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五色霓裳金釵鳳的金步搖有些松動了,又徐徐坐定下來。
“剛剛也瞧見了,你們是我花了兩百兩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到了這我就是你們的娘親,你們就是我的女兒,既是做女兒的,就要對娘親的話要做到惟命是從,這也就是我對你們的第一個要求。”
訓示完畢,斜睨了我一眼。
“嫣兒,你過來,幫娘親整理一下發髻上的花飾。”
“我不會。”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杜大當家冷哼出聲,面上明顯地不悅。
“不會?不會那就要糟踐你和你那個妹妹了,門祿,将嫣兒和憐兒鎖進後山的屍伏窟,在她們想明白該怎麽做之前,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接近,這兩日便先斷了她們的吃食。”
憐兒聞言慌了神色,怯怯地去拉杜大當家的衣袖。
“姐姐初來乍道,不懂規矩,還望大當家開恩,我們不要去那個地方,你讓憐兒做什麽都可以。”
杜大當家冷冷地一把拂落憐兒的牽扯。
“我也想幫你,奈何誰讓你有這麽一個不明事理的姐姐呢?”
好一個陰狠的女子,此語一出,一箭雙雕。一方面既打擊了我,另一方面又離間了我們姊妹的關系。
“杜大當家,杜大當家,我來替姐姐幫您梳發整理……”
“門祿,還怵在那幹嘛?還不趕緊拉她們下去。”杜大當家一掌重重地拍到了旁邊的木幾上,梨木小幾驟然碎裂兩半。
“來到我這裏,第一件事要學的就是聽話,初來便敢跟我玩對抗,這往後還反了天去不成?!我倒要看看她的嘴硬不硬得過她的命?!“她沖着我們的背影,惡狠狠地甩出這句,便不再理會。
第八節 屍伏窟(一)
Advertisement
一路上,憐兒整個身子都顫抖得厲害,顧盼生輝的一雙杏眼微腫着,原先在杜大當家面前噙着的淚,像玉盤上決堤的珠琅铮铮落下。
我伸手過去,觸到她濕冷一片的掌心。
“你恨我麽?”
憐兒望定我的眼睛,鄭重地搖搖頭。
“妹妹知道,但凡姐姐做事,必定有一定的道理。倘若面前的路有的選擇,姐姐定不會肆意孤行,讓我們身陷囫囵。先前我也只是想設法先穩住那個大當家,也好讓我們的際遇有所轉圜,雖只是權宜之計,但可暫保我倆性命無虞。”
我緊緊地握住憐兒的手。
“姐姐我且問妹妹,現今我倆身處何處?”
“依月樓。”
憐兒不解,眸中卻攸然蒙起一層霧光。
“我再問你,她們做的是何等買賣?”
“自然是皮肉生意。”
“我是這麽考量的,她們既是做的是皮肉生意,我倆又是她花了兩百兩文銀買下來的,她定不會僅僅因為我的言語沖撞無禮,而直接索我們性命,我們沒了,等于她付出的銀子也就沒了,此等虧本買賣,她姓杜的定不肯做的。把我們關起來,也只是恫吓的一種手段。”
聽完我一席話,憐兒還沒完全回過神,押解我們過來的龜奴門祿卻失笑出聲。
第八節 屍伏窟(二)
“姑娘怕是也太小觑了我們杜大當家,知道你們要去的屍伏窟是個怎樣的地方麽?聽說過紫禁城內幽禁犯錯的宮人的冷宮麽?屍伏窟的陰冷遠遠甚于冷宮的千萬倍。況且,若是正常的屋子,終是能透得進陽光,而窟室原本山洞打鑿而成,內裏又禁存燭火,常年不見日光。我在此地當差這些年,除了那些回心轉意肯聽大當家話的丫頭,便再沒見過有丫頭能活着從那裏面走出來。據說,即便死在裏面,杜大當家也會對打掃的雜婦禁足入內,想是這會子你們進去,可要仔細腳下,興許随便踐踏斷了的便是某位姑娘的森森屍骸。最後奉勸二位姑娘,人活着最重要,在可以做出選擇的時候,趕緊跟大當家服個軟,這事興許就過了。依月樓這麽多年的皮肉營生,銀子賺的也夠豐裕了,別以為杜大當家會為那區區兩百兩文銀,對兩位手下留情。”
此話聽着我也不禁瑟瑟發抖起來,卻不便當面表現,只得愈發緊密地跟憐兒偎在一處。
來到布滿青苔的窟門前,我和憐兒被龜奴一把給推了進去,在眼睛還沒來得及适應窟壁黑暗之前,外面便已重重落了鎖。
我心下遲疑,聽那聲音異常的沉重,怕是有碗口般粗細吧?!想要砸斷窟鎖逃出去似乎已成絕路。
窟內陰暗潮濕且陡峭不平,很難找個落點保持平穩,經常不是我踩裂憐兒的裙裾,就是我的衣裳被憐兒重心不穩的沖力給扯破。這裏濕氣很重,寒冷+潮濕+黑暗,任一個生命力再如何盛極的活人,不消三五日,精神氣也會被惡劣的環境消隕殆盡。
突然,腳下踩到一根棍棒般的東西,還不待反應,那東西便已是從中間碎裂開來,莫非是龜奴嘴裏的……?我的心髒驟然停跳,再然後又以百米沖刺般的加速度狂跳了起來。
憐兒抓緊我的手,感覺到我氣脈驟亂,不安地問。
“姐姐,發生什麽了?你還好吧?”
“好……好……我。”
我被吓得話都說不完全,憐兒敏銳地覺出了我的異樣。腳尖往前探了幾步,找了一塊橢圓的石塊,扶我坐下。
剛剛的那場虛驚,将體內殘存的一點水分随着汗液逼将出來。此刻,咽喉裏已是焦渴難耐,我伸手朝着石頭的下方摸去,既是潮濕,運氣好的話,興許能夠探到水源。
不想剛剛伸出去那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經陷落在臀下所坐那塊“石頭”的窟窿裏。我大駭,瞬間彈跳開來,心底已是明白了七八分。
“姐姐怎麽了?”
察覺到我的動靜,憐兒伸手便欲去摸。未及我開口制止,她已經摸到了那個骷髅整齊的牙。慘絕人寰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整個窟內怕是死人也要被叫活了。
而最要命的是,憐兒的芊芊玉手竟被那骷髅的牙床給生生卡住,往外抽拔了好久,都絲毫未見進展,最終,迫不得已,只能攜着那厮頭骨拼命地往窟壁上敲,好不容易,才敲落一地大牙,拯救出那只可憐的小手。
有了這次際遇,我跟憐兒再不敢有所作為了,貼着窟壁蜷縮在一起,抱頭痛哭。
約莫過了五六個時辰,窟內愈發的陰寒了,即便在黑暗裏,我似乎亦能覺察出嘶嘶外溢的白色的寒氣,外面想必這會也已經夕落了吧?!
又黑,又冷,又餓,又懼,人在這樣的環境裏,機體便會啓動倦怠的自我保護程式,可是若不是特別身強體壯的,這一覺若是真的睡過去,怕是便再也醒不來了。憐兒漸漸體力不支,眼見便要昏睡過去。我只好不住地抽打她的小臉,好讓她的意識保持清醒,也唯有如此她的生命才能得以延續下去。
不能再這樣下去,若是任由事态繼續惡化,恐怕不等我們向姓杜的示好回心轉意決心,我和憐兒今夜就要被凍死在這裏。除此而外,家兄絲竹空,至今還生死未蔔。
念及于此,我緊緊地握着拳頭,重重地砸向窟壁。
人在視覺遲鈍的環境下,觸覺就會變得相當敏銳。我忽然感覺剛剛砸在窟壁的手背升騰出一絲異樣的感覺,縮回手,用舌頭舔了舔,入口鹹澀,似乎還有些類似結晶的細微顆粒。
我暗下思忖,這裏原先應該是一個溶洞。既是溶洞,就一定存在埋藏于地下的淡水,只要存在淡水,我和憐兒就還存有一線生機。
這裏倘若是那個姓杜的祖上就留存的溶洞,怕是絕對不會只是将其用于看管罪仆的處所,我懷疑內裏必定暗藏玄機。于是我嘗試着再次摸索窟壁,尋找可以通往更深處的暗門。當在心裏默數的石頭到第78塊,窟壁上突然出現一個不規則的凹槽。
伸手進去,輕輕一擰,身後的一塊巨石隆然洞開。前路是為一段崎岖低矮的地道,我連忙背起憐兒蹒跚地往地穴深處探去,前額時不時撞到轉角處凸起的岩石。
地道盡頭,完全是一派別有洞天的溶洞景觀,頭頂懸着長達幾丈的巨型鐘乳石,腳下是崎岖不平的岩石,與外面不同的是,這裏的溫度比外面要高,溶洞深處火光搖曳,光景斑駁地打在兩側的溶壁上,像是暗夜裏着了魔法旋轉腳尖的精靈。
岩縫中溢出的泉水,我用手掌掬了一捧,喂憐兒喝下,小丫頭蒼白的面容上漸漸顯露出些許生機。往前又走了不到半裏的路程,小丫頭便可以完全下地行走了。
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向光亮的中心走去。
第九節 寒冰床(一)
光亮的中心是一個偌大的天然溶洞,于我們之前所見不同的是,這間洞穴周邊的岩石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