,宜嫁娶。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命該如此還是朱鳳娘擔心夜長夢多,姚神婆便擇定了次日作為朱老爺迎娶我的黃道吉日。
初六,晨露微起之時,朱鳳娘便着一身喜娘裝扮風風火火地趕到了臨時看管我的別苑。料準我必當不肯乖乖就範,索性命人迫我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