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梁叔和渣尴尬重逢(大部分梁叔小部分陸黎
“好吧,”她忽然覺得有點冷,因而無意識地抓攏了外套,“我……等會兒去看看他。”
說着她低頭就要往外走,卻被他叫住,“等等。”
一條男式圍巾忽然落在了她肩上,她低頭一看,暗色格紋,質地精良,很暖。
“這兩天變天了,別要風度不要溫度,得了風濕治都治不好。”
還是醫生慣性的絮絮叨叨,不浪漫,沒意思,沒有她任何一個男伴來的新鮮有趣。她想着,暗暗攥緊了圍巾,忽然覺得很難過,難過得想要在醫院中央放聲大喊。
“走,我陪你一起去。”
如果十幾年前能圍着他的圍巾,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她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做夢。可這一刻,她卻沮喪地只想把他一掌推開。
貪心是世上最烈的毒藥,她已無力回天。
把她送到病房後,陸濟寬寒暄兩句就借故離開,把空間裏給了這對久別重逢的父女。房裏頓時一片沉默,氣氛尴尬得讓人只想逃。
黎雅蔓清了清嗓子,視線始終固定在窗外的樹葉上:“……還好嗎?”
雖然只是一聲別別扭扭的問候,卻足以讓朱宏聲熱淚盈眶,他不住地點頭:“好,好,都挺好……”
她往床頭櫃上瞥了一眼,赫然看見一籃新鮮飽滿的進口水果,不由得意外:“這誰給的?”
“是陸醫生給的,”他一臉局促:“陸醫生人真是沒得說,蔓蔓啊……咱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她心念微微一動,随手拿了個臍橙:“吃不吃?”
老人定定望着她,遲疑着點了點頭,眼底有晶亮的光芒,原來她還記得,記得他最愛吃橙子。
四下望去沒有刀,她慣性地把橙子壓在桌上按揉起來,堅硬的外皮漸漸變得松軟,指甲從蒂頭處切入,皮就變得很好剝。她熟門熟路地剝着,仿佛必須要專心做一件事才能讓她的情緒穩定,卻忽然想起那個記憶中因為久遠而模糊的畫面,那時年幼的她紮着小羊角辮兒,睜大眼好奇又貪饞地望着那個男人揉搓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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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乖,爸爸有神功,一運功那皮就好剝了,不信你看!”
她忽然動作一頓,分明還記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是如何将甜美多汁的橙子送進她等待已久的小嘴裏,那主人又是用如何用含笑的雙眼,心滿意足地望着她,然後把她驀地騰空抱起,架在脖子上滿屋亂轉……
那時天是藍的,陽光是暖的,整個世界都比現實更燦爛更鮮明,就像一幅印象派油畫。
她用顫抖的手撕下一囊橙肉,遞過去;他還沒接過,已經有淚珠悄然滑落。
漫長的牢獄生涯已經剝奪了他的所有,青春,天倫,人生甚至人格,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奢望的此刻,卻能再次遲到女兒親手剝的橙子,他已經夠了,真的夠了。
午後的陽光斜斜撒進窗棂,讓時光定格在最溫柔的時刻。
***
那天下午,梁曦剛看去望過黎雅蔓的父親,卻忽然接到江卓一的電話,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局促和虧心,他說當時拿了她20萬創業,市值按理說現在已經遠遠不止,現在他願意按照利率和通脹進行賠償,所以想和她見面詳細聊聊怎麽個賠法。
對此,梁曦卻只是淡淡答到:“我只要那20萬,謝謝。”
江卓一被她的冷淡噎得無話可說,只好悻悻挂了電話。
沒過多久那筆款子就到賬了,宣告着她和江卓一的就此結束。可沒過幾天,事情卻出現了出乎意料的變化,當梁曦從一整天的忙碌工作中回到住處時,赫然看見屋裏多了兩位長輩。
“小曦啊,卓一那混小子讓你受委屈了!”率先沖上來的竟是江卓一的母親,她老淚縱橫地握着她的手死活不放:“阿姨對不起你,阿姨對不起你啊……”
老人家世代務農,不過五十多歲年紀,土黑色的臉上皺紋卻像刀刻般深邃交錯,這一哭起來更顯得讓人于心不忍,梁曦不知所措地為她擦拭淚水:“阿姨,阿姨你別這樣……”
“你放心!”江母把她的手攥得死緊:“我們江家只承認你一個兒媳婦兒,就算是公主要嫁進來我們都不認!卓一要是敢說半個不字,我們就當沒這個兒子!”
都說城裏姑娘嬌貴,江母一開始也挺擔心兒子攀了高枝難供養。可這三年來,她不但不嫌棄他沒房沒車一文不名,來看望他們的次數竟然比兒子還多,還時不時給他們塞錢。有一回她還硬要下地幫老頭子鋤田,像模像樣地鋤了半畝地,被割破手流了好多血都沒吭聲,比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能扛。這樣的兒媳婦兒去哪兒找?做人不能忘本啊!
梁曦被她說得說不出話來,三年來她盡心侍奉準公婆都只當是本分,也沒想過要把他們搬出來對江卓一逼宮,可現在這麽一弄,她可如何是好?
最奇怪的是,她們怎麽會知道?梁曦望了眼一臉愧疚的小姨,又驚愕地望着黎雅蔓,對此黎雅蔓只是聳聳肩攤攤手,一副“不關我事”的閑涼姿态。
認識她十幾年,這個身體表情毫無疑問地昭示着:就是她幹的。
還真是會添亂,唉。
這事兒還真就是黎雅蔓幹的,她天生一個火爆脾氣,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欺負卻不還手。想來想去終于有了主意——這破男人雖然不能要,但也不能讓他就這麽和那小賤|人高高興興雙宿雙飛啊,她務必要讓他們日子難過,這才心生這麽一計。說起來這還不過是個前|戲,哼哼,她還有殺手锏沒出呢。
好不容易安撫了江母,梁曦的小姨卻又一臉愧色地迎上來:“小曦,我……”
“小姨,不關你的事,你別這樣。”梁曦努力打起精神,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萎靡的樣子:“你永遠是我最親的小姨。”
梁文秀一聽更是支撐不住,她一輩子都過得體體面面,自問相夫教子關照親友無不盡心盡力,除了……可那也是不得已為之的,怎麽就一朝敗在了女兒身上呢?梁曦從小懂事勤懇,她關愛她不少于悠悠,可現在這樣的局面,叫她如何面對?
“你放心,”她定下心神:“我會盡快把悠悠帶回去,絕不會讓她阻撓你們的婚事。我也不敢要求你原諒悠悠,總之,是小姨對不住你,小姨真的……”
“別這樣,”梁曦無奈:“既然他們一見如故,或許說明……或許悠悠比我更适合他呢?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吧,你不要太內疚,好嗎?”
梁曦不是聖母,說出這番話實則咬碎銀牙,對陳悠悠她根本無法做到寬容以對,可面對幾乎有救命之恩的小姨她還能怎樣?質問她教女無方?還是用哭訴來迫使她愧疚?
于是她拍拍梁文秀的肩:“小姨,這事兒,你沒告訴我媽吧?”
梁文秀遲疑着搖搖頭:“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我沒敢。”
“那就好,”梁曦松了口氣:“這樣,你千萬別告訴她,以後我來向她解釋,好不好?”
黎雅蔓頓時看不下去了:“你打算怎麽解釋?說是你甩了江卓一,他才和陳悠悠搞到一起去的?得了吧你!你媽這麽厲害你騙得過她?”
說着她又轉向梁文秀添油加醋:“小姨啊,照理說我只是個外人,也不太好說三道四。但你想啊,要是江卓一真的做了你女婿,你讓梁曦以後怎麽回娘家?怎麽來看你?你這不是日日夜夜拿刀捅她心窩子嗎?再說了,江卓一能跟你女兒劈腿,回頭就能再劈別的女人,這換了我都不敢要啊!”
說完她還似有若無地瞄了江母一眼,瞄得江母汗如雨下,局促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見這架勢梁曦一個頭兩個大,雖然心知好友是為自己出氣,但……
她正要出言寬慰,梁文秀卻忽然斬釘截鐵地下了決心:“小曦,你放心,我今天就把悠悠帶回去,說到做到!”
結果梁文秀果然雷厲風行,當天就殺到江卓一的公司把陳悠悠拽回了老家。江卓一還沒來得及說話,江母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跟着殺進來,硬是把他拽到了梁曦家,逼他跪在門口。江卓一三代單傳,在孝敬父母這點上還是很傳統的,只能默默照做。
梁曦沉默地望着他,他也悶聲不吭地回望,兩人在那日一別後數日未見,原以為就此了斷,誰知道又戲劇化地在這裏重逢,簡直恍如隔世。
沉默半晌,梁曦終于開口:“……不是我。”
“我知道。”
相處三年,他對她不是不了解,對于一個把自尊自強當作金科玉律在奉行的女人來說,這種事她還真幹不出來。
其實這段時間他又何嘗不掙紮?他都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原以為事情已經圓滿解決,梁曦不吵不鬧,新女友更年輕更漂亮更依賴他,在任何男人看來他都幸運得無法言喻。可他內心深處卻藏着隐約失落,他沒料到梁曦居然一次都沒主動和他打過電話,也沒有任何挽回的動作,甚至在他致電過去要還她錢時,她都表現得空前冷靜和冷淡,把他的最後一絲微弱希望都澆滅了。
這些天一到夜深人靜,他就想起他們從前的點點滴滴,想起她的貼心和懂事,想起她把辛苦攢來的錢給他投資時的全然信任和支持,想起她悉心照顧自己父母的點點滴滴……
他知道自己很賤,簡直是有病;他恨自己,他鄙視自己,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今天的見面,與其說是受了父母的逼迫,不如說是感謝他們的逼迫。
“你……還好嗎?”他一開口就後悔了,她看起來瘦了也憔悴了,怎麽可能好?
“挺好的。”她只是淡然以對:“你回去吧,就說我不想見你。”
他一驚,旋即無言地低下頭,兩人各自沉默,誰也不再開口。梁曦近乎麻木地望着窗外,不讓自己有任何動搖的可能。
手機鈴聲卻突兀響起,梁曦看了看,居然是她母親的來電,趕緊接起,沒兩句話她就臉色大變,拿起外套狂奔出去,江卓一見狀趕緊追上:“怎麽了”
“我媽她……在醫院……”院方說病人已經嚴重到昏厥,要立刻動手術,這晴天霹靂般的噩耗讓她無法再思考其他,整個人完全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