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楔子前的一幕
她一愣,趕緊縮回頭去,潛意識裏覺得被妹妹看見自己這樣會很丢臉,頓時有點不知所措。轉念一想又不對,悠悠為什麽會跟他回家,她不是住在公司儲物間嗎,
“說了別這麽叫我。”江卓一疲倦地抹抹臉,聲音有些不耐煩,可一見到那張怯生生的小臉和泫然欲泣的雙眼,他一顆心就被愧疚感生生塞滿,“抱歉,我心情不太好。”
陳悠悠用力搖搖頭,乖巧地上前接過他脫下的外套,“沒關系,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別!”他不知所措地拉住她,在她月光一樣明亮無僞的眼神裏無所遁形:“悠悠啊,我……”
她頹然垂下手,半晌:“姐夫,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怎麽可能?”江卓一煩躁地一屁股坐下,并沒注意到和他僅一門之隔的梁曦,他嘆了口氣:“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隐沒在暗處的梁曦恍惚間以為自己身處夢境——這樣的對話和神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似乎隐約有了不祥的預感,可轉瞬間就打消了這個荒謬的念頭,悠悠不是喜歡司徒放嗎?江卓一和自己不是快要結婚了嗎?
“姐夫,我知道我很不懂事,甚至是很壞……”陳悠悠半跪在他身前,眼淚唰的就下來了:“可我真的沒辦法,我太喜歡你了,如果沒有你,我簡直不知道要怎麽活下去……”
梁曦驀地一震,趕緊捂住嘴,掩住那幾欲出口的驚呼,卻抑制不住如雷般狂湧的心跳!
江卓一無可奈何地望着她,左手下意識想撫摸她柔順的發,動作卻戛然而止,他狠下心來別過頭去:“悠悠,你沒錯,錯的是我,你要怎麽懲罰我都行,但……我和你姐快結婚了。”
陳悠悠絕望地擡起頭,臉上遍布淚水:“那我怎麽辦?以後還有誰會要我?你也要為我想想啊!”
江卓一簡直招架不住,他原本就心存愧意,被淚水攻勢一轟炸更是不知所措,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把她扶起來:“悠悠,那天我們都醉了,誰都不想的……我知道都是我的責任,你說,你說我要怎麽才能補償你?”
“我不要!”小姑娘忽然哭喊出聲:“我不要錢也不要什麽補償!我陳悠悠這輩子就認定你一個男人了,如果你不要我,我,我就去死!”
說着她就要往外沖,江卓一見狀大驚失色地起身攔住她;她拼命掙紮,卻到底敵不過男人的力氣,只能在他懷裏放聲大哭,哭得他一顆心都要化了。
說句心裏話,作為一個男人,眼前的女孩年輕,美麗,單純又癡心,怎麽看都讓人無法拒絕。可他已經有了梁曦,她這些年也為他付出很多,他總不能做個背信棄義的男人……
所以這段時間他簡直要瘋了!
Advertisement
“我去和姐姐道歉,我去和她賠罪好不好?”陳悠悠緊抓着他不放,眼裏散發出夢一樣的光彩:“打我罵我我都不怕,只要能讓我和你在一起就夠了!”
他怔了怔,終于無法抗拒地抱住了她,不得不承認只有和她在一起才能感受到被依賴和被需要的感覺,那種無法抗拒的自豪感。
兩個緊緊相擁的人,絲毫沒注意到耳畔響起的腳步聲。直到那具行屍走肉般的身影,踯躅着走出黑暗——
陳悠悠先看見梁曦,她吓得渾身一震:“姐姐?”
江卓一這才如夢初醒地擡頭,第一反應是想推開陳悠悠,可後者卻更恐慌地深埋進他懷裏,男人的保護欲頓時昂首,他定了定神,努力維持鎮定:“梁曦,你怎麽……”
梁曦多麽希望,這一刻能有人扛着攝像機跳出來,嘻笑着告訴她這只是一檔三流整人節目的現場;或者有人能立刻給她當頭一棒,讓她從這無邊的夢魇中醒來。
“我怎麽會在這裏?”她的聲音如同游絲:“是啊,我怎麽會在這裏。”
她猶如瞬間被世界抛向了荒漠中心,沒有人問她能不能接受得了,沒有機會讓她有任何心理準備,她只能強撐着顫抖的脊梁直直站在他們面前,努力地,不讓自己的聲音也顫抖。
“我們,我們談談……”江卓一也是震驚無比。
“要談什麽?”她望了眼死死鑽在他懷裏的妹妹,複又擡眼望他:“分手嗎?”
她從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面對這樣的場景,可命運卻毫無商量地一把将她推到了這裏。
他沒想到她的反應竟會如此,由于破罐破摔而滋生出的勇氣頓時消散了一半。他原本就不是擅長處理此類事件的花花公子,此刻更是頭腦空白,手汗頻出,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姐,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他……”
陳悠悠忽然在他懷裏怯生生地出了聲,只是話剛出口,她就緊張地攥緊了他衣襟,嬌小的身軀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這一攥卻仿佛忽然攥醒了他,想他堂堂大男人,怎麽能把責任都推到女孩子身上?于是他硬撐起口氣:“不關她的事,你不要怪她。”
要不是身在其中,梁曦簡直要笑出聲來——這算什麽?為什麽他們看起來活像忍受欺侮的苦命鴛鴦,她卻成了嚣張跋扈令人生畏的屠夫?她努力想勾動嘴角,止不住痙攣的面部神經卻讓她無法繼續,虛軟的雙腿讓她不得不出手撐住桌面,卻赫然瞥見被密實遮蓋的一桌菜,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想她梁曦雖然自知不算聰明,但自問一直活得認真得體,無愧于心。可這一秒,她卻活生生成了個碩大無比的笑話,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笑話。
“……所以呢?”
她聽見自己虛無缥缈的聲音,雖然帶着顫栗,卻有努力維持的穩定。很好,梁曦,就這樣。
江卓一一時語塞,可他已被逼上梁山,連逃避的可能都全然喪失。抱着懷裏瑟瑟發抖的女孩,他閉上眼:“……是我對不起你。”
梁曦終于忍不住笑了,那笑卻比哭還難看:“然後呢?”
他眉頭緊蹙,被她的咄咄逼人弄得很難堪,終于無法自持地別開眼:“……你剛才應該都聽到了,悠悠全都給了我,我不能……辜負她。”
“為什麽?”她置若罔聞地打斷他:“江卓一,告訴我為什麽?”
眼眶刺痛而滾燙,視線開始模糊,梁曦用力攥緊桌角,纖細手腕上的青筋在慘白膚色上暴突,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将淚意逼退。不,不能哭,哭就是輸了,她可以失去,但她絕不能輸!
他無言以對,平心而論,梁曦是真正的五好女友,勤勞獨立不粘人,對他又體貼,此刻他甚至痛恨她的完美,要不是這樣,他的愧疚感或許能少一些。
“說吧,為什麽?”
他被逼得無路可逃,極強的自尊心又不允許他在這一刻,當着陳悠悠的面毫無還手之力地被擊潰,他只能口不擇言:“梁曦,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我也不想的,我要你過來幫我你不肯,我要你過來和我住你也不肯,我……我到底也是個男人!有女朋友卻像沒有一樣,你有沒有想過我日子多難過?”
犀利的話比刀子還要傷人,梁曦無法置信地倒退兩步。這是怎麽回事?他以前也誇過她獨立懂事,不像兄弟的女友那麽愛“作”,還說她做的菜比路口的私房菜館更道地,他甚至說過她是他見過最潔身自好的女孩,并誠懇地願意尊重她的堅持——
為什麽?為什麽這一秒,一切忽然都變了?
“不管怎麽樣,事情已經發生了。”他焦頭爛額,不敢看她:“你放心,你投進公司的錢我一定會還給你,這是我的錯,我會負責。”
還有什麽好說呢?梁曦木然地望着他懷裏露出的一小簇烏黑長發,忽然荒涼地意識到,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沒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越過那對緊緊相擁的“璧人”,挺着僵直的背走出大門的,前方荒茫一片,再找不到來時路。
在她走後許久,江卓一才從僵硬的姿态中頹然松懈下來,四肢又麻又涼,只有懷中人的淚依舊是熱的。
“怎麽辦?我闖禍了……”陳悠悠淚眼朦胧地望着她:“要不然你快去追姐姐吧,快去!”
他倦極地搖搖頭,松開手,順勢頹然坐在餐桌前,覺得自己仿佛從另一個時空忽然跌落,茫然地不知所措。一絲似有若無的菜香忽然襲上他驟然松懈的感官,他愣了愣,揭開了桌上的遮罩,看見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還冒着熱氣。
他呆愣當場,雙眼膠着在其間,無法自拔。追出去的沖動驟然間猶如一道驚雷般劈中他,他甚至無意識地站起身,轉身卻看見陳悠悠淚流滿面地站在面前,手裏拿着他剛換下的鞋——
“去吧,”她努力微笑,淚水卻無知無覺地滑落:“快去吧。”
他的拳頭攥緊、放開、再度攥緊,終究是把她按進懷裏:“不去了,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