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好甜好甜(放曦)
不找年紀比自己小的男人、不發生婚前性行為、不能婚前同居……
好了,三大原則如今毀了個幹幹淨淨,梁曦對自己無語極了。也不是沒下過決心要趕緊搬出去,可只要司徒抱着她一賣萌,她就撐不住了。
好奇怪,她雖然有過男朋友,卻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這樣朝夕相對地生活過,對于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她自己偶爾想想都會覺得詫異極了。
可居然就這樣适應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比适應他從朋友變成請人還要快,原以為彼此的生活習慣不同可能會吵架,可他總是讓着她,笑眯眯地接受她的一切“奴役”和“指使”。
怎麽辦?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覺得……好像和他就這麽過一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雖然她的工作一向不輕松,他還在試用期也得夾緊尾巴做人,所以晚上回家都早不了,可再晚她都會弄出幾個小菜和他一起吃,邊吃邊說說各自公司裏的趣事,然後在他溫暖的懷抱裏篤定入眠。
有時實在回來太晚來不及買菜,她就會把油燒得旺旺的,一口氣砸五六個雞蛋下去給他炒蛋炒飯,鮮醬油潤色,再撒一把碧綠生青的蔥花出鍋。看着他狼吞虎咽,仿佛在吃滿漢全席的饞樣,她就覺得心口有一塊曾經缺失的地方,滿滿地脹了回來。
他家的浴室小得可憐,窗口還漏風。不過她只是随便提了那麽一句,第二天漏風的縫隙就被他補了個嚴嚴實實,還心急火燎地裝了個浴霸小太陽。這下好了很多,雖然冬天洗澡還是有點冷,手還老是打到牆壁,但只要堅持一下,就能立刻鑽進他暖過的被窩裏了!
說起他的這個功能,那還真是無與倫比,血液循環不太好的她用過各種熱水袋電暖爐電熱毯……可像他效果這麽持續全方位的熱源,還真是前所未見!以至于從來能在聽見鬧鈴後第一時間起床的她,最近發生了好幾次因為賴床而險些遲到的事件……
某個周末他忽然興致勃勃地硬要帶她去逛市中心,市中心什麽店都貴得要命,她知道他的經濟狀況,哪裏敢真的買這買那?豈料他怎麽都不死心,看她一整天都沒買東西,就吵着要帶她去那家非常高大上的日本料理店吃飯。她終于忍不住問他到底發什麽毛病,這才知道他把那輛自己組裝的摩托賣了,一口氣賣了兩萬多。
“你老公我牛不牛?”他得意洋洋地攤開手掌,“都是些東拆西拿的零件,除了發動機幾乎沒花什麽錢,唉,可惜現在沒處弄材料了。”
她怔然,別人或許不好說,可他卻一定不是那種願意用愛車換錢的人,對他來說,值得驕傲的是他的車性能出衆,卻不是賣得高價。
“你怎麽了?”笑容滿滿的他忽然意識到她的怔忪,于是摟住她的肩,雙眼閃閃發亮,“吃不吃?我們吃嘛~”
她擡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店招,忽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忽然意識到她曾經來過,在兩年以前。
那時江卓一還和她在一家公司打拼,工資和她差不多,不算高。不過他業務娴熟,偶爾也會去接點私活掙點外快,有一次好像掙得不錯,就把她帶到這裏吃了頓飯。她原先不知道這裏那麽貴,坐下了又不好意思走,只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局促不安地吃了一餐。他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說她不上臺面,語氣卻是柔和的。末了,他說總有一天我們可以随便進去吃,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現在他是真的可以了,身邊卻不再是她;而她也再次來到這裏,身邊同樣不是他。
因為回憶而引發的悵惘并沒有逃過司徒放的眼睛,他定定望了會兒店招,輕聲問:“到底怎麽了?”
“我們吃別的吧,”她盡量微笑,“我想吃火鍋,暖和點。”
她就不是那種能掩飾情緒的人,他看着她,腦海裏細細搜索了一圈,忽然想起當初她似乎和他炫耀過江卓一帶她去了好地方吃飯,當時聽完也沒記名字,現在想來……莫非就是這家?
似乎還真是。
“江卓一帶你來過?”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猜到,還如此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由得一驚,卻被他架着就往門裏帶:“小姐,兩位。”
“你……”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明明知道了還要帶她進來,他卻回首一笑,握緊了她的手——
“從今以後,如果你再來這家餐廳,我要你想起的是我。”
有的人像月亮,靜靜地挂在那裏,讓人在夜半時分忍不住感傷;有的人卻是太陽,一出現就光芒四射,讓月亮那點幽幽的光再無蹤影。
如果換了從前,誰說三個月的感情能遠勝三年,梁曦一定一百個不認同。可這神奇的事現在卻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她身上,讓她無法置信。
兩個人的生活也有繁瑣和龃龉,可更多的卻是篤定的溫馨。那天梁曦忙了一整天,等回家煮完晚飯已是晚上八點,司徒放卻打電話回來說還在加班。他不在她也沒了胃口,只是匆匆扒了兩口飯。他最愛的紅燒扣肉她則是一口都沒動,小心翼翼地蓋好,原封不動地存進了蒸鍋。
好像沒有辦法呢。她想,如果雅蔓在身邊,一定又要罵她不懂得愛惜自己,把男人的胃口越養越刁雲雲。可她就是喜歡看他吃啊,他總是大口大口地往嘴裏送,嘴唇油光光很有食欲的樣子。看着他她就覺得心裏暖乎乎的,好像有什麽要流出來。
他大概十點多才到家,她那時已經迷迷糊糊地在沙發上睡着了,可那一點點輕微的響動就讓她驟然醒來,正好看見司徒放正用手抓着拖鞋,光着腳蹑手蹑腳地進來。見她醒了,他只好挫敗地穿上鞋走到她身邊,習慣性地摟住了她的肩。
“怎麽這麽晚,加班?”她用指尖抹抹他隐約的黑眼圈,卻被他抓進暖暖手心,順勢偷了個吻。
“嗯,今天活多,明天就不會了。”他笑着,孩子氣的酒窩再度顯現,然後賴皮地往她懷裏一鑽,找到最舒服的姿勢後就不肯起來了。
其實這是一個小小的謊言,真正的原因是他實在是看到零件就惡心,只好帶着逃避的心态過了大半天,可惜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只好留下來加班加點地還債。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想當初他放着機械設計的工作都不愛做,現在只好做起了比之更枯燥乏味的質檢,只為換取一個更有保障的未來。
畢竟,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他曾經以為活着就是要活得肆意張揚,而在大學畢業前,他一直享受着外婆無微不至的照顧和保護,雖然并不富有,卻總覺得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而這個美麗的錯覺,卻在走上社會的那一刻全數崩塌。
他來到一家看似十分理想的外企實習,做的也是他原本最向往的車輛研發工作。可漸漸的,辦公室裏極端醜惡的勾心鬥角和拉幫結派就讓他震驚到了無以複加,他不明白那一個個看起來像模像樣的人,怎麽就能惡毒到這種程度?而上司的壓制和推诿也給他增加了大量工作。這些他都忍着,可心高氣傲的他最忍不了的卻是自己大膽精湛的設計一次次被公司駁回,他們要安全要保守要确保産量,而他這樣的一根反骨,漸漸成了越來越多人的眼中釘……
這是一個不允許個性張揚的年代,每個人都被現實磨去了真正的表情,換上了千篇一律的面具。
如果說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部分原因,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疑是外婆的死。如果早知道獨自在家的外婆會在那天突發腦溢血,他怎麽都不可能留下來加班,怎麽都不可能。
辦完了外婆的後事,這個世界終于只剩他一個。不管旁人說他古怪也好懦弱也罷,他毅然決然地辭掉了那份衆人欣羨的工作,過起了靠修車和打零工為生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雖然清貧,卻讓他找回了久違的輕松和自由——既然抗争不了,那就放棄吧。
這些事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她在內。因為,她總讓他覺得自卑。
是的,自卑。
那些混沌茫然的日子裏,他最常想起的就是她,想起她的教條和固執、想起她的不知變通、想起她怒斥學生會長的勇敢、想起她獨自坐在籃球架邊的茫然若失。雖然表現形式天差地別,可他一直固執地覺得,他們其實擁有着統一的靈魂,那顆就算受盡了傷痛,卻還是無法改變某種堅持的靈魂。
但她無疑要比他勇敢,她很努力地适應着這個世界,忍下了許多他忍不下的東西,只為把她母親照顧得好好的。她偶爾看似市儈現實,卻一秒都不曾真正妥協。要不然,現在她就不可能在他身邊,為一個未知的承諾靜靜等候。
她需要多大的多少勇氣才能再賭這一局?他決不能讓她輸。
他心念意動地握住她的手,輕輕安放在胸口,忽然覺得耗盡的力量忽然瞬間回到了身體,以至于那枯燥乏味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我煮了紅燒扣肉,去幫你熱一熱?”
他制止了正欲起身的她:“別,別走,讓我再靠一會兒。”
靠着那柔軟溫暖的胸懷,他仿佛再度回到母體,融融暖意迅速滲入他四肢百骸,他忽然覺得眼皮好沉,好沉……
當那粗犷的鼾聲驟起時,她先是一愣,旋即無奈地笑了。電視裏還在做着聲嘶力竭的直銷廣告,他這樣都能睡着?
梁曦費力地就着原來的姿勢,勾了好幾次才勉強勾到遙控器,關閉電視的那一刻她終于暗暗松了口氣,開始專心研究他孩子氣的睡顏。那眼睛鼻子眉毛……明明都是熟悉的,此刻卻閃爍着不熟悉的,讓人心動的光芒。
她出神地望着他,其實直到現在,她還常常會對現狀感到恍惚——他和她……真的在戀愛嗎?
他高挺的鼻尖完美得讓人嫉妒,她忍不住低下頭去,在他鼻尖印下輕輕一吻,然後自顧自捂着嘴偷笑了半天,好像發神經一樣。
這個國度正是冰寒徹骨的冬天,可在她的心裏,卻有一枝初春的新芽,正在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