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

第13章 圍巾

“照這個程度下一下午的話，等我們下班的時候路上就該有積雪了吧？”路遠澤說。

剛吃完飯，季亭本來只是懶洋洋地走着路，聞言低頭看了看腳下，走過的路仍然是光禿禿的水泥地面，雪一落上去就立馬融化了，只留下濕漉漉的水跡，“不一定，一個下午時間太少，而且還有這麽多行人車輛在路上走，雪剛落下來就融化成為了水，并不具備形成積雪的條件。”

路遠澤一臉學到了的表情，“不過綠化帶那兒應該會有積雪吧，那裏沒人也沒車。”

季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應該會。”

雪勢還在不斷增大，中午的時候僅僅算得上稍大一點的雪花，到四點多的時候就逐漸變成了鵝毛大雪，季亭工作的間隙抽空瞥了一眼窗外紛紛揚揚的景象，感覺自己的話可能要被推翻了，如果要照這樣下去，恐怕一下午下來還真的有可能在路面上形成積雪。

推論是需要一定的現實作為依據的，而現實會變化，他忘記考慮變量問題了。

沒一會兒，路遠澤頂着一身寒氣從辦公室外面走進來——剛剛有人打電話讓他下去拿快遞——肩上還帶着未融化的雪花，一進門就立馬把門關上，背靠着門長舒一口氣，“還是辦公室裏面暖和。”他搓搓手，又用通紅的手指揉了揉耳朵，“外面真冷，凍死我了。”

季亭看他臉頰鼻子耳朵都被凍得紅通通的，紅裏還透着青，說快要“凍死”了一點都不誇張，正巧他剛倒好的熱茶還沒有喝，便給路遠澤端過去，“坐下來歇會兒，喝點熱水吧。”

“謝謝學長！”

路遠澤脫掉外套，披着毯子坐到沙發上，拿回來的快遞被放到茶幾上，還沒來得及拆，而他本人則珍惜地捧着這杯水，仿佛拿着什麽寶貝，第一時間做的事不是喝，而是掏出手機拍了張照，拍完才開始喝水。

季亭搞不懂為什麽他要拍一杯水，大概是最近出現的一種流行趨勢？

等一杯水喝完，路遠澤總算緩過了一點勁，開始繪聲繪色地向季亭形容：“學長，外面的雪真的下得好大，我剛出去的時候沒注意，然後在底下站了三分鐘，感覺自己快要被凍成冰雕了。差一點，回來的我就不是我了——”

季亭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路遠澤披着毯子起身找了個另外的杯子給季亭重新倒了杯水，又給自己添了一杯，回來的時候聽見季亭問：“那是誰？”

路遠澤把毯子往頭上一頂，聲音壓低，把話補全：“——就是雪人了。”

聽見季亭笑了，他從毯子裏冒出頭，心有餘悸道：“幸好我跑得快。外面的風也好大。”

季亭指指窗外：“看得出來。”

兩杯水下肚，路遠澤感覺沒那麽冷了，這才開始拆他的快遞，邊拆邊跟季亭解釋：“是我媽給我寄的，說是怕我凍着，別說，還正好趕上時候。”

快遞拆開，裏面是兩個包裝精致的禮物盒，季亭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回避這個問題，但不等他想出來，路遠澤就已經把盒子給打開了。先打開的是稍小一點的盒子，裏面裝着一些吃的，有糕點和小餅幹之類的，路遠澤拿了塊兒餅幹給季亭，“我媽業餘時間喜歡自己研究這些，做得都挺好吃的，學長嘗嘗？”

季亭依言接過來嘗了嘗，入口綿甜酥脆，甜味與奶香味結合得剛剛好，雖然由于天氣原因有點涼，但口感依舊不錯。

路遠澤期待地問：“怎麽樣？好吃嗎？”

“很好吃，”季亭真心實意地說，“阿姨很厲害。”

“我媽聽見這句話肯定很開心。”路遠澤笑着說，“她很喜歡你。”

“喜歡我？”季亭驚訝。

路遠澤看起來卻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一邊打開另一個禮物盒，一邊點頭：“對呀，她在我們大學的時候就知道你了，特別喜歡你，一直用你當榜樣來激勵我，讓我向你學習。我來這兒也是因為你在這裏，她鼓勵我讓我來試一試，知道我現在成為你的助理的時候她可高興了，所以這次特地給你也帶了一份禮物。”

季亭更驚訝了：“禮物？”

“是她自己織的圍巾，”路遠澤把大禮物盒裏的物品拿出來，分別是兩條圍巾，同樣都是灰色，款式也一樣。路遠澤輕咳一聲，“她……她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顏色，所以就織了兩條一樣的，你能接受這個顏色嗎？”

“可以，不過……”

季亭後面的話還沒說完，路遠澤就截住他的話頭，“我媽說這也是為了感謝你願意帶我。她本來想請你吃飯來着，但是最近有點忙，抽不出時間過來，想到北方最近天冷，就幹脆給我們兩個一人織了一條圍巾，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只是一點小心意而已，希望你不要嫌棄。”

季亭搖頭：“我沒有嫌棄的意思，但……”

“那我就跟她說你很喜歡啦？她知道了肯定很高興。”路遠澤拿出手機開始打字。

季亭本想阻止，但沒來得及，路遠澤手速太快，轉眼就已經把消息發了出去。他望着桌面上的圍巾，微微嘆了口氣，如果對方是買的什麽貴重禮物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可是這是人家自己親手做的，代表一片心意，無法用金錢來衡量。面對別人的心意，他沒法兒狠下心來拒絕。

算了，作為回報，以後他盡量多教路遠澤一些東西。

“那，你幫我謝謝阿姨。”季亭想通之後對路遠澤說。

“好嘞。”

分完禮物後又忙了一會兒就到了下班時間，外面雪一直沒停，路面上不知道什麽情況，季亭感覺自己今天可能要步行回家了。

路遠澤很開心地收拾着東西，對季亭說：“學長，你知道我為什麽想來這個事務所嗎？”

季亭依稀記得他方才說是因為自己在這裏，不過這話如果從自己口中說出來，難免帶了點自戀味道，季亭便沒有開口。好在路遠澤也沒有一定要他回答的意思，沒得到回應，很快就自己揭曉了答案，“首先是因為你在這裏，其次就是因為我聽說咱們這兒可以準時下班。”

“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現在有些地方壓榨太嚴重了，到處都是996，找一個能準時下班的公司太不容易了。”

“老楊他自己本身就不喜歡加班，從來都是到點走人，”季亭說，“所以也不會要求我們加班。”

“畢竟我們這些人都是學法的，萬一他做了什麽壓榨員工的事，很有可能直接被告上法庭。”他開玩笑似的說。

路遠澤一拍腦門，“确實是這樣哦。”

一起吃完飯，季亭回到家，換上家居服，将路遠澤媽媽送的圍巾收進衣櫃，剛放好，就接到了來自自己母親的電話。

他随意往沙發上一坐，接起電話：“喂，媽。”

“亭亭下班了嗎？”電話那頭響起母親的聲音。

“嗯，下班了。”

“媽媽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呀？”話音剛落就立馬補充：“不許說不想！”

“……想了”季亭有些無奈，“季女士，你應該對你的兒子有點自信。”

季女士在電話那頭笑得很開心。

笑夠了，她再次開口：“我今天看天氣預報發現你那邊下雪了，是不是很冷，有沒有多穿點啊？”

“有一點冷，”季亭把暖氣打開，“但是室內還好。”他看看自己身上的家居服，“我穿得很多，你們不用擔心。”

或許是前兩天剛剛生過病的緣故，他的嗓子還有點敏感，沒忍住咳嗽了一聲，立馬被聽到了。

“亭亭，”季母聲音聽起來有些擔憂，“你生病了是不是？吃藥了嗎？要不要我過去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不用，”季亭趕緊說，“我已經去醫院看過了，也吃了藥，沒什麽大事，都快好了。”

“真的嗎？你不要騙我。”

“沒有騙你，真的。”

季母：“開視頻我看看。”

季亭便把電話挂斷，給她打了個視頻過去，不到三秒就被接了起來。

“讓我看看你。”

季亭把手機拿遠了點，坦然地接受她的審視，“眼見為實。”

“臉色還是有點蒼白，”季母心疼地說，“吃藥了嗎亭亭？”

“今天晚上的還沒有吃，”季亭說，“剛到家，沒來得及。”

“那快去吃吧，”季母說，“我把電話挂了，你吃完藥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

“好，我馬上去吃。”

“對了，”挂斷之前，季母終于想起了自己打電話的真正目的，“我給你買了幾件羽絨服，地址填的你那裏，等到了你記得穿。”

“好，謝謝媽。”

“出門一定要記得多穿點，雪下得太大的話不要開車。”

“嗯。”季亭點點頭，“我上次給你們寄得營養品你們吃了嗎？”

“吃了吃了，”季母回答，“現在我們每天晚上還出去鍛煉，牽着咱們家元元，感覺身體健康多了。”

“那就好，家裏那邊最近可能也要降溫了，你們也注意身體。”

“嗯，知道了。”

“好了不說了，我們該出去散步了。”季母擺擺手，把一直試圖扒拉沙發墊的小比熊犬抱起來，“元元，跟哥哥再見。”

元元十分給面子，“汪汪”叫了兩聲。

季亭忍俊不禁：“再見。”

作者有話說：

世上只有媽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