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當真為了兒女私情,亦可棄射濯的大局于不顧了麽?那你跟冥頑不靈一意孤行的狼王又有何分別?”
“不許你說他。”
佟佟佳黛眉間氤氲着一縷怒色,轉念又思及狼王剛剛施于自己身上的輕薄之舉,哀嘆一聲,音調明顯怯了下來。
“他……不是這樣的。”
“又是你!”
狼王俊秀的雙眉擰到了一處,眸光中迸射着灼人的烈焰。昨夜之事原本便積怒難消,今日禁衣此舉只催得其憎意更盛。
“你這賤奴,三番五次與我作難,來我射濯所犯的樁樁件件,任哪一條都是死罪,現如今還膽敢為這個賤人再跳出來造次。如若再不懲治你,便于我射濯王的威名有愧。來人啊,即刻給我将他拖出去車裂侍候。”
“且慢!”
我一聲大喝,縱身攔于禁衣身前。
“嫣兒危難之時,此人不止一次的施手相救,于嫣兒有救命之恩,如若狼王定要治罪于他,請先行将我的性命取了去,也免得嫣兒妄落忘恩負義恩将仇報之名。”我抱着欲求必死之心,目光如炬地直視着他王者的怒顏。
“嫣兒,你……”
第二十八節 設計(三)
狼王期期艾艾地望向我,終了哀嘆一聲,袍袖一甩,背身以對。
稍做平複之後,泫然出聲。
“嫣兒可曾忘了,你于本王同樣亦有救命之恩,如今你要本王取你性命,豈非要陷我于不義?!也罷,今次我且繞他一回,算是抵償那日你對我的施救之恩,如若他日後再敢造次,怕是你再大的情面也是不夠的。”
他此話一出劍拔弩張的局面漸次緩釋,我懸着的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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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衣蟒袍一掀,旋即單腿屈膝而拜。
“多謝大王不殺之恩。”
然其說完此語卻未起身,思慮片刻,接着又說下去。
“戰亂當前,大王能止得住內部恩怨的殺戮,是為聖明。如若大王将小奴暫不治罪,小奴還有個不情之請。”
狼王回轉過來,壓抑着滿腔怒焰,凜冽的目光冷冷地掃在禁衣面上。
“說。”
“如今嫣妃身中蠱毒,每隔十日便會有一次性命之虞,而以小奴跻身蒙坦部對蠱毒的摸查所知,此毒毒發只是輕症,最終必定奪命,其終了時限卻不得而知。所以,若要化此危機,當務之急便要将那施蠱之人斯塔達蒙速速擒來,解蠱之術必得所求。斯塔達蒙常年不出蠱室,而那蠱室又位于蒙坦王庭之下,王庭戒備森嚴,強攻不得。只是每隔一個半月,斯塔達蒙便要對其所養之蠱做一次虔誠的祭禮,祭禮需在星宿齊現夜空的露天院落進行,又嚴禁外人觀禮。守備虛空之時,便是擒獲她最好的契機。小奴願只身前往戴罪立功,以示對大王的衷心。”
“準。”狼王脫口而出。暗下又自有思量,若此次功成,嫣兒可保其性命。如若失利,落入那賊子之手,蒙雷對此人怕更為除之而後快,嫣兒也可盡早的回心轉意。此乃有百利無一害之舉,何以不允?!
“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只不過此計仍需狼王從中協助。小奴前番兩度救駕,內力已然耗損近六成,那斯塔達蒙雖為一介女流,但慣使些詭蠱異術,為了增加此舉的勝算,冀望狼王于我潛入之時率兵與蒙雷正面交戰,轉移他的視野,料那蒙雷定不會想到我部會使此等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策,小奴方可将斯塔達蒙一舉成擒。”
狼王眼中滑過一絲猶疑。
而禁衣卻似看透了他的疑慮,再一步進言。
“此舉乃涉及嫣妃生死攸關的大事,切莫将你我的嫌隙貫徹其間,至少在救她性命這樁事上,我倆在目标方向都是一致的。此事若得圓滿,小奴必不敢居功,大王到那時再将小奴懲治了去,亦未嘗不可。”
第二十八節 設計(四)
狼王緊了緊拳頭,牙齒咬勒得咯咯作響,冷哼出聲。
“莫要小觑于本王,關乎嫣妃的性命,我又豈會存爾等私心?為了她,我必定助你一臂之力。不要忘了,她畢竟乃是皇上禦賜于本王的大妃。”
請命後的第四日,便是出征之時。風長長地刮着,雲卻淤積不散。射濯部的老幼婦孺為壯士送行帳外,我自然亦跻身其間。望着身着蟒緞戰袍,駿馬馳騁胯下,身後精兵雲集的狼王,相較于長劍依身形單影只的禁衣,後者蕭索寂寥的背影再一次撥痛了我的心弦。
我快步上前,遞與他一包幹糧,不無擔憂地望定他。
“以你僅剩的四成功力,真的可以應對此番惡戰麽?”
“可以,嫣兒莫為我擔心。”禁衣擲地有聲地回答。
“我要你望着我的眼睛如實以告,此番勝算究竟幾何?要知道你若稍有差池,我失卻的便是整個世界。”
禁衣眸光中分明湧動着一絲不舍,卻又急急地避開了我的逼視。
“勝負難測,只不過如今只有斯塔達蒙能解你所中之毒,背水一戰,不得不戰。”
“那讓我随同前往。”我情急出聲。
“不可。此行兇險異常,你身無縛雞之力,如今又身中劇毒,我怎舍你以身涉險?況且,如若禁衣此舉事敗,狼王大可率兵踏平蒙坦強虜斯塔達蒙,到那時嫣兒仍有一線生機。”
“只是,到那時嫣兒與禁衣亦再無相見之期。”指甲已深深地掐入肉裏,淚水肆意而落。
禁衣伸手替我拂去面頰上的淚痕,違心的笑愈顯凄切。
“傻丫頭,還記得我說過的麽?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幫你,任何時候都是,這樣的意念不由得我控制。”
我只覺胸口澎湃萬千,未想狼王卻已策馬及至近前,定定地注視着禁衣那只随意劃過我面頰的手,眸中悲涼一片。禁衣見狀,忙讪讪地撤回了手臂。
“臨行之際,狼王可另有吩咐?”
經禁衣這麽一問,狼王方才緩過神思,面色卻又模糊不清。
“我命人替你牽馬過來,我們即刻兵分兩路,分頭行事,接應之時,以這個火折子裏燃放的黑煙為號。”
禁衣果敢地接過火折子,上前深深一鞠。
“小奴領命,就此拜別!”
第二十九節 涉險(一)
匆匆話別之後,禁衣與狼王跨坐馬上,分馳向兩條不同之途取道蒙坦。天憫人意,落雪為別。現下已是孟春時節,在草原上已銷聲匿跡多日的雪花,卻再次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他倆的身影漸行漸遠,一個長情而專注,一個叱咤風雲驕傲若斯,此刻卻統統化為寒山冰原間那一滴澀澀的墨點。只不過暈染之間,孤身上路的禁衣的背影更顯寂寥些。眼睛望得有些酸澀,腦子裏卻一刻也停不下來,盧綸所出的那首送別詩甚為清晰的浮上心頭。
故關衰草遍,離別自堪悲。路出寒雲外,人歸暮雪時。
少孤為客早,多難識君遲。掩淚空相向,風塵何處期?
掩淚?那是盧綸他一個唐人會做的事,對于我這個誕于21世紀的現代人而言,此刻無論是掩淚還是眼淚都盡顯多餘。乘我的幸福未及遠離,我還來得及把握之時,就應當學那甲魚大叔既下了口便斷然不肯輕易松開,奮力争取總好過在這裏凄凄作态不是?!
轉身回營,找來一彎銀月彎刀先将如瀑的長發割了,披散至肩;再是一盆清水洗淨面上女兒家的水粉胭脂,一根潔白的哈達纏束胸部;最後身披斜襟長袍腳蹬馬靴,烏皂突騎帽斜遮住眉眼。駐足在鏡前的草原兒郎的形象頃刻生動起來。
收拾停當後大步流星地來到佟佟佳帳下,此事我想要獲得協助,可能性最大的目前只有她這裏。我進賬之時,佟佟佳正神情專注地圍在一口吊鍋前調配着什麽藥汁,鍋內的藥汁突突冒着泡,伴随不斷上升地熱度,散溢着中草藥特有的苦臭氣息,她卻神情淡漠全然未覺。
“佟佟佳藥師。”我雙拳合抱仿效射濯兵士沖她深深一稽。
“何事?”她輕詢出聲,目光卻仍牢牢地鎖定于那口藥鍋。
“狼王臨行前,特命屬下前來了結他與你之間不解恩怨。”
這句話本是一時興起所出,為的是她能配合我接下來的行動,才對她施以調笑打頭,任是誰都不難察覺我言語中的戲谑,不想原先那個心思缜密的佟佟佳此刻卻當了真。
卻見她黛眉微颦,幽幽地嘆了口氣,繼而出聲。
“請便。”神色中拳拳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
她的淡漠深深地刺痛了我,于是意興闌珊地恢複了女聲。
“莫道是無情不似多情苦,你又何苦執念于此?”
“是你?”她讪讪地擡起頭,望将過來的目光鋒芒畢現。
“你是前來折辱我的?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