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宴會上的灰王子
梁曦覺得很沮喪,因為每個人都能輕易看出她今天要約會的事。
真的很明顯嗎,她在電梯反光鏡裏打量今天的自己,不過是穿了條兩年前為了參加朋友婚禮買的淑女筒裙,不過是化了一點淡妝,不過是臉上的笑容明顯了一點,不過——
好吧,确實挺奇怪的。
可她就是止不住地嘴角上揚,因為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她的生日。
其實生日沒什麽特別,而且就在不遠的過去,她還暗暗怨恨過這個日子,不知是誰說三十要過虛歲,所以今年她就提前被判入了三十大關。誰要過虛歲啊,女人到了這個年紀都恨不得掐分奪秒,一天不到她都得算28好嗎?
因為根本無心操辦,她就打算低調以對,卻沒想到江卓一居然在jeangees訂了位,雖然那家餐廳貴得讓她心生不安,但這可是男朋友第一次如此費心費力地為她慶生,一想到這點,之前的辛苦和不安也就一掃而空了。
一整天她都心思浮動着,嘴角總是挂着朵似有若無的笑。下班後她善解人意地自己搭地鐵來到了這家位于江畔的法式餐廳,外觀古樸優雅的餐廳內部以原木裝潢為主,質感沉厚的深紫色窗簾直垂入地,中世紀風格的雕花窗視野廣闊,江岸兩邊的美景盡收眼底。
梁曦略顯局促地跟着彬彬有禮地侍者來到事先預定的雅座,邊看menu邊咋舌,于是暗暗記下了相對便宜的菜品,準備等男友來了再點。
真美好啊,她不禁暗暗想,這才是生活吧?
雖然曾經的夢想早已被瘋狂飙升的房價和日益增長的工作壓力踐踏到毫無還手之力,可這一年一次的日子,就容許她奢侈一次吧。
直到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晖終于隐滅在窗棱,她終于不安地看了看手表,比約定時間已經過了20分鐘。她告訴自己男友工作忙碌要體諒。可當侍者第三次來給她添水時,她終于有點坐不住了,只好滿懷擔憂地撥了電話過去。
那頭江卓一很快接起,語調波瀾不驚:“在忙呢,有事嗎?”
她不由得握緊了手機:“你……還沒出門?”
“出門?”那頭愣了愣,這才如夢初醒道:“等等,今天是7號?”
雖然心頓時涼了半截,梁曦還是盡量保持着平和的語調:“……是的。”
“對不起,我——”江卓一面對着一桌文件,一臉茫然:“昨天忽然來了筆大單子,客戶要的又緊,我一時昏了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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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來得了嗎?”她難掩失望。
“我今天可能要通宵,”他語氣滿是歉意:“要不這樣,你叫雅蔓過來陪你吃吧,好好吃一頓,吃完找我報銷。”
“……沒事,你忙吧,別忘了吃晚飯,注意休息。”
放下電話,梁曦有片刻的茫然,黎雅蔓自從從陸醫生家回來後臉色就不太對,憔悴地像是整夜未眠,這會兒正請了假在家補眠呢,這時要是忽然叫她過來救場,聽起來都過分。
環顧四周,滿目皆是一對一對,也是,這種吃情調的地方,除了情侶還有誰會來?
不吃就走太尴尬,可一個人吃,又太凄涼。
躊躇間侍者又來詢問何時上菜,她只得硬着頭皮說等朋友來了就點,思來想去別無他法,她只好拿起電話——
“有這麽好的事?”司徒放在那頭朗聲大笑:“你等着,敢放你鴿子?我幫你吃窮他!”
在等待的時光裏,她只能不斷觀察周圍食客來打發時間,來這裏的人看起來非富即貴,無論男女都是鮮衣怒馬,氣質卓然,于是更襯得她灰頭土臉,格格不入。氣場是最難學的東西,一分氣場背後往往累積着十分篤定。就像她,盡管也能挺直背脊端坐,卻揮不去內心深處的局促和不安。
那種,身處不屬于自己的領地的不安。
怎麽還不來?想到他的飙車速度,橫跨整個s市也就個把小時,他到底在幹嘛?
她望眼欲穿地注視着窗外,希望能第一時間捕捉到他轟隆隆的拉風身影,卻冷不防感覺到身前多了一道陰影——
“等朋友來了我就……”她以為又是侍者,正要慣性回話,一擡頭卻瞬間愣住,微仰的下颚像被人擰住般無法動彈——
來人一身黑色修身西裝,扣子只松松扣了一顆,露出白色襯衣裹不住的肌肉線條;原本随意披散的長發在腦後妥帖束起,不經意垂落的發絲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輪廓清俊而分明的臉;襯衫袖口則一絲不茍地于袖管中露出一寸,恰到好處地包裹住骨節分明的手腕。他自顧自潇灑入座,姿态氣定神閑,似乎渾然不覺自己引起了多少人的眼神駐足。
“抱歉,讓你等那麽久,”指尖不經意擦過質感豐潤的唇,他歪頭微微一笑,調皮的酒窩一閃而逝,像側面長眼睛似地一伸手就拿到了侍者遞過來的menu,低頭潛心研究起來,片刻後,他忽然起身湊近猶在呆怔的她,姿态暧昧地留下一句悄悄話:“江卓一真的說過他會付錢?”
她終于松了口氣,對,這才是他。
各自點完餐,她壓低聲音:“你這身是哪來的?”
他聳聳肩:“去年給同學當了次伴郎,他給買的,還行吧?”
她悄悄比了個大拇指,原本還擔心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一定會讓她臉面丢盡,卻沒想到……還真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看看左側那女人的表情——對女人來說,沒什麽能比別的女人羨慕的眼神更受用了,盡管梁曦是個**型女人,這一秒也無法免俗地微微竊喜。
這時侍者來給他們倒酒,她體貼地主動把杯子移向侍者,卻被他不動聲色地半路攔截回去,換了另一個杯子出來。
她大惑不解:“幹嘛不能用那個杯子?”
“那是白蘭地杯,”他晃晃手裏的杯子,挑眉:“這才是紅酒杯。”
好險,差點丢人了。她正暗自慶幸,卻驚覺不對:“你,你怎麽知道的?”
他笑得神秘:“唔……因為我有特別軍師。”
話說黎雅蔓那只老妖婆雖然嘴巴毒了點,關鍵時刻倒挺有用,他知道她很有吃大餐的經驗,便抓緊時間和她電話讨教了幾招,以防一不小心又丢人現眼,惹得梁曦不高興。現在看來倒是相當有效。
頭盤是法式白酒田螺,梁曦原以為會是螺肉,以至于在看見那六只擺成圈的漂亮螺殼後,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悲涼感——
牙簽,哪裏有牙簽?
随餐而上的工具很複雜,但一向精通機械的司徒放已迅速在實踐中完成磨合,享用起了鮮美螺肉。他望了眼正捏着工具發呆的梁曦,了然地起了身。
眼看他忽然起身走到自己身後,梁曦一頭霧水:“你幹嘛……”
“左手這樣握住架子,對,重心往下一點,”他認真地教她如何運用螺夾,手把手耐心教她:“右手用叉往外掏……再深一點,對,然後往下戳,戳實了再往外拉……”
梁曦頭腦一片空白地任由他掌控自己的動作,背後緊貼着的是他散發着熱氣的緊實肌肉,有隔着衣物也無法消弭的驚人存在感,更別提周圍食客的紛紛側目了,男人眼裏都寫着驚訝,女人眼裏則寫着欣羨,她瞬間成了整個餐廳的唯一交點,着實有些受寵若驚。
看她手臂虛軟無力,他不得不直接示範如何叉出一顆螺肉,然後舉到她面前:“張嘴。”
她無意識地張開嘴,酒香濃郁的鮮嫩螺肉便被他姿态淡定地送進她嘴裏,她嚼了嚼,忽然從脖子一路紅到了發際線——
這,這太誇張了!
這頓散發着桃紅色氣泡的法餐吃得她有點渾渾噩噩,明明是十年前就已不該做公主夢的年紀,明明對面坐着的是認識了7年之久,以不靠譜著稱的小朋友,可這一切都像是被ps打了柔光做了lomo,美得像一個幻覺。
所以當他牽着她的手,在衆人贊嘆的目送中走出餐廳,繞了兩個圈走到某大廈下停着的摩托車旁時,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氣氛中,完全沒反應過來——
“靠!熱死我了!”司徒放迅速脫下西裝,又龇牙咧嘴地扯下領帶,把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這才緩過勁兒來,他豪邁地拍拍後座:“上來吧。”
梁曦條件反射地低頭望向自己的筒裙,無語了。
他看了她一眼,旋即大喇喇地把剛脫下的西裝在她腰際圍了一圈,完全無視可能會導致的褶皺,心狠手辣地打了個結,然後特順手地拍拍她的屁股:“現在ok了!”
她瞠目結舌地望着他,對他剛才的流氓行徑簡直無法相信——她的法國大餐,她的俊美紳士,她的美好生日,啊啊啊!
當她再次抱着他的腰,被吹得滿臉頭發,眼睛都睜不開時,一種悲涼感由心而生。可是仔細一看,咦?這不是回去的路啊。
“你去哪兒?”
“我陪你吃了飯,你總也要陪我吃一頓吧?”他饑腸辘辘地加速:“靠,這麽大個盤子就放腳皮那麽薄一片肉,餓死人了啊!”
她無語地遙望天際,希望他能變成紳士的願望……果然是不切實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