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

第30章 花

臨近年關，事務所的工作比平常忙了許多，大概是攢了一年的糾紛到了年底清算的時候，大家都想着把事情給解決了，好好過個年，所以讨債的、離婚的、争財産的……一股腦統統都來了。

不過都不是什麽複雜的委托，就是數量比較多。季亭作為事務所首席律師，很多人都是沖着他來的，所以比起其他人，他要格外忙一些，等到這一階段的工作差不多結束的時候，年也就要到了。

老楊在假期方面向來不吝啬，為了犒勞大家這段時間的辛苦，還在原本十五天年假的基礎上加了三天，全員帶薪休假是最基本的配置，還每人額外發了份紅包，外加請整個事務所的人一起去吃了一頓大餐，有這麽好的老板，事務所裏整天彌漫着歡樂的氣息，連工作時都很高興，人人臉上都挂着發自內心的笑容，工作效率也非常高，幾乎達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這一片歡樂之中，只有一個人心情稍微有點不太美妙。

路遠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剛完成一項任務，趁着短暫的休息時間偷偷看季亭，剛才老楊開會時宣布後天正式開始放假，也就是說還有明天一天，最後工作一天，之後就是長達整整十八天的假期。

十八天，這意味着他将要有十八天見不到季亭。

光是想想，路遠澤都覺得前路一片黑暗。整整十八天啊。要是在之前還沒有跟季亭認識并成為季亭助理的時候，別說讓他等十八天，就是讓他等十個月他都可以等，可是人總是貪心的，現在他只和季亭在一起相處了兩個月，就變得難以滿足了，區區十八天在他眼裏好像有一年那麽久。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路遠澤算了算，自己和季亭即将有五十四個秋天見不了面，屬實可怕。

所以他決定趁着這兩天抓緊時間多看幾眼，不然到假期，回老家了，再想看就沒機會了。他倒是想跟季亭視頻，但是不确定季亭想不想和他視頻聊天。

季亭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助理正在為馬上要到來得假期煩惱，他正在給手頭的工作收尾，專心致志地檢查文件，沒注意到路遠澤已經悄悄盯自己盯了很久——就算注意到，他也只會以為路遠澤只是做完工作無聊了，完全不會往別的地方想——過了一會兒，他給手頭的文件蓋上章，宣告這一階段的工作暫告一段落，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聽到了椅子拉開的聲音。

擡頭一看，路遠澤拿着一摞文件走過來，季亭問：“看完了？”

“嗯，看完了。”路遠澤把這幾份文件和季亭剛剛整理的放到一起。

路遠澤把文件放好，卻沒急着走，仍然站在原地，季亭見他沒動，擡眼問：“還有什麽事兒嗎？”

“學長過年是要回B市嗎？”路遠澤問。

季亭：“對。”

“果然。”路遠澤小聲說。

季亭沒聽清楚，“什麽？”

路遠澤聲音恢複正常，“沒什麽，我是說，真巧，我也要回家，回M市。”

左右工作已經做完了，他幹脆把自己的椅子給挪了過來，放到季亭左手邊桌角處，給季亭和自己各泡了杯茶——總是喝咖啡對胃不太好，所以老楊把辦公室裏的咖啡都換成了茶葉，提神效果都是差不多的——端過來，坐到季亭身邊。

“足足十八天的假期，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過了。”路遠澤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學長打算怎麽過？”

結束工作狀态的季亭向後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樣子有些慵懶，他斜對着落地窗，陽光打過來，淺淺的不帶溫度的金色光芒虛虛地罩住他的身體，使他連發梢都泛着金，越發像冬日裏犯懶曬太陽的貓咪。

“怎麽過……”

季亭重複了一遍路遠澤的問題，端起茶杯抿一口茶，略微有點苦，喝下去之後卻又有回甘，讓他有點意外。

“我也還沒有做規劃，可能會陪父母一起在家待着，也可能會帶他們一起出去旅游，看他們的意願吧。”路遠澤這下倒提醒他了，等會兒下班他得給季女士打個電話，問問她想不想出去玩。

“還沒有決定的話，”路遠澤大腦飛速運轉，立馬毛遂自薦道，“如果到時候學長想出去旅游，可以來M市呀，我包吃包住包玩，全市所有好吃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你們連導航都不需要用，只要跟着我就夠了。”

他這麽踴躍的樣子，讓季亭稍微起了點興趣，“可以考慮，等我問過家人之後看看。”

路遠澤沒想到季亭竟然沒有拒絕——盡管這也不算是答應，可是季亭竟然說了會考慮，還打算告知家人，在路遠澤眼裏，這四舍五入就是他即将和季亭見家長了。雖然這只是假設，但也足夠他高興好一陣得了。

“學長要是确定的話回頭告訴我一聲，我提前做好準備。”

“準備什麽？”

“準備迎接你們呀！”

季亭怔了一下，不禁啞然，“也不用這麽……”

“要的，”路遠澤笑着說，“怎麽說那也是學長和家人第一次去M市，作為東道主，我當然要好好招待你們，讓你們體會一下我們M市熱情好客的優良傳統。”

季亭歪了歪頭，眼睛彎了彎，“我很期待。”

路遠澤食指和中指并起做了個手勢，“放心吧，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說話間，就好像已經确定了季亭一家會去M市旅行一樣。

季亭的确是被路遠澤的描述挑起了一些興趣，當下不再猶豫，低頭給季女士發了條信息，問她假期想不想去旅行。季女士沒回，不知道是不是出去遛彎了。

在他發消息的時候，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路遠澤過去接起來，說了兩句話，眉頭皺起，正好季亭放下手機看過去，發現他表情不太對勁，便問：“怎麽了？”

“學長，”路遠澤捂住聽筒，“花又來了。”

季亭聞言，表情也冷了下來，“又來了？”

“嗯。外賣員在樓下，讓下去簽收。”路遠澤小心翼翼地說。

“要拒收嗎？”

季亭閉了閉眼，“拒收吧。”

“好。”

路遠澤跟電話那頭的外賣員說了幾句，把電話給挂了。挂斷之後，辦公室一時陷入了寂靜。

已經是第四次了。自從他們從山莊回來以後，這已經是送過來的第四束花。

第一次送來的時候季亭并不知道是誰送的，剛好公司有同事在樓下，便幫他順便拿了上來，調侃他有了桃花運，季亭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無緣無故給自己送花，直到他一頭霧水地翻開那束花裏夾的卡片，看到落款——齊銘。

他不知道齊銘是從哪裏得到的自己的信息，問了一下老楊，老楊并沒有說，那大概就是李總，之前跟李總合作的時候他們交換過聯系方式，李總也知道他們的事務所地址。值得慶幸的是，李總大概只向齊銘透露了他們事務所的地址，沒有告訴齊銘自己的聯系方式，否則的話，大概他就不止會收到卡片了。

一束芬芳馥郁的花朵瞬間變得無法言喻起來，季亭嫌惡地把卡片扔進了垃圾桶，花則被路遠澤順手安置在了廁所裏，物盡其用，充當天然的空氣淨化器。

後面的第二束第三束送來時，季亭都是拒簽，直接給退了回去，但他沒想到，齊銘還會再送第四次。

季亭皺着眉，好心情被破壞殆盡，一口氣将半杯茶都喝光才勉強澆滅心頭的火。

“他真是病得不清，整天演這種戲碼，還以為人人都和他一樣活在夢裏，幾年如一日還是這麽渣且自信，還想要腳踏兩只船，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還送花，花和人被他選中簡直是倒了大黴了。”路遠澤眼疾手快給季亭續了杯茶，心裏對齊銘的厭惡又上了一層樓，這會兒他反倒開始慶幸假期的到來，“還好我們就要放假了，到時候他就打擾不到學長了。”

路遠澤攥緊拳頭，“等我下次再見到他，非把他的臉揍開花。”

多次被騷擾，饒是季亭一向不喜歡跟人計較，從不把這些事放心上，也實在無法忍受了，他也很想揍齊銘一頓。不，一頓可能不夠，就這些日子的騷擾次數來算，怎麽也得很多次才夠。

可惜現在是法治社會。季亭不失遺憾地想，他們還是需要用更加文明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至于什麽方式……目前還需要從長計議。

見他臉色不好，路遠澤就不再提齊銘有關的話題，主動把話題引開，跟季亭講M市的景點好玩的地方，中間穿插自己的童年趣事，用盡渾身解數，總算讓季亭臉上出現了笑模樣。

路遠澤由衷道：“果然學長還是笑起來好看。”

說完補充：“學長什麽樣子都好看，但是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

季亭暫時将煩心事都抛到了腦後，嘴角噙着笑，不經意間撩動人的心弦：“是嘛？”

路遠澤眼睛都快粘到他身上了，“當然。”

學長就應該一直是笑着的。

作者有話說：

大家520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