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昙花一現
桂香提着食盒不情不願的來到阿秀的住處,還未走進屋子前卻不經意瞟到一熟悉的身影,绛紫色的影子飄然立在屋前不遠處的槐樹下,與這隐晦的月色融合在一塊,竟有些神秘莫測。
阿秀屋子裏的燈影清長,順着那微弱的燈光望去,屋子前的石階上正坐着一個人,她正托着腮幫子若有所思,渾然沒有察覺桂香的到來以及樹後那人的存在。
藏匿在槐樹的枝繁葉茂下,紫色的暗影顯得忽明忽暗,不仔細瞧确實難以察覺,桂香卻瞧得分明她正在看阿秀,正自驚疑間桂香的眸子裏所見的不過是陶姨那飄然而去的紫色衣袂。
桂香緩緩回過神來,定睛在看向那槐樹時卻早已沒了陶姨的影子,莫不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桂香回身望向四周,更是一片死靜詭秘,因高府的人丁是越來越少,偌大的府邸早已沒有先前的人氣,再加之這屋子曾死過人,桂香念及此心裏更是發毛。
阿秀坐在石階上良久,方覺肚子有些餓了,于是她正準備起身尋些吃的時,卻聽得身後有人喚她,她一回頭便見桂香提着食盒上氣不接下氣的出現在她面前,許久不曾這樣跑了,停下來還覺得喘不上氣,雖說适才她站的位置離阿秀的屋子并不算太遠,可是繞過那迂回曲折的長廊可是廢了她不少力氣,她真真有些後悔把這丫頭丢在這兒,真叫害人終害己。
阿秀見了她倒是歡喜得很,這大半天不見一個活人經過着實悶得慌,阿秀如嘴巴抹了蜜似的喚了聲桂香姐姐,桂香緩和了些極為不耐的舉起手中食盒冷冷道:“這個給你的拿去吃吧。”
“這是給我的?”阿秀一喜雙手接過,笑道:“勞煩姐姐了,姐姐要不去屋裏坐坐歇歇腳再回去?”
桂香聞言也不進屋去,也不直接拒絕而是立在屋前,竟直勾勾的在阿秀身上上下打量了起來,這丫頭身段倒是不錯,只可惜了這張臉,阿秀被她瞧得臉上一紅,于是吶吶道:“姐姐………你?”
桂香本欲離去,可她心中疑慮太多,左右猜測還不如直接問問阿秀,這樣想着她竟不打算急着離開了。
阿秀見桂香望着她笑,竟有些不知所措,或許她還是習慣冷冰冰的她吧,因為這種笑就如那綿裏針随時都可以刺得她傷不見血。
桂香見她有些拘謹便拉着她的手笑道:“阿秀,姐姐問你一些事不知你可否告知?”
當桂香柔滑的手摩擦在阿秀指尖,頓覺擱得她生疼,她實在無法相信女子的手能被糟蹋成這般,簡直是慘不忍睹。
她更難以相信的是四公子會對這樣的女子上心。
阿秀的手被她握在掌心把弄,明明是那樣親密,可眼神裏的嘲諷之色卻是更甚。
“姐姐請說。”阿秀很是乖巧配合,并沒有不耐之色,她本身就是一個極其能忍之人,明知桂香不待見她,也盡可能當做看不見,畢竟她也不想給高長恭添麻煩。
如今她在府邸住下就已經很好,至于其它的就讓它随風而逝去吧。
桂香斂住笑意徑直道:“四公子說你救了他的性命,可是這話姐姐有些不信,你能給姐姐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這話聽來字眼分明,雖然還算迂回客套,但多少有些質問的語氣在裏頭,如若換了另一人聽去,定然是不予理會,指不定還會酸她兩句。
只是這阿秀不是別人,言語上的刻薄對她來說真不算什麽,于是道:“四公子救我在先,而我救四公子也無非是誤打誤撞,當時情況混亂,四公子一人奮血欲戰本已體力不支,要不是四公子英勇挾持了宇文邕,恐怕是很難殺出重圍的,只是千算萬算還是着了周軍的套,四公子身後的冷箭确是我為他擋的,所以四公子救我與我救四公子已沒有何分別,這一切也都了清。”
“只是這樣而已?”桂香若有所思道。
阿秀望着她道:“僅此而已別無其他,只是四公子看我無家可歸便一時好心收留了我這個苦命人,不知姐姐還有什麽想問的?”
記得那日千軍萬馬中,高長恭為了秦月娘一句話而揭下面具,有一種美,美得驚心動魄,銷魂蝕骨,忘卻世間的煩憂想必就是這一種了吧。
阿秀沉迷在這傾城絕世的姿容中久久才醒轉過來,如秦月娘也是只是她愛得那樣無怨無悔,更何況成日待在他身邊的桂香,怎能不為他這樣的男子傾倒。
只是阿秀在得知他的皇族身份後,早已不敢再癡心妄想,因為她根本就不配。
桂香還是不死心繼續道:“那四公子手上的傷又是何來?”并非她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只是這心裏的謎團不問個一清二楚,她始終不甘心,這四年風平浪靜她反倒心裏踏實,她知道這輩子她都不可能走進四公子的心裏,如果是這樣她情願四公子能一直這樣下去,至少她的心裏不會那樣空、那樣痛。
阿秀手中的食盒越來越沉,就連身體都覺得很沉很重,她用着最後的力氣道:“因當日的箭傷太過痛,刮骨的痛我實在是承受不住,四公子不忍見我如此,若不是他用血肉之軀給我咬着,想必現下的阿秀早已是一縷幽魂了吧。”
阿秀說這話時望向遠處,仿佛又憶起那日的情景,充斥着口裏的血腥之氣、高長恭身上沉穩的男子氣息,曾幾何時他們竟是如此情意綿綿。
桂香終于長籲口氣,那明豔的臉上笑意更深了,“原來如此。”
之後桂香不再看愣在原地的阿秀,便自顧自的離去了,那心底的陰霾早就一掃而空,內心确是雀躍無比,她心心念念的四公子果然沒有被他人給奪走。
桂香去後,阿秀這才靜靜的回到裏屋,不知為何看着精致的食盒反倒不太餓了,她默默将食盒放在桌上,暗自失神起來。
“怎麽送來了也不吃?還是飯菜不合你的胃口?”聲音清冷如石,卻是隐忍的關懷備至。
阿秀心頭一震,擡眸的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霎時間天地間仿若都不存在了。
屋子內燈火昏暗不明,倒是軒窗外的月色清明如水,将倚在門邊的人照得是那樣分明,他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正看着阿秀,淡淡的、隐隐看見眼裏的月色,如夢似幻。
“你…高公子”阿秀的心跳得極快幾乎語無倫次起來,“四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不知是燭火的映照還是其他,阿秀的臉上早已抹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看起來倒平添了幾分俏皮之色。
高長恭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徑直走到阿秀跟前,不由分說取出食盒裏的佳肴,用手觸及盤底竟還保有餘溫,于是道:“你身子還未痊愈傷了胃可不好。”
女兒家争風吃醋的事兒,他不是不懂,這些年桂香對他的傾慕他也全當做視而不見,只是這次不知為何他終究心有不安,是以在桂香出門不久他也跟了過來。
興許他內心裏早已把阿秀當做是婉兒,竟容不得她再受半點委屈。
在看到桂香質問阿秀,阿秀也都一五一十說了,不過好在桂香并未過分為難她,只是這傻丫頭乖巧得着實令人心疼。
阿秀垂眸看着瓷盤中的菜色,色澤讓人一看便有食欲,此等美味豈是她一個鄉野丫頭能有福分品嘗的,她本以為這飯食是桂香特意給她送來的,可是現在想來定然是受人所托,而這個所托之人就在她眼前,她竟不知是喜還是憂了。
阿秀撇過頭輕咬着下唇,口是心非道:“我……我不餓。”
這話本說得不假,适才她确實是不太餓,可現在面對這滿桌子佳肴美味,竟将她骨子裏的口腹之欲勾起,可是她內心又怕得很,她怕高長恭繼續待她好,這種好也有時限,只怕那時她越陷越深,到頭來傷的還是自己罷了。
耳畔邊響起高長恭的聲音,七分強硬中透着三分溫柔,“阿秀,不要任性,還是說你要我喂你才肯吃。”
那時她受傷初愈他便是這麽喂過她,現在想來那時日恍如隔世,就如昙花一現般縱然消逝,可是如今在聽高長恭提起,心中竟有些發酸,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真的不餓。”高長恭身上的男子氣息依然是那樣熟悉,阿秀不敢看他只得繼續嘴硬。
高長恭凝眸瞧着阿秀的側顏,長而濃密的羽睫下是她那亮晶晶的雙眸,她的眸子黑如曜石,卻是閃爍其華煞是好看。
高長恭似笑非笑道:“是嗎?既然如此那我拿去喂狗好了。”
阿秀一聽急了,趕忙将他月袍扯住連聲道:“不要,不要,我吃便是了。”說話間她已是饑腸辘辘,肚子早已不滿抗議陣陣發聲,惹得阿秀又是一陣臉紅。
高長恭本是故意唬她,這會見她終于肯吃了便放下手中瓷盤 ,眉眼含笑道:“不曾想你這丫頭還有如此倔強的一面,今日算是領教到了。”
阿秀聽出他的弦外之意,知他并未着惱,便低頭淺笑道:“想必在公子身邊的女子都是溫婉可人的,所以我如此這般倒顯得有些唐突了?”
高長恭一愣竟沒有接話,阿秀擡眸對上高長恭的雙眸,他看人的眼神總是淡淡的卻說不出的清澈明亮,可她卻在他眼裏看到一絲淡淡的愁緒,牽扯着阿秀的心,原來那個人一直就在他心裏頭,從來未曾抹去。
“阿秀說錯話了嗎?”阿秀心裏隐隐不安問道。
高長恭嘆了口氣道:“沒、沒有,這世上你若是那第二人,那麽她便是第一人。”阿秀知道她是誰,但是她不知道那個她會是一個怎樣的人,阿秀口裏咀嚼着可口的飯菜卻形同嚼蠟。
作者有話要說: 又補了一章本想寫2000字,但是今天卡了半天才寫了一千字,最近都不知怎麽起标題了,傷腦殼了。