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浪漫的露天電影(一半一半)
“我們公司的ceo,不知道算不算好的對象?”
他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愕然:“……林辰陽?”
她也一愣:“你認識?”
“我有個學生物科技的學弟在你們公司搞研發,所以聽說過他,況且他也是各大金融雜志的常客,很難不認識。”
“是麽?”她點點頭,“那你覺得他是好的對象嗎?”
不知為何,他幾乎在她眼中看見了咄咄逼人的光,他只能不着痕跡地避開她的眼神,輕描淡寫:“如果對你是認真的……當然。”
“認不認真?這一向是由我來決定的。”她神色愈加冷了,“我只不過還在考慮要不要給他認真的機會,謝謝陸醫生的意見,我會好好考慮的。”
說完她就後悔了,明明只是想好好和他吃頓飯,鼓起勇氣試探一下有沒有任何的可能……可這才沒幾句話,她就氣得再度伸展銅牆鐵壁,讓氣氛直接落進了冰窖。
自尊是什麽?到底有什麽用?她沮喪地伸出手:“這裏買單。”
他依然充滿紳士風度地送她回家,她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輛熟悉的大切諾基上,腦海裏唯一的念頭卻是:以後還有多少機會再坐在這裏?
和他相識的這十年裏,她從來沒像今天那樣害怕過。那時她還年輕、精力充沛、就算明知無望,只要能和他說幾句話也會覺得開心。也總是告訴自己反正還有那麽多的時間,誰知道命運會帶他們去哪裏?
可是現在,她怕極了,怕十年的等待終于要迎來預想中的結局。她很想繼續堅持,卻發現自己恐怕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到了。”
他停下車,充滿紳士風度地繞到另一邊為她打開車門,又看了看燈光昏暗的前路,決定陪她走到門口。路上注意到她大衣的領口敞着,白嫩的鎖骨和頸子就這樣暴露在寒風裏,不由得要伸手去幫她拉攏,可手伸到一半卻又無聲無息地縮了回去。
“拉好衣領,小心着涼。”
她沒有忽略他這個不自然的小動作,他這是故意要避開她嗎?于是她故意置若罔聞地加快腳步向前走去,任刺骨的冷風肆無忌憚地割着她的皮膚,一路割到心口。
還真他媽的冷啊,呵呵。
見她如此不配合,他一時也顧不得避嫌,長腿一伸,三步兩步地趕了上來,擰着她的衣領就要幫她扣;她卻反應激烈地格開他的手,怒氣沖沖地把他甩在身後。
“你才發過燒,這是在鬧什麽脾氣?”他也動了氣,再度追上去,一把扳過她的肩,扯下自己的圍巾把她裹了個水洩不通,還不忘教育只露出兩只眼睛的她,“愛漂亮不是這樣愛的,得了風濕有你受的。”
“我喜歡!你管得着嗎!?”她吼得歇斯底裏,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我黎雅蔓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你是我爸還是我男人?你管得着嗎?管得着嗎?!”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發什麽瘋,從吃飯到現在就沒正常過,因此有些不知所措:“行了我不管了……你家到了,快進去吧。”
她以雙手掩面,劇烈喘息着,步履遲緩地往回走去,雖然只是短短幾十米,卻像是要橫跨一整個宇宙。
這一次分別,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工作上的牽連,将來會是可以預見的彼此疏遠,也許下一次見面會是陸惜妍考上大學的慶功宴,也許是她和不知道哪個男人的婚宴……
這個念頭讓她止不住地顫,身上明明還留着他的溫暖和氣息,怎麽就已經沒辦法了呢?
她驀然回頭,看見那個颀長挺拔的身影還在夜色中默默伫立,似乎要等她進了家門才能放心離去。
瘋狂的沖動忽然直挺挺地撞進她腦海,她忽然轉身朝他狂奔而去,高跟鞋和窄裙讓她跑得踉踉跄跄,命中他胸口的力量和準頭卻沒有半分偏移,就這樣狠狠地,一頭紮了進去!
陸濟寬愣怔地低頭望着懷裏的女人,她緊緊環抱住他的腰,用力的程度幾乎要讓他窒息。
“陸濟寬,我到底算什麽?”
他聽見她顫抖而帶着哭腔的聲音,那是他很不熟悉的她,更是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他的沉默讓她的心一點點冷下去,她用力到近乎痙攣的雙手忽然轉握成拳,用力捶向他堅實的胸膛:“為什麽我就是不行?這麽多年了,你就沒有一點喜歡過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他想開口,喉頭卻沙啞得厲害,仿佛連最基本的發聲都成了難事。
“不要說你一直把我當朋友!”她憤怒地咆哮,“鬼才要和你當朋友!沒有男人會只想和我黎雅蔓當朋友!你為什麽非要例外?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
話都說開了,她什麽也顧不得了,只想一口氣把這些年的怨氣吐個幹淨,卻在撞上他無盡的沉默後,活像把利箭都射進了海綿裏。
他還是那麽鎮定冷靜,她卻像個潑婦一樣可悲又可笑,夠了,真的夠了。
她頹然放下拳頭,跌跌撞撞地逃進家門。
“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她憤怒的咆哮猶在耳邊打轉轟鳴,揮之不去。
他想,他都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是個活人。一個死了一半的人,又哪來的資格擁有鮮活的她?
他一言不發地伫立在原地,雙腿像是兩棵僵直的樹幹,再也移動不了分毫。
***
因為那一句諾言,某天晚上司徒放真的興高采烈地帶着梁曦去了隔壁的社區廣場,遠遠看去果然有一面碩大的白幕屹立在廣場前方,這種只聽老一輩說過的娛樂項目,在他們心中有着別樣的浪漫。他看見梁曦在路燈下熠熠生輝的臉龐,那裏寫滿了知足的快樂。
他忍不住在她額頭輕啄了一口,她推他一把:“這是在大街上呢,注意點。”
“我親我老婆也犯法?”他不管不顧地抓着她就要啃她的嘴,她笑着躲過,“別鬧了,都快開始了。”
于是兩人繼續并肩向前走,他把她的手緊緊攥在自己的口袋裏,有了這樣一個随身大暖爐,梁曦覺得今年的冬天似乎也不是那麽難熬。
只是越靠近目的地,他們就越是覺得不對了——幕前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擺了幾排椅子,也沒有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等開幕的街坊鄰居,而是停滿了車——當然是四個輪子的。而屏幕上已經開始放預告片,對他們來說卻是一片安靜,聽不見任何聲音。
司徒放詫異地跑去小暗室問了放映員,對方卻比他更納悶:“現在的露天電影都是這樣放的,你們開車過來,把車載電臺調到一定的調頻就能聽見聲音。”
他小聲嘀咕:“難道看個露天電影還非得有車才行?”
放映員瞥了他們一眼,似笑非笑:“哥們兒你逗我玩兒吧?這寒冬臘月的誰吹着西北風看電影啊?有車就開過來,沒車回去看影碟去。”
司徒放回頭望了眼那整排整排的車,忽然覺得天下之大,竟沒有他一個容身之處。
像是看出他的尴尬,梁曦趕緊挽住他的胳膊往回啦,口氣有着故作的輕松無謂:“我們回去看影碟吧,想看什麽看什麽,又舒服又自由。”
他卻定住腳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車接你,沒有名牌來打扮你,也沒有辦法給你吃昂貴的東西,更不能給你安定的未來。除了這份一文不名的愛,什麽都沒能給你。
他從來不把面子當回事,也從未覺得窮是件傷害自尊的事,可是一旦與她有關,他就無法再超脫。
梁曦怔忪着,忽然意識到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于是她指了指不遠處那個小小的避風亭:“要不然我們就在那裏看吧,反正有字幕,不是嗎?”
他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她扯着到了那間亭子裏,她指揮他入了座,自己則大大方方地靠在他懷裏,攤開為了抵禦嚴寒而特意帶着的毯子蓋上,頗為适意地自言自語:“這樣不是挺好?”
他懂得她的心,難言的感動從胸腔深處溢出來,他拉高毯子只讓她露出臉來,然後沉默着擁緊了她。
這天晚上放的是經典動畫片《飛屋環游記》,他很快就自愈能力超強地耍起寶來,一會兒給男主角配音,一會兒捏着嗓子給女主角配音,一會兒又大着舌頭扮小孩,逗得梁曦忍俊不禁,連連罵他毀片不倦。
他抱着她,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氣,雖然是美中不足的一刻,卻依舊閃爍着獨一無二的光芒。
“喂,”她蜷縮在他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他的胸肌,“我們什麽時候出去玩一次好不好?”
她知道他就是那種沒自由毋寧死的人種,早先雖然靠着修車打零工過活,但好在時間自由,他靠着徒步和窮游也去過不少地方。可自從乖乖去上班後,他不加班就算好的了,哪裏還有時間出去玩?
司徒放嘆了口氣:“先攢錢吧,攢夠了再帶你去高級地方。”
“怎麽辦?司徒大俠好像被我困住了。”她開着玩笑,心裏卻不是不內疚的,她知道他為她所做的努力,卻也更知道,這有多麽背離他的本性。
他笑了笑,低低開口:“如果說去旅行去冒險,是為了遇見不曾見過的美妙景色,經歷不曾想過的充實人生,那麽,與你的相遇相守,就是我能想到的最美麗的冒險。”
她一愣,正想啐他幹嘛講這麽肉麻的話,轉頭卻發現他只是念了一段臺詞而已。看着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他眼底最深處的認真卻一覽無餘。
她心頭一熱,忍不住悄悄抱緊了他:“司徒放,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他輕輕嘆了口氣,半晌:“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她傾聽着他穩定而富有生命力的心跳聲,那一刻誰也沒說話,卻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地蔓延開來。
黎雅蔓說過,永遠不要太愛一個人,更不能讓他知道你已經無法自拔。梁曦曾以為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也想過要用冷漠來保護自己,這個男孩那麽年輕,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能承載得起全部的她,所以只敢給他一點點。
如果給得少一點,你是不是會愛我更久一點?可我好像學不會。
她擡起頭,生平第一次,主動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